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心蘇醒前一年,太係預警係統發現了一個不明飛行以接近速的速度從奧爾特星雲外側掠過,最近時距太僅一點三年。這個積巨大,速飛行時與空間稀薄的原子和塵埃撞激發的輻十分強烈。預警係統還觀測到,這個在飛行中曾進行過一次小角度轉向,避開前方的一小片星際塵埃,然後再次轉向回到原航線。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艘智慧飛船。
這是太係中的人類第一次親眼見到三之外的外星文明。
由於前三次誤報警的教訓,聯邦政府一直沒有對外公布這一發現,在掩世界中,知道這事的不超過一千人。在外星飛船最接近太係的那段日子裡,這些人都於極度的張和恐懼之中。在太空中的幾十個預警係統觀測單元裡,在太係預警中心(現在是海王星群落中一座單獨的太空城),在聯邦艦隊總參謀部作戰中心,在太係聯邦總統的辦公室裡,人們息聲屏氣地注視著外星來客的向,像一群躲在水底瑟瑟發抖的魚,聽著水麵的捕撈船駛過。這些知人的恐懼後來發展到荒唐的地步,他們拒絕使用無線通信,甚至走路都放輕腳步,說話都低聲音……其實,誰都知道這毫無意義,因為預警係統現在看到的,是一年零四個月之前的景象,此時這艘外星飛船已經遠去。
當外星飛船在觀測的視野中漸行漸遠時,人們並沒能夠鬆一口氣,因為預警係統又有了一個更令人擔憂的發現:外星飛船沒有向太發粒,但發了另外一個東西。這個也是以速向太發,但毫沒有產生粒的撞輻,在所有電磁波段完全不可見,預警係統是通過引力波發現它的。這個不間斷地發出微弱的引力波,這種引力波頻率和強度都恒定不變,沒有搭載任何信息,可能是發固有的某種理質所致。預警係統在最初探測到這種引力波並定位其發源時,以為是外星飛船發出的,但很快探測到引力波的發源與飛船分離,以接近速的速度飛向太係。對觀測數據的分析還表明,發並沒有確地對準太,如果按它目前的軌道運行,它將從火星軌道外側掠過太,如果它的目標是太的話,這是相當大的誤差。這也從另一個方麵表明它與粒不同:在已有的兩次對粒的觀測數據中,粒發後,在考慮恒星運行的提前量的前提下,都確對準目標恒星,不需再進行任何修正,可以認為,粒就是一塊以慣飛行的速石頭。現在對引力波源的確跟蹤表明,發並沒有進行過任何軌道修正,似乎表明它的目標不是太,這也給人們帶來了一點安。
在接近距太一百五十個天文單位時,發的引力波頻率開始迅速降低,預警係統很快發現,這是發減速造的。在幾天的時間裡,它的速度由速急劇降低到速的千分之一,而且還在繼續降低中。這麼低的速度對太不會構威脅,這又是一個安,同時,在這個速度上,人類的太空飛行可以與它並行飛行,就是說,可以出飛船攔截它了。
“啟示”號和“阿拉斯加”號兩艘飛船組編隊,從海王星城市群落出發,對不明發進行探測。
這兩艘飛船都帶有引力波接收係統,可以構一個定位網絡,在近距離上對發進行確定位。廣播紀元以來,人類又建造了多艘能夠發和接收引力波的飛船,但在設計理念上有很大差彆,主要是把引力波天線與飛船分開,為兩個獨立的部分,天線可以與不同的飛船組合,天線在衰變失效後可以更換。“啟示”號和“阿拉斯加”號隻是兩艘中型飛船,但積與大型飛船相當,主要部分就是巨大的引力波天線。這兩艘飛船很像公元世紀的氦氣飛艇,看上去很龐大,但有效載荷部分隻是掛在氣囊下的那一小塊。
探測編隊起航十天後,瓦西裡和白ice在引力波天線上穿著輕便宇宙服和磁力鞋散步。他們都喜歡這樣,比起飛船部,這裡視野開闊,寬闊的天線表麵又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覺。他們是第一探測分隊的主要負責人,瓦西裡是總指揮,白ice領導技方麵的工作。
