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維太在暗下去。核心區的度在急劇降低，很快暗到可以看出其中更多的環層結構；輻區也在變暗，沸騰平息下來，變黏滯的蠕；對流區的對流環都在變形崩潰，很快就完全消失；二維太外圍那一圈金的氣舞者則像枯萎的葉子般黯淡下來，失去了活力。這時可以看出，在二維世界至萬有引力還存在，那些在太空中飛揚的日珥失去了輻的支撐，被二維太的引力慢慢拉回去，“舞者”們屈服於重力，一個個無力地倒下，太大氣最後變了最外側平平的一個環圈。隨著太的熄滅，二維行星被照亮的弧邊也暗下來了，二維地球由蒸發的海洋形的長發也失去了輝。

三維世界的一切跌二維後都將死去，沒有什麼能夠活在厚度為零的畫中。

也許二維宇宙有自己的太、行星和生命，但肯定是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機製所構造和運行的。

就在三人專注於太二維化時，金星和火星也墜二維平麵，但與太相比，兩顆類地行星二維化的過程顯得有些平淡了。二維的火星和金星在“年”結構上與地球十分相似。在二維火星靠近邊緣有許多鏤空區，那是原火星地層中含水的部分，說明火星地層中的水遠比人們預想的多。這些水稍後也凍結不明的白，但沒有出現巨型雪花。巨型雪花在二維金星的外圍出現了，不過數量遠比二維地球的，且都呈黃，應該不是水的結晶。稍後，太這一側的小行星帶也被二維化，補齊了太係項鏈的另一半。

這時，冥王星上也出現了雪花，是小雪花，從淡紫的天空中飄落。這是太二維化時被蒸發的氮和氨，隨著二維太的熄滅，溫度急劇降低，短命的氮氨大氣被凍結雪花。雪越下越大，很快在方碑和“星環”號的頂部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雖然沒有雲，但的飛雪使冥王星的天空變得模糊了，二維太和行星在雪幕之後變得朦朦朧朧，雪使世界暫時變得窄小了。

“你們有沒有回家的覺？”aa在雪中舉起雙手轉著圈說。

“嗯，我正想這麼說呢。”程心深有同地點點頭。和aa一樣，在的印象中，雪似乎隻是地球上才有的東西，剛才在二維地球周圍看到的大雪花更加深了的這個印象。這場在太係邊緣的冷暗世界中的雪，使到了一母星的溫暖。

羅輯看到了們手飛雪的作，有些擔心地說：“我說你們兩個，不會把手套摘下來吧？”

程心確實有用不戴手套的手接雪花的衝，想那的清涼，看著晶瑩的雪花在自己的溫中融化……但理智當然製止這樣做，如果真的摘下手套，地球的覺將在瞬間消失，同時失去的還有的那隻手。那些氮氨雪花的溫度是攝氏零下二百一十度，這是氮凍結的溫度，在這樣的酷寒中，那隻纖手很快會被凍得像玻璃一樣脆。

“孩子們，沒有家了，家已經變一幅畫了。”羅輯拄著拐杖搖搖頭說。

這場氮氨大雪持續的時間不長，空中飄落的雪花漸漸稀疏，氮氨大氣帶來的紫已經消失，天空重新變得黑暗清澈。可以看到，與下雪前相比，二維太和行星都變大了一些，這不是它們在繼續膨脹，它們的二維化已經完，麵積已經恒定，這隻是表明冥王星向著二維平麵又靠近了一些。

在雪完全停下來後，靠近地平線的空中出現了一個團，其度迅速增加，很快超過了正在熄滅中的二維太。眼看不清細節，但他們都知道那是木星所在的位置，這顆太係最大的行星已經墜落到二維平麵上了。冥王星有著周期為六個地球日的緩慢自轉，二維太係的一部分已經沉地平線之下，他們本以為看不到木星的毀滅了，現在看來，太係空間向二維跌落的速度在加快。

他們讓飛船a.i.接收來自木星的信息。現在，能收到的圖像信息已經很，其中幾乎沒有可以識彆的容，大部分的信息都是音頻。在每一個通信和廣播頻道上，都是一片聲音的海洋，大部分是人聲，仿佛太係空間已被躁的人海填滿，這聲音中有吶喊、驚、哭泣、狂笑……甚至還有人在唱歌，從嘈雜的聲浪中聽不清任何容，唯一能分辨出來的是許多人在合唱，他們唱著一首莊嚴舒緩的歌，像是聖歌。程心問a.i.，是否能夠收到聯邦政府方的信息廣播，a.i.說，政府的方信息在地球二維化時就中斷了，再也沒有恢複過。太係聯邦政府沒有實現行使職責到最後一刻的諾言。

