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從醫院出來，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雨。

三年前，失去了腹中胎兒，如今，宋顯章已經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了。

就算再氣他，可依舊不想讓宋顯章死。

宋綰拿著手機，不知道應該要打給誰。

最後還是打給了季慎年。

電話響了很久，久到宋綰的心沉了又沉，季慎年才接了起來："綰綰？"

宋綰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從昨晚開始就沒怎麽睡，又冒發燒了這麽久，聲音幹啞："季慎年，你幫幫我。"

季慎年那邊卻突然沉默下來，溫涼的嗓音帶著關切："你怎麽了？綰綰？"

宋綰垂在側的細白手指了，其實不願意找季慎年開這個口，四年前的那份文件，讓對季慎年失去了信任。也讓開始忌憚季慎年。

可是人被到一定程度，所有的東西就都不值得一提。

"你救救我爸。"宋綰語調有些艱難，說："季慎年，我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必須要馬上手。"

季慎年站在窗邊，外麵雨幕帶著冰冷的涼意，海城的冬天好像很多年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了，他知道宋綰冷。

他也知道宋顯章今天進了急救室。

他抄在兜裏的手狠狠的握了拳頭，因為用力，拳頭上的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曾經那個笑起來冰清玉骨卻又明豔攝人的小姑娘，因為小姑娘好奇，他曾一次又一次被迫帶著翻牆，去酒吧肆意玩鬧，去網吧通宵。

以為他隻是個讀書厲害的學霸，被拐上了歧途。

但是不知道，他把放在心裏很多年。

更不知道他在季家生存的險惡。

"綰綰，你求我什麽，我都可以幫你，但是唯獨這件事。"季慎年斂著眉目，他知道宋綰在朝著他求救，而他這句話，相當於斷了宋綰的生路，但是他也沒有辦法。

陸薄川這麽著宋綰，不過就是想讓宋綰去求他，然後用盡手段折磨。

他若是不狠心讓陸薄川得逞，宋綰的境不會比現在好。

再者，宋綰欠陸薄川的。隻要陸薄川一日不放手，那就製於陸薄川一日。

一輩子為他的奴隸。

季慎年怎麽能讓心裏一輩子都放著陸薄川？

季慎年狠心的道："綰綰，這件事，隻有他才能幫你，你去求他。"

宋綰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呆呆的看著外麵的雨幕，的心冷到了極點，像是聽不清季慎年說了什麽。

隻是耳朵裏嗡嗡的想，他要去求陸薄川，可是害死爸爸和二哥的罪魁禍首，陸薄川想要死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幫自己？

宋綰有些絕，從昨晚簽病危通知書到現在，整個人就是麻木沒有知覺的。

而此時此刻，離宋綰的不遠，一輛黑騰輝就停在離宋綰不到十米的地方，像是蟄伏於暴雨中窺伺的獵豹。

騰輝的駕駛座上，男人上一峻厲之氣。冷質的目盯著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的宋綰，像是要將穿。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用力握住方向盤，恨不得將方向盤給斷。

因為用力，皮上淡青的管暴起。

而男人的臉上，一片雲布，眼底有黑雲在翻滾。

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在找季慎年求救。

"哢"的一聲，車門被打開。

這聲音在滂沱的大雨中明明不大，甚至有些聽不到，卻驚得宋綰心中猛地一跳。

驚惶的抬起眼，就看見了那輛黑的騰輝。

繼而，一雙修長筆直的從車上下來，黑的皮鞋落在雨中，沾了他矜貴的腳，陸薄川卻仿若味覺，平靜的撐著傘，來到宋綰麵前。

宋綰的一顆心狠狠的揪。

盡管努力克製，但還是怕他。

那怕像是刻進了骨子裏似的。

因為對不起這個男人，所以怕他。

又因為虧欠太深，讓沒有反抗的理由，隻能任憑他生殺予奪，全盤接，而這個男人的手段到底有多狠，是嚐過的，所以更怕他。

看著男人西裝包裹下的筆直長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

宋綰卻覺得，來人並不是陸薄川，而是一個想死自己的冷冰冰的惡魔。

陸薄川停在離不到半米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宋綰。

宋綰被他上的氣勢迫得不敢，愣愣的看著陸薄川。

就在宋綰的心繃到極致的時候，陸薄川薄輕掀，嗓音穿綿綿雨幕，卻冰冷得沒有一溫度："你當年為了他，冒著坐牢的危險，不惜害得陸家家破人亡，也要替他度過難關，可他還是不願救你父親。是嗎？"

宋綰發白，想說自己沒有為了季慎年害陸家，可證據確鑿，不知道怎麽反駁。

宋綰不知道陸薄川來醫院時幹什麽來的，宋顯章昨天才進了搶救室，醫生通知了，要盡快給宋顯章做手，而陸薄川今天就來到了醫院住院部的門口。

宋綰忍不住有些害怕的後退了一步。

陸薄川卻欺靠近："你怕什麽？當年你開車把我爸帶到郊區別墅對他下手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怕？"

