眼前的黑暈漸漸散開,牢頭終于看清了那張冷酷英俊的臉,嚇了一跳,“將軍!將軍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霍奚舟薄抿,垂眸向那覆著白布的男尸,嗓音冰冷,“掀開。”
牢頭忙不迭地俯,將那剛蓋上的白布掀起。
死去的男人滿臉跡,雙眼被人用利劃瞎,頸間死死絞著子裳的腰帶,此刻已被鮮染紅,辨不清之前的,脖頸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窟窿……
霍奚舟瞳孔收,神瞬息萬變,須臾間,那雙黑沉沉的眼眸里,驚愕消散,只余下戾和森冷,宛如雷霆閃爍的黑云。
敵深,傷其雙目,腰帶絞頸,借穿……
好一出心思縝的連環殺招。
霍奚舟定定地著那腰帶上沾了的青流蘇,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又有切齒的恨意翻涌起來,攪得他五臟六腑都帶著灼痛。
這才是真正的姜嶠,狠殘忍、心機惡毒的姜氏廢帝姜嶠。
稔地掛著那張溫婉可人、楚楚可憐的姣好面容,騙著任何一個可能對有威脅的人踏的陷阱,然后無地拋之、棄之、殺之……
“將軍,這兇手該如何置?”
牢頭小心翼翼發問,打斷了霍奚舟的思緒。
如何置……
霍奚舟眸暗沉,一眼去深不見底,令人猜不心思,“他是什麼人?”
牢頭剛要回答,卻被彥翎搶先,“不過是個屢教不改的盜賊。”
牢頭愣了愣,被彥翎掃了一眼,才心虛地附和道,“是,是……雖然定了死罪,但此人也不算惡貫滿盈。聽說他不過是砸碎了兇手的水壺,便落得了這般下場……這死法未免有些太過了。”
霍奚舟眸閃了閃,視線定定地落在那絞在男人脖頸間的腰帶上。從最初的驚愕回過神來,他腦子里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姜嶠當初用白綾絞殺青蘿時,是否也下了這般狠手?
彥翎一直觀察著霍奚舟的表,忽地到他周迸發出一濃重的殺意。
“按律懲。”
霍奚舟冷冷啟,神變得漠然,“只一條,留著的命。”
語畢,他倏然轉,朝來時的方向大步掠去,仿佛連再多留一刻、多看一眼的耐心都沒有。
彥翎剛想追上去,卻被牢頭攔下,“大人,依您看……”
彥翎頓了頓,眼底浮起一恨意,飛快地轉頭朝牢頭丟了一句,聲音低得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清,“莫要留下傷痕,關去水牢。”
牢頭心中一凜,頷首應道,“……是。”
***
冷昏暗的地牢,空氣中又多了幾分濃郁的腥氣。
差們在甬道盡頭的囚室里進進出出,清理著殺人現場,修補著兩間囚室之間的牢柱。
姜嶠已被帶到了囚室外的審訊,整個人被鎖在了十字刑架上,手腕和雙腳都拷著鐵鏈。那青裳上雖沾了大片大片的跡,卻沒有一滴是自己的。
牢頭和差顧忌著霍奚舟,見殺了人,也不敢對手。盡管未曾到嚴刑,可一整夜滴水未沾,還以喂食云垂野,早已是強弩之末,與那刀疤臉的拼死一搏更是耗盡了最后一氣力。
姜嶠低垂著頭,臉慘白如紙,幾縷發凌地垂落,遮住了那雙逐漸迷蒙失焦的眼眸。
不遠,約傳來一陣腳步聲。姜嶠的手指輕,強打起神掀了掀眼,便見似乎有兩道影在囚室外竊竊私語。
隔得本就有些距離,那兩人的聲音又低,姜嶠只聽見了零碎的幾個詞——“將軍”“任憑置”“單獨關押”“人不能死”。
敏銳地捕捉到了“人不能死”這四個字,心里松了口氣,角苦地勾了勾。這條命,能保一天便是一天吧。
片刻后,牢頭帶著幾個差走了過來。
姜嶠因銬鏈解開的聲音恢復清醒,抬眸便見兩個差在替松綁,而牢頭站在離數十步開外的地方,警惕地盯著。
許是被那刀疤男的死狀震懾,上至牢頭,下至囚犯,看的眼神都不似剛開始那般,沒了放更沒了憐憫,唯有戒備和忌憚。
“將帶去水牢,單獨關押。”
牢頭遲疑了一會,才開口吩咐道。
差們領命,扣著姜嶠的手臂將從刑架上扯了下來。
姜嶠踉蹌了幾步,在地上站定,卻突然張了張,嗓音沙啞,“只我一個?”
牢頭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同伙,頓了頓,可念及彥翎說的單獨關押,應是不包括這個同伙的,便皺眉道,“就你一個!”
姜嶠低低地嗯了一聲,“我那位同伴,重傷在、高熱不退,我走了,他無人照拂,怕是活不下去……”
說著,掀起眼,深深地看了牢頭一眼,聲音輕若蚊蠅,卻帶著幾分威勢,“他若死在牢獄里,你們該怎麼向霍奚舟代?”
牢頭一噎。將軍既說了要留著這娘的命,那的同伙怕是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你們若尋不來大夫,隨意給他一碗藥也好,至得吊著他的命,對麼?”
姜嶠收回視線,又輕飄飄地丟下一句。
牢頭心中已拿定主意,面上卻不顯,不耐地揮手,“得著你指點我們辦事?帶走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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