在冥王星附近的太空中，逃亡飛船仍在源源不斷地飛過。

“孩子們，該走了。”羅輯說。

“我們一起走吧！”程心說。

“有必要嗎？”羅輯笑著搖搖頭，用拐杖指指方碑的方向，“我還是在那裡舒服一些。”

“好吧，老人家，那我們等天王星二維化時再走，這樣可以多陪您一會兒。”aa說，事到如今，真的也沒必要再勸他了。即使上了“星環”號，最多能把結局推遲一個小時，他顯然不在乎這點時間；如果不是使命在，們也不在乎了。

“不，現在就走！”羅輯堅決地說，用拐杖使勁蹾地，這使得他在低重力下浮起來，“誰也不知道以後跌落的速度有多快，彆耽誤了你們的正事。我們可以保持聯係嘛，這和在一起是一樣的。”

程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們走了，一定要保持聯係啊！”

“當然，保持聯係。”羅輯對們舉起拐杖以示告彆，然後轉向方碑走去。低重力之下，他像是在雪地上飄行，不時用拐杖點地以減慢速度。程心和aa目送著他，直到這位麵壁者、執劍人和人類最後的守墓人老邁的影消失在方碑的大門中。

程心和aa返回“星環”號，飛船立刻起飛，推進激起漫天的雪霧，很快達到了冥王星僅每秒一千米多的逃逸速度，進太空軌道。從舷窗和監視畫麵中們看到，冥王星原來藍黑相間的表麵現在又多了大片的雪白，用各種語言刻在大地上的“地球文明”的巨字被雪覆蓋，幾乎認不出來了。“星環”號從冥王星和它的衛星卡戎之間穿過，這兩個天相距如此之近，有穿過峽穀的覺。

就在這道“峽穀”中，有許多逃亡飛船形的移的星星，它們的速度都比“星環”號要快許多。有一艘飛船從近飛速超過“星環”號，距離不超過一百千米，推進的芒照亮了卡戎平的表麵，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那三角形的船，以及推進噴出的近十千米長的藍火焰。

a.i.介紹說：“那是‘邁錫尼’號，一艘中型行星際飛船，沒有配備循環生態係統，飛出太係後，即使船上載滿給養並且隻有一個乘員，生存時間也不超過五年。”

a.i.不知道，“邁錫尼”號不可能飛出太係，與其他的逃亡飛船一樣，它在三維世界的生存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了。

“星環”號飛出冥王星和卡戎構的峽穀，把兩個暗冷的世界甩在後麵，飛進浩渺的太空。這時，們看到了二維太的全貌，木星的二維化已經基本完，現在，除了天王星，太係的絕大部分都已經二維化。

“天啊，星空！”aa失聲喊道。

程心知道說的是凡·高的《星空》。像啊，太像了。腦海中那幅畫的記憶，與眼前的二維太係幾乎完地重疊在一起。太空中充滿了巨大的星，這星所占的麵積甚至大於它們之間空間的麵積，但星的巨大並沒有給它們帶來實在，它們像是時空的旋渦。宇宙中，空間的每一微小的部分都在驚懼和瘋狂中流著、翻滾著、抖著，像燃燒的火焰，卻隻散發出酷寒。太和行星，所有的實和存在，隻是這時空流產生的幻象。

程心現在回想起兩次看到《星空》時奇怪的覺：畫麵中星空之外的部分，那火焰般的樹，暗夜中的村莊和山脈，都呈現出明顯的視和縱深；但上方的星空卻毫沒有立，像掛在夜空中的一幅巨畫。

因為星空是二維的。

他是怎麼畫出來的？1889年的凡·高，神第二次崩潰的凡·高，難道真的用分裂和譫妄的意識，越五個多世紀的時空，看到了現在？！或者反過來，他早就看到了未來，這最後審判日的景象才是他神崩潰和自殺的真正原因？！

“孩子們，你們還好嗎？準備做什麼？”羅輯在一個剛彈出的信息窗口中出現了。他已經去了太空服，白發和白須在低重力中飄浮起來，像在水中一般。他的後，是那條準備保存一億年的隧道。

“您好！我們準備把那些文扔到太空中去，但我們想留下《星空》。”aa說。

“都留下吧，不要扔了，帶上它們，走吧。”

這話令程心和aa很驚奇，們對視了一眼。aa問道：“走？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你們可以去銀河係的任何地方，甚至可以在有生之年飛到仙座星雲去。‘星環’號能夠以速航行，它安裝了世界上唯一一套空間曲率驅引擎。”