阿曆克賽·瓦西裡就是廣播紀元那位太係預警係統的預警觀測員,曾經與威納爾一起發現了三速飛船的航跡,並引發了第一次誤報警事件。事件之後,瓦西裡中尉為替罪羊之一,遭到開除軍籍的分,但他很不服氣,認為曆史一定會還自己以公正,就進了冬眠。果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速飛船航跡這一發現越來越顯示出其重大的意義,而第一次誤報警事件的慘重損失也漸漸被淡忘,瓦西裡在掩紀元9年蘇醒後恢複軍職,現在已經為聯邦太空軍中將,不過他也年近八十了。他看看邊的白ice,心中覺生活很不公平:此人比自己早出生八十多年,是危機紀元的人,同樣是冬眠,現在才四十多歲。
白ice原名白艾思,蘇醒後為了使自己顯得不那麼落後於時代,改了現代常用的中英文混合名。他曾經是丁儀的博士生,在危機紀元末冬眠,二十二年前才蘇醒。一般來說,這麼長的時間度使人很難再跟上時代,但理論理學自有其特殊。如果說,智子的封鎖使公元世紀的理學家到威懾紀元仍不過時的話,那麼,環日加速的建立則使理學的基礎理論領域於重新洗牌的狀態。早在公元世紀,超弦理論就被認為是十分超前的理論,是22世紀的理學。環日加速的建立,使得超弦理論有可能直接由實驗驗證,結果是一場災難,被推翻的部分遠多於被證實的,包括三世界曾經傳送的東西也被證偽,但按照三文明後來達到的技高度,他們的基礎理論不可能錯這樣,隻能說明他們在基礎理論方麵也對人類進行了欺騙。而白ice在危機紀元末提出的理論模型是有的被環日加速部分證實的東西。當他蘇醒時,理學界已經重新站到同一起跑線上,他則穎而出獲得很高的聲譽,又用了十多年時間,他重新回到理學的最前沿。
“似曾相識吧。”瓦西裡做了一個囊括一切的手勢說。
“是啊,但人類的自信和傲慢已經然無存了。”白ice說。
瓦西裡深有同。看看航線的後方,海王星已經變一個幽藍的小點,太也隻是一個黯淡的小團,在天線表麵連影子都投不出來。當年那由兩千艘恒星級戰艦組的壯麗方陣在哪裡?現在隻有這形單影隻的兩艘飛船,全人員不到一百人。“阿拉斯加”號與“啟示”號的距離近十萬千米,完全看不到。“阿拉斯加”號並不僅僅是作為定位網絡的另一端,上麵還有一個探測分隊,編製與“啟示”號上的一樣,按總參謀部的說法是後備隊,看來上層對此行的險惡做了充分的估計。在太係這冷寂的邊緣,腳下的天線仿佛是宇宙中唯一的孤島。瓦西裡想仰天長歎,但又覺得沒有意思,就從宇宙服的袋中掏出一個小東西,讓它旋轉著懸浮在兩人之間。
“看這是什麼?”
那東西初看像某種的一塊骨頭,實際是一個金屬零件,的表麵反著寒冷的星。
瓦西裡指著旋轉的零件說:“一百多個小時前,我們在航線附近探測到一小片金屬飄浮,派出一艘無人太空艇取回來幾件,這就是其中一件。我查詢過,這是危機紀元末恒星級戰艦聚變發機上的一個零件,冷卻控製部分的。”
“這是末日戰役的?”白ice敬畏地問。
“應該是,這次找到的還有一隻座椅上的金屬扶手和一塊艙壁碎塊。”
這一帶是近兩個世紀前末日戰役古戰場的軌道範圍,掩工程開始以後,經常發現古戰艦的,它們有的出現在掩世界的博館中,有的則在黑市裡流通。白ice握住那個零件,到一寒氣過宇宙服的手套直骨髓。他鬆手後,零件繼續在空中旋轉著,仿佛被附於其上的靈魂所驅。白ice把目移開,遙遠方,隻看到深不見底的空曠,那兩千艘戰艦和上百萬人的骸已經在這片黑暗冷寂的太空中運行了近兩個世紀,那些犧牲者流的早就由冰屑升華氣消散了。
“我們這次探測的東西,可能比水滴更險惡。”白ice說。
“是啊,當時對三已經算是悉,可對發出這東西的世界,我們一無所知……白博士,你猜過我們將遇到什麼樣的東西嗎?”
