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生活中充滿了故事，充滿了變化和驚奇。那時，王國中有好幾座繁華的城市，王宮的周圍不是森林和田野，而是繁華的首都。城市中到可見來自赫爾辛默斯肯的奇珍異寶和奇異。無故事王國，哦不，故事王國的產也源源不斷地從海上運往赫爾辛默斯肯。那時，人們的生活變幻莫測，像騎著快馬在山間飛奔，時而衝上峰頂，時而跌深穀，充滿了機遇和危險。窮人可能一夜暴富，富豪也可能轉眼赤貧，早晨醒來，誰也不知道今天要發生什麼事，要遇到什麼樣的人。到是刺激和驚喜。

“但有一天，一艘來自赫爾辛默斯肯的商船帶來一種珍奇的小魚，這種魚隻有手指長，黑的，貌不驚人，裝在堅的鑄鐵水桶中。賣魚的商人在王國的集市上表演，他將一把劍進鐵桶中的水裡，隻聽到一陣刺耳的‘哢嚓哢嚓’聲，劍再出來時已被咬了鋸齒狀。這種魚饕餮魚，是一種陸的淡水魚，生長在赫爾辛默斯肯巖深黑暗的水潭中。饕餮魚在王國的市場上銷路很好，因為它們的牙齒雖小，但像金剛石一樣堅，可做鑽頭；它們的鰭也很鋒利，能做箭頭或小刀。於是，越來越多的饕餮魚從赫爾辛默斯肯運到了王國。在一次臺風中，一艘運魚船在王國沿海失事沉沒，船上運載的二十多桶饕餮魚全部傾倒進了海中。

“人們發現，饕餮魚在海中能夠飛快地生長，長得比在陸地上要大得多，能達到一人多長，同時繁極快，數量飛速增加。饕餮魚開始啃食所有漂浮在海麵上的東西，沒來得及拖上岸的船，不管多大，都被啃碎片，當一艘大船被饕餮魚群圍住時，它的船底很快被啃出大，但連沉沒都來不及，就在海麵上被咬碎片，像融化掉一般。魚群在故事王國的沿海環遊，很快在王國周圍的海中形一道環形的屏障。

“故事王國就這樣被周圍海域中的饕餮魚包圍，沿海已為死亡之地，不再有任何船隻和風帆，王國被封閉起來，與赫爾辛默斯肯和整個外部世界斷絕了一切聯係，過起了自給自足的田園生活。繁華的城市消失了，變小鎮和牧場，生活日漸寧靜平淡，不再有變化，不再有刺激和驚喜，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人們漸漸適應了這樣的日子，不再向往其他的生活。對過去的記憶，就像來自赫爾辛默斯肯的奇異品那樣日漸稀，人們甚至有意地忘記過去，也忘記現在。總的來說就是再不要故事了，建立了一個無故事的生活，故事王國也就變了無故事王國。”

珠公主聽得了迷，長帆停了好久，才問：“現在海洋上到都有饕餮魚嗎？”

“不，隻是無故事王國的沿海有，眼神好的人有時能看到海鳥浮在離岸很遠的海麵上捕食，那裡沒有饕餮魚。海洋很大，無邊無際。”

“就是說，世界除了無故事王國和赫爾辛默斯肯，還有彆的地方？”

“公主，你認為世界隻有這兩個地方嗎？”

“小時候我的宮廷老師就是這麼說的。”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世界很大，海洋無邊無際，有無數的島嶼，有的比王國小，有的比王國大；還有大陸。”

“什麼是大陸？”

“像海洋一樣廣闊的陸地，騎著快馬走幾個月都走不到邊。”

“世界那麼大？”公主輕輕歎，又突然問道，“你能看到我嗎？”

“公主，我現在隻能看到你的眼睛，那裡麵有星星。”

“那你就能看到我的向往，真想乘著帆船在海上航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不可能了，公主，我們永遠不可能離開無故事王國，永遠不能……你要是怕黑，我可以點上火把。”

“好的。”

火把點燃後，珠公主看著衛隊長，卻發現他的目投向了彆的地方。

“你在看什麼？”公主輕聲問。

“那裡，公主，你看那個。”

長帆指的是公主邊一小叢長在沙裡的小草，草葉上有幾顆小水珠，在火中晶瑩地閃亮。

“那珠。”長帆說。

“哦，那是我嗎？像我嗎？”

“像你，公主，都像水晶一樣麗。”

“天亮後它們在太下會更的。”

衛隊長發出一聲歎息，很深沉，本沒有聲音，但公主覺到了。

“怎麼了，長帆？”

“珠在下會很快蒸發消失。”

公主輕輕點點頭，火中的目黯然了，“那更像我了，這把傘一合上，我就會消失，我就是下的珠。”

“我不會讓你消失的，公主。”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們到不了墓島，也不可能把深水王子帶回來。”

“要是那樣，公主，我就永遠為你打傘。”