宋綰一驚，手中的手機"！"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發白，驚惶的道："我沒有！"

陸薄川彎下腰，撿起宋綰掉落在地上的手機，手機還沒息屏，陸薄川眸落在手機的臨時通話記錄上。

第一個顯示的名字，赫然是季慎年三個字。

陸薄川目盯著手機上那三個字，眸冷得像是裹夾著冰刃。

宋綰有一種錯覺，覺得陸薄川是來著親眼看看宋顯章是怎麽死的。

宋綰咬住，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總是一閉上眼睛，就是帶著宋顯章去郊區別墅的畫麵，也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去找聞邵的時候，甚至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從聞邵那裏活了下來，卻又開始畏懼死亡。

宋綰出手，抓住了陸薄川的腳："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他？"

陸薄川沒有出聲，用沉默製。

宋綰咬著，的眼淚混著雨水落下來："陸薄川，欠你的是我，文件的也是我，和我爸沒有關係，爸爸和二哥的命都是我害的，你要怎麽樣，都衝著我來，你放過他。"

陸薄川滿臉翳。

他想，這個人也沒有什麽好。

可是為什麽他就是放不下。

哪怕害了自己的父親和二哥，他依舊留著的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全你，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還得起。"

宋綰脊背發寒。

陸薄川轉過了，大步朝著車子走過去。

宋綰還跌落在地上，沒有站起來。

陸薄川人已經到了車邊，後麵卻沒有聽到腳步聲，他轉過，看著地上的人："還不跟上來。還要等我來請你嗎？"

宋綰一愣，慌忙站起，可下一刻，的眼前一黑，整個人朝著地上狠狠栽了下去。

陸薄川握住雨傘的修長手指用力收，大步朝著宋綰邁過來，將宋綰纖細的抱在懷裏，懷中輕到不可思議的重讓他俊眉一擰，中怒意猛地蒸騰起來。

他將宋綰抱進後麵的醫院。護士看見他，趕圍上來。

"讓你們醫院的院長過來！"陸薄川寒意深重。

護士剛好認識陸薄川，不敢耽誤，趕聯係了院長，院長匆匆趕來，親自替宋綰診斷。

"應該是勞累過度，造的嚴重貧，神狀態好像也不好，需要多休息。補充營養。"

--

宋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四周白茫茫一片。

睜開眼，一眼看到站在窗邊一邊煙一邊打電話的陸薄川。

宋綰心裏一驚，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撞進了一雙深邃黯沉的眼中。

宋綰嚇了一跳，就見陸薄川沉著臉朝著手機道："讓人看著他。"

說完掛了電話，朝著宋綰走過去。

宋綰細白的手指攥。

陸薄川卻將搭在一旁的西裝拿起來，搭在手腕間，沉著臉道："等會兒鄭則會過來接你，他知道帶你去哪裏。"

宋綰不知道陸薄川想幹什麽，但知道，他昨晚答應的事，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陸薄川離開後沒多久，鄭則就過來了。

"你爸爸的手我這邊已經讓人安排好了。"鄭則一邊開車，一邊朝著臉慘白的宋綰道："就在三天以後，你睡了兩天，沒人通知你，到時候我會帶人來接你。"

宋綰點了點頭。

鄭則看著宋綰這個樣子，到底有些心疼，他道："綰綰，薄川他心裏有恨，不會輕易放過你，你也知道，他答應救你父親，需要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宋綰說："我知道的，他不會讓我好過。"

"周竟那邊。你不要過去了。"鄭則提醒道："薄川讓你去找張佳佳，讓你去接近陳語，那是他沒有你和周竟，但是不代表他不會你和周竟。"

宋綰臉一白，他果然什麽都知道。

宋綰咬住："周竟他是無辜的。"

頓了頓，又說："這件事解決，我不會再去找他，謝謝你。"

鄭則想了想又道："最近你要小心聞邵的人，他的人在找你。有什麽事，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對了，你還沒有薄川的號碼吧？"

宋綰蒼白著臉，沒有說話。

之前找鄭則要過號碼，但是鄭則沒給。

鄭則卻好像宋綰從來沒有問他要過號碼一樣，道："你記一下他的號碼吧，以後若是有事，也可以直接打他的電話號碼。"

宋綰拿出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輸陸薄川的電話號碼。

輸完以後，住手機，半響，道："你帶我去哪裏？"

"你到了就知道了。"

鄭則直接將宋綰帶去了陸薄川住的地方，但卻沒有毫生活的痕跡。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吧。"鄭則道："有什麽事，可以打我電話。"

