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還未開始多久,秦王怎麼莫名其妙不見了?
謝蘅蕪還記得剛席時,秦王尚且在席間,還朝看了許久。
如果說崔秾的眼神是晦的,秦王便是赤的打量和覬覦。
宮妃的份,似乎并不能震懾住他。
謝蘅蕪太明白這樣的眼神意味什麼,加之最初見面時,秦王就有意刁難,并不樂意見到秦王。
但不樂意歸不樂意,人突然不見了,或許并非好事。
另一邊的崔太后依然忙于際,與眾多貴婦人說著話,似乎并無閑心注意謝蘅蕪這邊。
一旁的宮見面前的杯盞空了,便來添酒。
謝蘅蕪想著事,下意識便拿起了酒樽,遞到邊時,忽然嗅到一悉的甜香。
是那日在長寧宮時,崔太后遞來的甜酒。
作一頓,不聲向崔太后的方向瞥去一眼。
后者仍在與依次上前的夫人們說話,笑語間眸閃爍,似是往這邊看來。
謝蘅蕪了然,這又是崔太后安排的人了。
如此明目張膽,也就是仗著蕭言舟還未回宮了。
那甜香縈繞鼻尖,久久不散。謝蘅蕪并不通藥理,嗅不出其中氣味有何異樣。
垂目想了一會兒,抬頭向側看去。
那宮站的位置,原先是梨落才對。
“梨落呢?”向宮,眸中神冷淡。
“回稟小主,梨落姐姐有事離開,請婢子暫代一會兒。”宮垂頭恭敬回道。
謝蘅蕪卻不大相信。
梨落不是那種會擅自離開的人,何況是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多半是被人支開了。
“何時回來?”
“婢子不知。”宮輕聲說完,又補一句,“太后娘娘說,知道小主喜歡這甜酒,吩咐婢子給小主斟上一盅。”
謝蘅蕪瞇了瞇眼,莞爾“那便多謝太后娘娘好意了。”
宮面上帶著微笑“婢子定會替小主向太后娘娘傳達。”
“小主,再不喝,酒該冷了。”
話語中含著催促意味,謝蘅蕪又拿起了酒盞,在宮期待的目里,只是輕輕晃了晃酒盞。
“我會喝的,你下去吧。”
謝蘅蕪垂目看著杯中瓊漿搖晃,那甜香因此愈發濃郁。
宮面不改道“梨落姐姐未歸,婢子若是離開,小主邊便沒有伺候的人了。”
謝蘅蕪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雖然嗜甜,可這甜酒香氣卻膩得發暈,更何況這是崔太后給的,私心并不想喝。
上回喝過后,還召了姜醫來看,姜醫說暫時無礙,瞧不出什麼,但仍要多加小心。
一杯無礙,兩杯無礙,若是再多一點呢。
以崔太后的份,手上有一些奇怪無解的毒,也不是什麼難事。
旁那雙眼睛盯得,像是如果不喝下,就絕不走開一般。
梨落去了哪尚且未知,謝蘅蕪權衡再三,飲下了半杯。
若是出了什麼事,一定要找蕭言舟算賬。
看著謝蘅蕪終于喝了,那宮角抬了抬,輕聲恭敬“小主,婢子給您布菜。”
“下去吧。”
謝蘅蕪淡聲,這一回,那宮倒沒有再拿無人伺候作理由,十分順從地退了下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梨落便回來了。
謝蘅蕪正
喝著茶水以沖淡口中那甜膩的味道,察覺梨落回來,眼神示意梨落俯。
“你去哪了?”
“太后娘娘邊的嬤嬤讓婢子去取一樣東西。”梨落小聲說著,“可到地方之后,婢子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嬤嬤所說的,就先回來了。”
“小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
看著梨落張神,謝蘅蕪一頓,搖了搖頭。
“無事,你別擔心。”
宮宴如常進行下去,歌舞聲中,眾人都有了醉意。
大概是蕭言舟不在的緣故,殿里要比從前熱鬧了許多。崔秾已經被崔太后喚到了側,陪著崔太后與一眾夫人應酬。
們看向崔秾的眼神里都是殷切,崔秾亦順著們的話,兩相吹捧得各自高興。
崔秾依舊維持著自持神,但微微上揚的角卻泄了的心思。
雖然喝得不多,但謝蘅蕪不是個會喝酒的,此時只覺腹中有熱意涌起,殿中又燒著地龍,一時熱意上涌,連面頰都紅起來。
梨落瞧著謝蘅蕪縱使有脂遮掩都泛紅的臉頰,小聲道“小主,婢子帶您出去醒醒酒吧?”
