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被封的是才人位,五品,而池卿朗才被單允辛提了做四品的國子司業,論品級,是該尤聽容向他行禮問安。
這聲“池大人”聽在池卿朗耳朵裏,眼中飛快地閃過一失意。
上一回這樣稱呼他,還是在薛善利的書局偶遇。
那是他們在互曉份後初見,尤聽容向他施禮,此後便再沒有這樣生疏過了。
甚至,他們一度即將修正果,三書六禮隻差最後的親迎這一步。
池卿朗想起了尤貴泰親自送回池府的那一雙大雁,羽幹淨、態慵懶,顯然被照顧的極好。
《雁秋詞》曾雲:“問世間,為何,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大雁雙、明正娶,原本是最好的承諾,兜兜轉轉,卻沒能送出去。
池卿朗看著尤聽容屈膝垂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手臂微微出,想要扶起。
可很快又反應過來了,眼前的是陛下的新得的宜才人。
手指蜷著握拳頭,重新放回前,收回了目。
結滾了兩下,才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兩個字的稱謂,“才人……”
“才人多禮了。”
就在十日前,千燈節上,在華漫天之下,當著陛下的麵,他還喚過眼前人一聲“聽容”。
青町看著,心裏忍不住替小姐傷心,小姐不願宮,不屑於豪門大戶的富貴榮耀,隻求和睦安樂。
池卿朗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否則,尤聽又怎會嫉恨至此,想出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招。
本來多好的一對兒,如今倒了陌路人,小姐心裏該多不好呀?
青町主上前扶起尤聽容,打岔道:“外邊冷,池大人進屋喝杯熱茶吧,小姐新得了今春新摘的白芽孢茶。“
“奴婢是個人,並不懂茶,可才一烹煮都知道是好的。隻因茶湯清純亮,自帶山野花香,口更是甘甜清冽,小姐十分中意……”青町本來是想緩和了氣氛,說著也察覺到不對了,自覺熄了聲響。
尤府不過是個破落戶,初春未到,小姐就得了南方才摘的春茶,略一思量也知道是陛下賞的。
當著池卿朗的麵說這些,青町也知道不合適,隻能笑著掩飾尷尬,先去泡茶了,也給二人留了說話的空間。
尤聽容下了披風,與池卿朗相對而坐,桌旁的銅爐裏炭火燒的正旺,熱氣熏染了皎白的臉頰,“母連心,池夫人和尚書想必十分牽掛池寶林,若有什麽我能帶的、能做的,大人不必客氣,盡可托付給我。”
池卿朗一看就知,是烏岡木炭,無煙、無塵、耐燒,今年京城缺炭,烏岡木更是皇親國戚才用得起。
他也曾來過尤府,進過這屋裏,雖然瞧著陳設擺放並無不同,可這裏現在都是陛下的痕跡,亦是陛下的心意。
原來的那些擔憂和顧慮好似都不得不放下了,陛下對,比自己似乎更加周全,行事至此,心意可見一斑。
池卿朗看著尤聽容將手虛虛地懸在炭爐上,暖紅微微染上了素白的手指,皮玲瓏的好似能過,的活生香。
似乎就該是這樣矜貴的。
“多謝了。”池卿朗沒有加上那個生疏的稱謂,臉上依舊帶著溫潤的淺笑,“家母掛念幺,做了許多衫,唯恐孩子冷了凍了,另外附上幾封家書,聊表思念關切之意。”
“父母牽掛子之心是人之常。”尤聽容聽的認真,回道:“池夫人仁慈善良,寶林與陛下又是自小的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在,相信寶林在宮中也能自在如意的,你和池夫人也可稍稍放心。”
池卿朗聽著尤聽容波瀾不驚地說著單允辛和池卿環的分,似乎毫不在意,略一思量,還是開了口,“我倒覺得,陛下對寶林於其說是意,不如說是存了照拂的心意。”
尤聽容並未放在心上,低笑了兩聲,“寶林心地純善、待人真誠,我亦是很欣賞的。”
“聽容。”池卿朗越矩地了尤聽容的名字,他不願看到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更不想讓就這樣心懷怨憤進了紅牆深宮。
他不忍心。
因此,就算接下來的一番話,是將眼前人徹底推向旁人懷抱,也不得不為之。
尤聽容被他喊的一愣,目對上了他複雜的眼眸。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你了。”池卿朗溫煦的笑容裏不免帶了苦,“我與陛下一同長大,是同手足的莫逆之,更是一路陪著陛下走到今日的高位上。”
“我知道聖上的心機深沉和狠厲無,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能會他對你意。”
“聖上起於微末,忍辱負重,所以他愈發偏執,早在你我初遇之時,他便對你有心,可陛下雖謀算許久,卻遲遲不發,你以為是為何?”
尤聽容垂眸,有些心緒不寧,“陛下的心思豈是我能猜度的。”
池卿朗倏地輕笑,尤聽容向來是落落大方端雅的,他還未見過尤聽容躲閃充楞的模樣。
倒真像陛下激自己是說的,若是當真毫不在意,怎會驚恐避讓至此?
對上尤聽容莫名其妙的眼神,池卿朗解釋道:“說起陛下,你倒變得孩子氣了些。”
不等尤聽容反駁,他繼續道:“陛下忍不發,初始是時機未到,若迎你宮便是讓你了眾矢之的,後宮紛爭不休,牽連著前朝,陛下並無十足護住你的把握,所以克製自己的心意。”
“而後,便是被我捷足先登了。”池卿朗歎了一口氣,“陛下雖重義,但他畢竟是天子,雖礙於與我的友誼,卻並非會製於此的子。”
“他之所以願意全你我……無非是因為你。”池卿朗將目投向了掛在間的那盞琉璃宮燈,“先是賞賜冠霞帔的大紅嫁,而後是這盞對雁彩燈。”
池卿朗每說一句,尤聽容的氣息就了一分,並不想聽這些,這些搖心神的話。
“樁樁件件,都是男子求娶心上之人的件,陛下的心意,昭然若揭。”
“宜才人……這個‘宜’字極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池卿朗說的每一個字都刺在了尤聽容的心口,的險些落下淚來,“祝賀新嫁娘的詞句,聽容,雖不是明正娶,可……你確是陛下真心求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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