“隻有大質量的才能發引力波,那東西質量和積應該都很大吧,說不定本就是一艘飛船……不過,這種事,意外就是正常。”
探測編隊繼續航行了一個星期,將自己和引力波發源的距離短至一百萬千米。在此之前,編隊已經減速,現在速度已經降至零並開始向太係方向加速,這樣,當發追上編隊時,兩者將平行飛行。探測工作主要由“啟示”號完,“阿拉斯加”號退至十萬千米之外觀察。
距離繼續短,發距“啟示”號僅一萬千米左右,這時,它發出的引力波信號已經十分清晰,可以進行確定位,但在那個位置上,雷達探測沒有任何回波,可見觀測也空空如也。接著,距離短至一千千米,引力波發源的位置仍然看不到任何東西。
“啟示”號上的人們陷惶恐之中,起航前曾設想過各種況,唯獨沒有想到與目標近在咫尺,視野中卻一無所有。瓦西裡請示預警中心,在四十多分鐘的延時後收到中心指令,繼續短與目標的距離,直到近至一百五十千米!這時,可見觀測係統有所發現,在引力波發位置有一個小白點,從飛船上用普通遠鏡也能看到那個白點。於是,“啟示”號派出一艘無人太空艇前往探測。太空艇向目標飛去,距離迅速短,五百千米,五十千米,五百米……最後,太空艇在距目標五米懸停,它發回的高清晰全息圖像,讓兩艘飛船上的人們看到了這個從外太空向太係的東西——
一張小紙條。
隻能這麼形容它,它的正式名稱是長方形狀,長八點五厘米,寬五點二厘米,比一張信用卡略大一些,極薄,看不出任何厚度,表麵呈純白,看上去就是一張紙條。
探測小組的員都是最優秀的專業人員和指揮,都有著冷靜的思維,但直覺的力量還是倒了一切。他們曾準備著遭遇巨大的侵,甚至有人猜測是一艘如同木衛二般大小的飛船,從它所發的引力波強度看這是完全可能的。看著這張來自外太空的紙條(後來他們就這麼稱呼它),他們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懸了許久的心放了下來。在理智上他們並沒有放鬆警惕,這東西也可能是武,可能有毀滅兩艘飛船的力量,但要說它能夠摧毀整個星係,那確實太難以置信了。在外觀上,它是那麼纖細無害,像夜空中飄著的一白羽。紙寫的信早已消失,但人們從描寫古代世界的電影中看到過那東西,所以紙條在他們眼中又多了一分浪漫。
檢測表明,紙條對任何頻段的電磁波都不反,它呈現的白不是反外界的線,而是自發出的淡淡的白,沒有檢測到任何其他輻。由於包括可見在的任何電磁波都能穿紙條,紙條實際是明的,在近距離拍攝的圖像上,能夠過它看到背後的星星。但由於它自發出的白的乾擾,太空背景又很暗,因此,它從遠看呈現不明的白。至從外表上看紙條是無害的。
也許這真的是一封信?
由於無人太空艇上沒有合適的抓取工,隻好又派出一艘太空艇,艇上帶有一隻機械臂,試圖用一個封的小抓鬥抓取紙條。當機械臂把張開的抓鬥向紙條時,兩艘飛船上人們的心又懸了起來。
這一幕也似曾相識。
奇怪的事出現了,當抓鬥合攏把紙條扣在其中、機械臂回時,紙條從封的抓鬥中了出來,仍在原位不。反複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啟示”號上的控製者控製機械臂去接紙條,臂桿從紙條中穿過,兩者都完好無損,機械臂沒有覺到任何阻力,紙條的位置也沒有毫移。最後,控製者縱太空艇緩緩移向紙條,試圖推它。當艇與紙條接後,後者沒艇,隨著太空艇的前移,又從艇尾出現,保持原狀。在紙條穿過艇的過程中,太空艇部係統沒有檢測到任何異常。
這時,人們知道紙條不是尋常之,它像一個幻影,與現實世界中的任何都不發生作用。它也像一個小小的宇宙基準麵,確地保持原位不,任何接都不可能改變它的位置或者運行軌道毫。
白ice決定親自去近距離觀察,瓦西裡堅持要同他一起去。第一探測分隊的兩個領導人同時前往引起了爭議,向預警中心請示需四十多分鐘才能得到回答。由於瓦西裡的堅持,也考慮到後備隊的存在,大家勉強同意了。
兩人乘坐太空艇向紙條駛去,看著“啟示”號和龐大的引力波天線漸漸退遠,白ice覺自己正在離開唯一的依靠,心中變得空虛起來。
“當年你的導師也像我們這樣吧?”瓦西裡說,他看上去倒是顯得很平靜。
白ice默認了這話。此時他覺自己在心靈上確實與兩個世紀前的丁儀相通了,他們都在駛向一個巨大的未知,駛向同樣未知的命運。
“不要擔心,這次我們應該相信直覺了。”瓦西裡拍拍白ice的肩膀說,但他的安對後者沒起什麼作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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