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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卿良辰》 第13章 她懂伺候男人

這想法讓孔佑一時有些晃神。

從七歲的那個夜晚起,他就已經不再是孩子。

他是心思堅定、忍不發的年人,是表麵溫潤、心荒涼的複仇者。

可為何眼前的這個姑娘,總讓他出頑般熱忱輕佻的一麵呢?

意識到這裏,孔佑的神肅重幾分,問道:“沈姑娘,你來做金樓的掌櫃,如何?”

金樓掌櫃?

沈連翹問道:“哪個金樓?”

旋即突然明白過來:“是孔家的金樓!拆掉賭場重建的那個?”

“是,”孔佑解釋道,“金樓也就這幾日開張,掌櫃遲遲未定。你做掌櫃,晉王會覺得順理章。”

晉王會更相信他們有私

相比請個外人做掌櫃,男人還是更信任自己的人。

於市。

把對方懷疑的人就這麽送到明,反而是一種更好的藏匿。

沈連翹立刻笑了。

笑得像是樹梢綻放的花朵,眉眼靈,眼睛如月牙般彎彎。

“好,”應聲道,“掌櫃的月銀,一定比丫頭多。”

竟然隻想到了月銀嗎?

孔佑的神也輕鬆不

“你喜歡做生意嗎?”他問。

“喜歡,”連翹答道:“以前奴婢跟爹一起賣過烤紅薯。爹告訴我做生意的訣隻有四個字。”

“哪四個字?”嚴管家有了興趣。

“概不賒欠!”

沈連翹學著掌櫃的樣子踱步,甚至還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作勢翻開賬本,寫了幾個字。

嚴管家看著的樣子,懷疑金樓很快要倒掉。

“說的不錯,”孔佑道,“不過除了‘概不賒欠’,還有很多做生意的門道。”

不能把人找到就萬事大吉。

世道險惡,他不可能護一輩子。

要幫補上這些年的功課。

識字讀書、禮樂數,還要讓辨吉兇善惡,懂人心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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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一件,”孔佑叮囑道,“便是不要再自稱‘奴婢’。你是掌櫃,對下人自稱‘我’,對上稱‘奴家’。”

“掌櫃的,”嚴管家也湊趣對沈連翹施禮,“以後請多指教。”

“管家客氣。”沈連翹回禮,“全指著您發月銀。”

孔佑笑著離開,沈連翹悄悄問嚴管家道:“奴家這算是升了吧?”

從婢到掌櫃,也算一步登天。

他們那個小姐是反賊,還是不要做了。

“算。”嚴管家很篤定。

“萬一做生意賠了錢……”又有些擔憂。

“無妨,”嚴管家道,“東家在意的不是錢。”

不是錢嗎?

沈連翹搖頭。

錢多重要了。

沒錢寸步難行。沒錢為奴為婢。沒錢死拉倒。

要跟著東家好好學本事,賺很多錢。

夜已深。

那個沈連翹差點劈開的箱子,已經被孔佑收進房中。

孔佑靜靜站在條案前,箱子的紋理,箱底銘刻的字跡。

修長的手指劃過字跡的每一筆,漸漸把那些字寫了一遍。

時隔十六年,這個箱子又回到他邊。

其實,這是母親最喜歡的箱子。

這箱子好看,他帶著裝書,弟弟阿敬總要跟他搶。

那時候驛站著火,他之所以背著箱子離開,是怕阿敬趁他不在,把箱子抱走。

他真的不是一個好兄長。

抱走了箱子,也把阿敬留在驛站。

他才三歲多,跟父親母親同屋。

他們一起葬在權謀爭鬥燃起的大火中,再無蹤跡。

他哭了嗎?有沒有喊長兄?火燒時,該多疼啊?

一滴淚水在孔佑眼眶中打轉,卻遲遲並未落下。

孔佑合上箱子,強忍悲戚的臉泛著冰冷的

隻點著一支蠟燭。

他抬起手指滅燭火,在短暫的灼痛中,轉過

火該熄滅,命也該由命來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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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連翹一直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今日對來說,是命運翻天覆地的一天。

知道了自己的世,知道爹是誰,娘是誰。

的爹是江州良氏族長,娘是良氏夫人。

江州良氏,前朝皇族脈,霸占長江流域,勢力令朝廷忌憚。

所以有和談,有歸順,所以先太子親自送他們回去。

可宜縣的驛站燃起大火,先太子一家葬火海。

所以朝廷說良氏謀反,發兵征討,一舉殲滅。

可孔佑卻說,的娘,救了他的命。

那到底良氏是不是反賊?

如果不是,當年先太子是怎麽死的?

先太子死亡,最大的益者是誰?

沈連翹忽然從床上起,快速向窗邊走去。

走得太快,甚至踢到什麽東西。

咚咚一陣響,然而不管不顧,推開窗欞,向外看去。

這房子坐北朝南,皇宮也在北麵,依稀能看到皇宮的邊角。

大周朝的皇宮,像一頭巨大的猛,橫亙在都城以北,俯視腳下。

似乎這裏的每一個靜都逃不過它的眼睛,似乎它隨時都要抬起利爪,張開,咬向悖逆者的咽

強大嗜、無法撼

沈連翹深吸一口氣,這才覺到腳底的冰涼。

太快,沒有穿鞋子。

是這樣嗎?