接下來幾天，宋綰沒有看到陸薄川，但也沒有閑下來。

有陸薄川的默許，宋顯章的手費不用宋綰心。但卻需要宋綰去照料。

宋顯章手的那一天，鄭則過來陪著宋綰。

周竟也過來了。

宋綰沒告訴周竟宋顯章手的日期，不知道周竟是怎麽知道的。

但這讓安心不。

至不再像上次那樣張皇失措。

宋綰送宋顯章進手室後，醫生依舊讓簽手同意書，他將宋顯章手的風險一一告訴宋綰。

醫院就是這樣，一點點風險也會被放大很多倍，讓人從心底裏害怕。

更不要說這麽大的手。

宋綰看著手知同意書上麵，關於麻醉有可能會造呼吸、心跳驟停，心、腦、肺管意外。中可能會產生排異，甚至大出現等現象，一眼看過去十來條，每一條都足以致命。

宋綰眼前就是一黑。

連看都不敢看完，抖著手就簽了字。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周竟安："這個醫院的醫療水平是海城甚至全國最權威的，這些隻是將所有風險都列出來，現實作不會出現這麽多狀況的。"

宋綰點了點頭。

周竟想問什麽，言又止。

他是前兩天過來看宋顯章，才知道宋顯章前幾天進了搶救室。

而宋綰邊的鄭則，周竟是認識的，當時他替宋綰理宋家的事，查過陸家不資料。

看到鄭則的那一刻，周竟一下子就知道了，宋顯章的手費是誰出的。

周竟有些悶，就算他在學校，多優秀，可出了社會。他也隻不過是平凡的人，想保護的人卻保護不了。

反而要宋綰替他想辦法解決公司的事。

手進行了七八個小時，宋綰剛開始還能鎮定的坐在那兒，可時間越久，就越坐不下去。

宋綰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想起當得知宋顯章和周茹在一起後的憤怒和傷心。

想起宋顯章堅持要周菇和兒住進宋家。

替宋顯章委屈，不值。

也替自己的母親覺到憋屈。

可是這些事，到了如今，好像又全了泡影。到了這個時候，就希宋顯章能夠平平安安的從手室裏出來。

宋綰不知道這七八個小時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

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周竟抱著，拍的肩膀。

宋綰抑的哭，說："他這麽周茹，當初和我鬧翻了也要把們接進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連們的電話都打不通，們卷了宋家那麽錢，就算對他沒有，可他怎麽說也是孩子的父親，們的心怎麽能這麽狠！"

周竟不知道說什麽，他知道，宋綰就是心裏不安，又抑了這麽久，幾乎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想發泄。

宋綰後來哭得累了，找鄭則要了一支煙，想。

鄭則說："這裏不允許煙。"

宋綰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麻木痛苦的。

直到手室的門被人從裏麵猛地拉開，宋綰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坐起來，醫生推著宋顯章出來，額頭上麵全是汗："恭喜，手很功。"

宋綰整個人了下來，跌落在了地上。

宋綰在醫院照顧宋顯章的第三天，接到了陸薄川的電話，讓換服，去醫院樓下，鄭則會在樓下接。

宋綰現在製於陸薄川，不敢不聽他的話，但是宋顯章這邊卻需要人照顧。

"我爸爸這邊剛剛手……"宋綰小心翼翼的道："你那邊有沒有什麽事？"

"宋綰。"陸薄川的語氣不重，說話的時候，有打火機質的聲音"啪"的一聲響起，讓人莫名脊背發寒："我給宋顯章出手的錢，不是讓你去伺候他的。"

宋綰想起前幾天的景，心中一沉，眼眶紅了，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宋綰下了樓，鄭則將車窗半降，正在車裏接電話，看見過來，他不知道和對方說了什麽，掛了電話，下了車，給打開後駕駛座的車門，示意上車。

"服在後麵。你穿上。"鄭則一邊說一邊上了駕駛座，將中間的隔板升上來："就在車上換吧。"

盡管隔了隔板，但宋綰還是渾不自在。

宋綰將裏麵的服拿出來，發現是一件晚禮服，晚禮服旁邊還配了高跟鞋。

宋綰擰了擰眉，不知道陸薄川這是什麽意思。

和陸薄川的新聞鬧得人盡皆知，宋綰早就已經了權貴圈裏聲名狼藉又諱莫如深的人，他竟然還要帶去參加晚宴？

宋綰是想想，就能想到別人會用什麽樣輕蔑又惡心的目看待自己。

但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服的尺寸剛剛好。宋綰換了服後，直接被周竟從後門帶了宴會樓上的一個休息室。

在休息室裏等了一個小時，陸薄川也沒有上來。

宋綰從房間裏出去，往樓下看過去，等看清樓下的場景，臉上卻是一白。

樓下，夏清和穿著白禮服，發半挽，畫著致的妝容，攬著陸薄川的胳膊，正在溫婉的和別人敬著酒。

眉眼彎彎，笑得高貴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