謝蘅蕪正覺得有些頭暈,想大概是殿里太暖和,悶人得很,便應下了梨落。
離席自是無人在意,但坐于主位的崔太后卻不著痕跡地瞧了一眼。一旁的嬤嬤注意到,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外頭風寒,一吹就讓人清醒不。
頭暈的癥狀稍有緩解,謝蘅蕪也不曾想到酒的問題上。
天空一片深黑,不見一點星月輝,像是要下雪。暗沉的天在妝點了紅的宮城上,一時有些森起來。
幸而殿里的說話聲不時傳出,沖淡了這種鬼氣森森之。
謝蘅蕪又停了一時,便打算回去。
卻見嬤嬤迎上來“小主,太后娘娘請您去承德殿等。”
“承德殿?”謝蘅蕪蹙眉,還記得那是上一回王瑩兒出事后去過的地方,“太后娘娘有什麼事嗎?”
“小主見諒,太后娘娘并未說明,老奴無法告訴小主。”
謝蘅蕪眸中閃爍“可是嬤嬤,宮宴還未結束,我不好就這麼離開……”
“小主放心,太后娘娘自會替小主說明,何況今日陛下還未回宮,不會有人怪罪。”嬤嬤就差直白說出“你無人在意”了,到底還是給謝蘅蕪留了幾分臉面。
便見跟前的人微低下頭,細聲細氣地道了聲好。
嬤嬤在心底輕嘖。
想不明白陛下為何會寵著這麼一個怯懦的人,就因為貌嗎?
然細一想,陛下那子,大抵就是喜歡這樣的。
嬤嬤跟隨太后多年,崔太后年輕時也是明艷張揚的作風,是以最看不得這樣輒哭哭啼啼的小家子氣。
嬤嬤想,站在陛下邊的,就該是崔娘子那般尊貴又高傲的世家之。
不理解,明明崔秾與陛下有如此親近的關系,就算不,聯姻也并無壞,陛下卻對其避之不及,更不解為何陛下與太后之間有如此深的壑。
分明是母子,卻如仇敵。
思量之間,承德殿已然到了。
嬤嬤讓開子,推門請謝蘅蕪。
梨落將要跟上去,卻被嬤嬤攔下。
“姑娘留步,娘娘有旨,只讓小主一人進去。”
有太后的名頭下,梨落不得不止步,踟躕地向謝蘅蕪。
謝蘅蕪心下一哂,輕聲道“你回去吧,正好替我遮掩一番。”
梨落無奈,福后離開。
嬤嬤將大門帶起。
承德殿燭火通明,像是提前點上了一半。本該只是擺設的香爐此時卻燃起,正裊裊騰起白的香霧。
謝蘅蕪在坐榻上坐下,看著那香爐出神。
……哪來的香?
心頭掃過疑云,宮中最大的主子不喜香料,為了避免犯忌諱,宮中應該本沒有香才是。
就是太后要見,從前也不曾點過香……
香霧騰騰,奇異的香氣縈繞在鼻間,似曾相識。
謝蘅蕪的眼皮耷拉下來,半晌,心頭忽然一震。
這香氣……這香氣與那杯酒里的氣味一樣!
驚覺異常,起往殿門跑去。然剛站起來,謝蘅蕪便覺一陣天旋地轉,難言的燥熱涌上心口,燒得口干舌燥。
如果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便是傻子了。
崔太后哪里是要見,分明是要害!
怪太過大意,竟然低估了崔太后的膽子。
竟真敢在眾目睽睽中下手。
謝蘅蕪咬住舌尖,刺痛換來一瞬清明。跌跌撞撞走向殿門,然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人自后拉住了手。
握住的手糙又寬大,定是屬于男子的。
想到先前遲遲不見的秦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秦王的力道很大,拉住后就要把扯到自己懷中。
藥力開始發作,謝蘅蕪目中迷離如水一般,涌起又退下,另一只手死死掐著,努力維持最后的清醒。
是維持清醒就很費力,更別提說話了。但謝蘅蕪不知秦王是否與一般被,如果秦王是清醒的,或許還有轉圜余地。
大概已經猜到了,崔太后想徹底拿住,才想出了這麼一出損招。
有通的把柄在,崔太后可以讓做任何事。
“……王爺,你若是敢我,陛下一定會殺了你。”
在藥力作用下,謝蘅蕪的聲音都帶了曖昧的沙啞,綿的,毫無威懾力。
聽見秦王低笑,似是嘲諷的天真。
“若是本王那瘋弟弟知道,他會先殺了你。為了報復本王,你連自己的命也不要嗎?”