震驚令程心和aa說不出話來。

“維德死後，星環城的殘餘力量沒有放棄努力，後來，又不斷有人從監獄裡釋放出來，他們開始建設另一個研究基地，知道在哪裡嗎？水星。那裡也是太係人跡罕至的地方。四個世紀前，那個麵壁者，那個雷迪亞茲的，用巨型氫彈在水星上炸了一個大坑。基地就建在那個坑裡，建設過程用了三十多年，最後坑用一個大穹頂蓋上了，對外宣稱是一個研究太活的機構。你們的星環集團後來也恢複運作，有了些發展，可以把基地維持下去。”

一道亮進舷窗，程心和aa並沒有去看外麵發生了什麼。飛船a.i.提示，天王星發生“形態變化”，這意味著天王星也開始向二維跌落。在太另一側的海王星早已二維化，這時，冥王星與二維平麵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天了。

“維德死後第三十五年，空間曲率驅的研究在水星基地恢複了，就從把你那截三毫米的頭發驅兩厘米的階段開始。研究持續了半個世紀，其間因各種原因有過幾次中斷，漸漸由理論研究過渡到技開發。這期間的艱難和曲折我就不說了。在技開發的最後階段，需要進行大規模的曲率驅實驗。對於水星基地來說，這是一大障礙，一是因為基地的力量有限，難以進行這樣的實驗；二是一旦進行實驗，必然產生大規模的航跡，這就使水星基地的真實目的暴了。其實，這五十多年來，基地的人員流很大，聯邦政府不可能對水星基地的幕沒有察覺，隻是由於研究和實驗的規模都很小，且研究都冠以彆的名目，他們對此一直容忍了。但要進行大規模實驗，必須有政府的合作。我們去找了聯邦政府，後來雙方合作得很好。”

“止速飛船研究的法律廢除了嗎？”程心問。

“沒有，政府與我們合作是因為……”羅輯用拐杖敲擊著地麵，發出均勻的嗒嗒聲——他在猶豫，“這個，暫時還是不說吧。一年前，三套曲率引擎製造完，共進行了三次無人速試航，第一次是一號引擎，它在距太一百五十天文單位的太空進速，以速航行一段後返回，對於引擎本來說，試航時間隻有十分鐘左右，但對我們來說，它們在三年後才返回。第二次試航是二號和三號引擎同時進行，現在，那兩套引擎已經在奧爾特星雲之外，預計返回太係要在六年後了。安裝在‘星環’號上的是經過第一次試航的一號引擎。”

“可是‘星環’號上怎麼隻有我們兩個人，至應該再帶兩個男人啊？！”aa對羅輯喊道。

羅輯搖搖頭說：“來不及了，孩子。聯邦政府與星環集團的合作項目是進行的，知道存在曲率引擎的人不多，知道太係僅存的那一套安裝在什麼地方的人更，但還是很危險，末日到了，人心難測啊，‘星環’號將為全世界爭奪的對象，人們將為它自相殘殺，最後可能什麼都不會剩下。所以，在打擊警報發布前，必須讓‘星環’號儘快離開掩世界，當時真的沒時間了。曹彬讓‘星環’號到冥王星來，是想讓你們接我上飛船，其實他應該讓‘星環’號從木星直接加速到速。”

“是啊，您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呢？！”aa大聲問。

“我活得夠長了，就是上了飛船，也再活不了多久，在這裡做一個守墓人很合適。”

“我們去接您！”程心說。

“不要胡來，時間不多了。”

三維空間正在加速向二維平麵墜落，在飛船的視野中，二維太已經占據了一半的太空，它現在已經完全熄滅，是一片浩渺的暗紅死海。這時，程心和aa 發現，二維平麵並不是絕對平整的，它在波！有一道道兩端都不到儘頭的長波滾過二維平麵，正是三維空間中類似的波和翹曲，使“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擁有進四維空間的通道。即使在沒有二維質的地方，二維平麵的波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二維空間在三維中的一種自顯形，隻有在平麵足夠大的況下才能產生。在“星環”號上，已經明顯地覺到加速墜落產生的空間畸變。程心看到，圓形的舷窗變了橢圓，本來很苗條的aa變得有些矮胖，空間在墜落的方向上拉，但程心和aa並沒有到任何不適，飛船各係統的運行也正常。

“請返回冥王星！”程心對a.i.說，然後轉向窗口中的羅輯，“我們一定要回去，時間還是有的，天王星還在二維化！”

“目前可通信的指令者中，羅輯擁有最高指令權限，隻有他才能指令‘星環’號返回冥王星。”飛船a.i.刻板地回答。

隧前的羅輯笑了笑，“我要是想走，剛才就跟你們走了，我這樣歲數的人，不適合遠航了。孩子們，不要為我心了，我說過的，我什麼都沒有失去。準備啟空間曲率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