雲天明的第三個故事：

深水王子

珠公主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大海由黑變了藍，但公主仍然覺與畫中見過的完全不同。曾被夜掩蓋的廣闊現在一覽無，在清晨的天下，海麵上一片空曠。但在公主的想象中，這空曠並不是饕餮魚所致，海是為了空著，就像王宮中公主的宮殿空著等住一樣。夜裡對長帆說過的那種願現在更加強烈，想象著廣闊的海麵上出現一葉屬於的白帆，順風漂去，消失在遠方。

現在為打傘的是寬姨，衛隊長在前麵的海灘上向們打招呼，讓們過去。等們走去後，他朝海的方向一指說：“看，那就是墓島。”

公主首先看到的不是墓島，而是站在小島上的那個巨人，那顯然就是深水王子。他頂天立地站在島上，像海上的一座孤峰。他的皮是日曬的棕，強健的像孤峰上的巖石，他的頭發在海風中飄，像峰頂的樹叢。他長得很像冰沙，但比冰沙強壯，也沒有後者的鬱，他的目和表都給人一種大海般豁達的覺。這時太還沒有升起，但巨人的頭頂已經沐浴在中，金燦燦的，像著火似的。他用巨手搭涼棚眺著遠方，有那麼一瞬間，公主覺和巨人的目相遇了，就跳著大喊：

“深水哥哥！我是珠！我是你的妹妹珠！我們在這裡！”

巨人沒有反應，他的目從這裡掃過，移向彆，然後放下手，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轉向另一個方向。

“他為什麼注意不到我們？”公主焦急地問。

“誰會注意到遠的三隻小螞蟻呢？”衛隊長說，然後轉向寬姨，“我說深水王子是巨人吧，你現在看到了。”

“可我抱著他的時候他確實是一個小小的嬰兒呀！怎麼會長得這麼高？不過巨人好啊，誰也擋不住他，他可以懲罰那些惡人，為公主找回畫像了！”

“那首先得讓他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衛隊長搖搖頭說。

“我要過去，我們必須過去！到墓島上去！”公主抓住長帆說。

“過不去的，公主，這麼多年了，沒有人能夠登上墓島，那島上也沒有人能回來。”

“真想不出辦法嗎？”公主急得流出了眼淚，“我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找他，你一定知道該怎麼辦的！”

看著公主淚眼婆娑，長帆很不安，“我真的沒辦法，到這裡來是對的，你必須遠離王宮，否則就是等死，但我當初就知道不可能去墓島。也許……可以用信鴿給他送一封信。”

“那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找信鴿！”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即使他收到了信，也過不來，他雖然是巨人，到海中也會被饕餮魚撕碎的……先吃了早飯再想辦法吧，我去準備。”

“哎呀，我的盆！”寬姨起來，由於漲，海水湧上了沙灘，把昨天晚上公主洗臉用的木盆卷到了海中。盆已經向海裡漂出了一段距離，盆倒扣著，裡麵的洗臉水在海麵泛起一片雪白的皂泡沫。可以看到有幾條饕餮魚正在向盆遊去，它們黑的鰭像利刀一樣劃開水麵，眼看木盆就要在它們的利齒下碎骨了。

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饕餮魚沒有去啃齧木盆，而是都遊進了那片泡沫中，一接泡沫，它們立刻停止遊，全都浮上了水麵，兇悍之氣然無存，全變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有的慢慢擺魚尾，不是為了遊而是表示愜意；有的則出白的肚皮仰躺在水麵上。

三個人吃驚地看了一會兒，公主說：“我知道它們的覺，它們在泡沫中很舒服，渾的像沒有骨頭一樣，不願意。”

寬姨說：“赫爾辛默斯肯的香皂確實是好東西，可惜隻有兩塊了。”

衛隊長說：“即使在赫爾辛默斯肯，這種香皂也很珍貴。你們知道它是怎樣造出來的嗎？赫爾辛默斯肯有一片神奇的樹林，那些樹魔泡樹，都長了上千年，很高大。平時魔泡樹沒有什麼特彆之，但如果刮起大風，魔泡樹就會被吹出皂泡來，風越大吹出的泡越多，赫爾辛默斯肯香皂就是用那種泡泡做的。收集那些皂泡十分困難，那些泡泡在大風中飄得極快，加上它們是全明的，你站在那裡很難看清它們，隻有跑得和它們一樣快，才能看到它們。騎最快的馬才能追上風中的泡泡，這樣的快馬在整個赫爾辛默斯肯不超過十匹。當魔泡樹吹出泡泡時，製皂的人就騎著快馬順風狂奔，在馬上用一種薄紗網兜收集泡泡。那些泡泡有大有小，但即使最大的泡泡，被收集到網兜裡破裂後，也隻剩下眼都看不見的那麼一小點兒。要收集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泡泡才能造出一塊香皂，但香皂中的每一個魔樹泡如果再溶於水，就又能生發出上百萬個泡泡，這就是香皂泡沫這麼多的原因。魔泡樹的泡泡都沒有重量，所以真正純的赫爾辛默斯肯香皂也完全沒重量，是世界上最輕的東西，但很貴重。寬姨的那些香皂可能是國王加冕時赫爾辛默斯肯使團帶來的贈禮，後來……”