孔佑的敵人,是當今大周皇帝嗎?

所以他在意的不是錢,一個偌大的金樓,也任經營?

所以他藏起自己,對晉王劉禮多加防備。

所以的敵人,其實也是……

沈連翹忽然覺得自己無法呼吸,捂著心口,緩緩坐下來。

那個皇宮中的力量是如此巨大,讓沈連翹這樣天樂觀的人,也忍不住絕

似乎已經看到東家和的死期,就在眼前。

睡著前,沈連翹一遍遍安著自己。

不要慌,慢慢來。

不要慌,先活下去。

東家那麽好的人,肯給漲工錢的人,一定吉人天相。

晉王劉禮聽完下屬夜崖的匯報,緩緩點頭。

“雙生子嗎?”

他抱著雪白的兔子,在殿散步。

如此看來,沈連翹的份很幹淨。

就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人罷了。

對了,這人還擅長煮茶。

或許,還知道如何伺候男人。

“楚楚,”劉禮喚那兔子的名字,“難道本王想多了嗎?”

難道他的兄長的確對一個丫頭生了私

竟然不顧自己的份,與其茍合嗎?

想到這裏劉禮又苦笑著搖頭。

兄長還有什麽份啊?

他如今隻是商賈而已,雖然生意做得很大,但也隻是商人。

納一房窮苦人家的姑娘做小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

劉禮忽然停腳,弄兔的手指也離,看向夜崖。

“他找良氏孤,要麽是送給朝廷,好明正大表明份。要麽是想借助良氏的勢力吧?良氏如今怎麽樣了?”

夜崖垂頭稟報道:“雖然蟄伏在南蠻一帶,但十六年來除惡不淨,已經不容小覷。當家人是前良氏族長夫人的侄子,神出鬼沒險狡詐。”

因為前任族長死在京都附近,所以並未立新的族長。

這是警示自己,也是不忘前恥。

“這樣,”劉禮抬手吩咐道,“當年查抄江州良家時,本王記得案卷裏有族人的畫像。那些東西還留在江州刺史府,你讓人送過來,特別是把良氏族長和他夫人的畫像送來。”

既然是對方的孩子,總會有幾分相像的。

兄長要找,他也找。

兄長找箱子,他找人。

金樓開張前的十幾天,沈連翹一直跟著東家學本事。

迫自己不要胡思想。

當下重要的事,是做掌櫃,是不要給東家丟臉。

東家誇已經認了一百多個字,記賬沒問題了。

東家誇算盤珠子撥得好,算賬也可以。

東家還誇學會了分辨金銀,不用咬,也基本能判斷真假。

還學會了稱重,學會挑選首飾圖。

並且短短幾日,已經能看著那些圖,把金樓將要售賣的品價格,記得清清楚楚。

但東家這些日子,對總有一種莫名的疏離。

像是突然的老師,雖然誇讚,卻也嚴格。

他甚至也不再同沈連翹一起吃飯。

他自己在大廳裏吃,沈連翹跟嚴管家一起吃。

好在夥食仍舊好得不得了,的菜式,跟東家的一樣。

這中間沈連翹回了一趟家。

聽說自從那個負責賑災的員被抓,朝廷開放糧倉賑濟災民,家裏每日都可以領到兩升麵。

街巷裏已經聽不到有人死的消息。

娘的病痊愈了,妹妹很開心,沈大河也老實許多。

不過娘說沈大河最近常常夢中驚醒,人也越來越瘦。

沈連翹知道他在怕什麽,自己又何嚐不怕。

終於等到金樓開張這一日。

東家沒有出麵,嚴管家像半個主人般,在金樓迎來送往。

孔家初來京城,沒有朋友,除了被拆掉的賭場規規矩矩送來賀禮,一直到快晌午,才有大靜。

原來是晉王劉禮來了。

他並不避嫌。

請了賀喜的鼓樂隊,鑼鼓喧天送上“財源廣進”的牌匾,又親自把另一件禮到沈連翹手上。

那是一個巧的木匣。

“聽說沈姑娘是掌櫃了?”劉禮道。

今日是應該歡喜的日子。

沈連翹卻覺得有些冷。

“多謝晉王殿下。”托著一尺長的木匣,對晉王施禮。

“快把匾額掛上,這可是晉王殿下送的匾額!”

嚴管家喜氣洋洋地呼喊著,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他們跟晉王攀上了

這才是生意人的做派。

劉禮看著嚴管家點頭。

夥計們連忙去掛匾額。

隻是晉王府的人和金樓的人在接時,出了一點子。

丈餘長的巨大匾額從空中跌落,朝著沈連翹直直砸下來。

沈連翹想往後退,但後站著晉王。

想往前跑,但恐怕會被砸得更厲害。

隻覺得手腳發麻無法挪,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被纏裹紅綢的匾額,朝拍下來。

完了。

還沒領到這個月的月銀呢,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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