謝蘅蕪心一沉,這道理,自然也知道。
大概是知道此事無人能管束他,加之平日被蕭言舟得太狠,秦王一時收不住話頭,掐著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出淤青來。
“他就是個瘋子,想來也不懂憐香惜玉,你在他邊有什麼好的?不如跟了本王,你這樣的人,就該讓懂的人來疼惜。”
秦王說話時的氣噴灑在面上,謝蘅蕪只覺一陣反胃。上越發沉重,像是被一層厚繭包裹。
一咬,滿口腥甜。
啪。
謝蘅蕪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打了秦王一掌。后者怔愣下,掐著的力氣倒松了一些。
謝蘅蕪借此掙扎開。
但
秦王旋即惱怒,又將拉了回來,幾乎要將的手臂碎。
他低笑幾聲,像是咬著恨“好……好極了,本王原還想好好待你,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
他說著低頭,要來撕扯謝蘅蕪的衫。
秦王顯然是清醒的,他本就是男子,又不曾到影響,雙方自是力量懸殊。
殿外忽然傳來嘭嘭之聲,應是到了時辰,宮里開始放起煙花。
外頭隨之熱鬧起來,像是宮宴上的人都陸續出來看煙花。
這樣的喧鬧之聲,正好掩住了承德殿的靜。
秦王笑道“外頭這麼多人,人縱是出去,莫不是想讓千人目睹你解衫嗎?”
“到時,本王那弟弟也會殺了你。”
“你若不想死,最好乖乖配合本王。”
頭一回,謝蘅蕪到一陣絕。
在絕對的力量與權力制面前,的所有能力,都不過是小聰明。
難道就要如此嗎……?
不是會輕易認命的人。
崔太后想要徹底拿住,這不可能。
秦王不曾束縛的雙手,謝蘅蕪又狠狠一咬舌尖,口中氣已然濃重得令人作嘔。顧不上這些,憑著短暫恢復清明的視線,抓住了一旁桌上的貔貅鎮紙,狠狠往秦王頭上一砸。
這一下幾乎用盡了的氣力,也足夠讓秦王一痛。
秦王兩眼一黑,不由自主松開了謝蘅蕪。
后者趕撲向殿門,推開門往外跌跌撞撞跑去。
秦王吃痛后,緩了片刻才恢復過來。他一后腦勺,竟是流了。
他怒火中燒,看見那抹搖搖晃晃往外跑去的影,不由冷笑。
那藥霸道無比,就是離開了承德殿也無用。若是無人舒緩,自會丑。
現在外頭都是看煙火的人,跑出去,無異于自尋死路。
秦王索慢悠悠跟在后頭,等著看出丑。
冷冽寒風只能稍微舒緩燥熱,謝蘅蕪還一手還掐著,不用看都知道,此時大一定已經被掐得紅腫一片。
從未如此想殺死一個人。
秦王、太后……任何視為螻蟻之人。
疼痛逐漸也無法使保持清醒,謝蘅蕪咬,一樹焰火驟然綻開。驀地側眸,瞥見被焰火照亮的一頂漆黑轎輦。
“陛下……”
張了張口,聲音輕得像是呢喃,得令自己都臉紅。
謝蘅蕪當真厭惡極了無法控制自己的覺。
轎輦即將離開,如果不能喚住他,便真的完了。
閉了閉眼,瓣已被咬得紅。
“蕭言舟!”
謝蘅蕪大聲喚道,像是喊出來一般,帶著怒意。所有人都是一怔,四張著尋找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竟敢直呼皇帝名諱。
崔太后眉頭一跳,眸一側,瞥見影里那道搖搖墜的影。
而那頂漆黑轎輦,也因此被人注意到。
眾人紛紛行禮。
如謝蘅蕪所愿,轎輦停了。
一玄的蕭言舟緩緩走下轎輦,厚重的墨狐裘披,襯得人越發高大。
他一步一步,向謝蘅蕪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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