長帆突然停止了講述，若有所思地盯著海麵。那裡，在雪白的赫爾辛默斯肯香皂的泡沫中，那幾條饕餮魚仍然懶散地躺浮著，在它們前麵，是完好無損的木盆。

“好像有一個辦法到墓島上去！”長帆指著海麵上的木盆說，“你們想想，那要是一隻小船呢？”

“想也彆想！”寬姨大起來，“公主怎麼能冒這個險？！”

“公主當然不能去，我去。”衛隊長從海麵收回目，從他堅定的眼神中，公主看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一個人去，怎樣讓深水王子相信你？”公主說，興得臉頰通紅，“我去，我必須去！”

“可就算你到了島上，又怎麼證明自己的份？”衛隊長打量著一平民裝束的公主說。

寬姨沒有說話，知道有辦法。

“我們可以滴認親。”公主說。

“即使這樣公主也不能去！這太嚇人了！”寬姨說，但的口氣已經不是那麼決絕。

“我待在這裡就安全嗎？”公主指著寬姨手中旋轉著的黑傘說，“我們太引人注意了，冰沙很快會知道我們的行蹤，在這裡，我就是暫時逃過了那張畫，也逃不衛軍的追殺，到墓島上反而安全些。”

於是他們決定冒險了。

衛隊長從沙灘上找了一隻最小的船，用馬拖到水邊，就在浪花剛到船首的地方。找不到帆，但從其他的船上找到兩支舊槳。他讓公主和打傘的寬姨上了船，將寬姨拿出來的赫爾辛默斯肯香皂穿到劍上遞給公主，告訴船一下海就把香皂浸到水裡。然後他向海裡推船，一直推到水齊腰深的地方才跳上船全力劃槳，小船載著三人向墓島方向駛去。

饕餮魚的黑鰭在周圍的海麵上出現，向小船圍攏過來。公主坐在船尾，把穿在劍上的赫爾辛默斯肯香皂浸到海水中，船尾立刻湧現一大團泡沫，在早晨的中發出耀眼的白，泡沫團迅速膨脹至一人多高，並在船尾保持這個高度，在後麵則隨著船的前行擴散開來，在海麵形雪白的一片。饕餮魚紛紛遊進泡沫浮在其中，像躺在雪白的絨毯上一樣著無與倫比的舒適愜意。公主第一次這麼近看饕餮魚，它們除了肚皮通烏黑，像鋼鐵做的機，但一進泡沫就變得懶散溫順。小船在平靜的海麵上前進，後麵拖曳了一條長長的泡沫尾跡，像一道落在海上的白雲帶。無數的饕餮魚從兩側遊過來進泡沫中，像在進行一場雲河中的朝聖。偶爾也有幾條從前方遊來的饕餮魚啃幾下船底，還把衛隊長手中的木槳咬下了一小塊，但它們很快就被後麵的泡沫所吸引，沒有造大的破壞。看著船後海麵上雪白的泡沫雲河，以及陶醉其中的饕餮魚，公主不由得想起了牧師講過的天堂。

海岸漸漸遠離，小船向墓島靠近。

寬姨突然喊道：“你們看，深水王子好像矮了一些！”

公主轉頭去，寬姨說得沒錯，島上的王子仍是個巨人，但比在岸上看明顯矮了一些，此時他仍背對著他們，眺著彆的方向。

公主收回目，看著劃船的長帆，他此時顯得更加強健有力，強勁的塊塊鼓起，兩支長槳在他手中像一對飛翔的翅膀，推著小船平穩前行。這人似乎天生是一個水手，在海上顯然比在陸地更加自如。

“王子看到我們了！”寬姨又喊道。墓島上，深水王子轉向了這邊，一手指著小船的方向，眼中出驚奇的目，還在，像喊著什麼。他肯定會到驚奇，除了這隻出現在死亡之海上的小船外，船後的泡沫擴散開來，向後寬度逐漸增大，從他那個高度看過去，海麵上仿佛出現了一顆拖著雪白彗尾的彗星。

他們很快知道王子並非對他們喊話，他的腳下出現了幾個正常高的人。從這個距離上，他們看上去很小，臉也看不清，但肯定都在朝這個方向看，有的還在揮手。

墓島原是個荒島，沒有原住民。二十年前，深水去島上釣魚時，陪同他的有一名監護、一名王宮老師、幾名護衛和仆從。他們剛上島，群的饕餮魚就遊到這片沿海，封死了他們回王國的航路。

他們發現，現在王子看上去又矮了一些，似乎小船距海島越近，王子就越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