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等唐來了后陸祉年才走。姜歲初站在二樓的窗邊，看著陸祉年和唐梓倆人坐車離開。

姜歲初問唐：“糖糖，你知道他們做什麼去嗎？”

唐搖搖頭，也不知道。來的路上問唐梓了，但是他沒跟說。

唐打量著姜歲初的新房間，房間布置的很溫馨。姜歲初的書包放在窗前的書桌上，邊上躺著那枚玉佛。

唐指著玉佛，有些明知故問：“歲歲，這個玉佛是姜明浩的？”

男戴觀音戴佛。

而且，這塊玉佛很小巧，一看就是孩子戴的。

他怎麼會戴著一塊士的玉佛呢。

姜歲初看向那塊玉佛，小心翼翼的拿起來，垂眸思忖片刻道：“算是吧。”

算是？

唐有些不解這個回答，咬了咬，說：“我能看看嗎？”

“可以啊。”姜歲初把玉佛遞給。

唐接過玉佛仔細看了看，這玉不算什麼好的料子，里面的雜質清晰可見。過，還能看見佛中間有一道裂痕，表面也有磨損的痕跡。

想到昨晚的場景，唐看向姜歲初：“歲歲，這塊玉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姜歲初愣了下，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時在水下自己抓住它的畫面。直到今天，依然清晰記得，佛像抓在心里的。

緩緩點了下頭，說：“我曾經把它當作救命的稻草。”

好像只要抓住了，就會得救。

姜歲初落水的事，昨晚回家唐梓給簡單說過。唐卷翹濃的睫慢慢垂下，低聲道：“那…..姜明浩呢？”

他對你來說，也很重要嗎？

他是你的救命稻草，還是…….

唐一向直爽，第一次如此的不直接，想問的話不敢問清楚。

姜歲初也覺察到唐的異樣，偏過腦袋去看唐的眼睛。看見眼底的黯淡，似乎明白了什麼。

姜歲初看著他，有些不確定道：“糖糖，你是不是…..喜歡…..姜明浩？”

唐倏地抬起眼睫，看向，臉有些紅。

這下姜歲初確定了，唐真的喜歡姜明浩。

在看見姜歲初眼里除了關心，沒有半點別的緒時，的心漸漸放下，然后嘬了嘬，臉紅道：“很明顯嗎？”

姜歲初想起在度假山莊的事，想來那個時候唐應該就喜歡姜明浩了吧。

姜歲初笑笑，出食指了紅紅的臉蛋兒，說：“現在很明顯。”

聽出來姜歲初是在笑話臉紅，唐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趴到姜歲初的床上打了滾兒。

“你還沒回答我呢？”又坐起，面對著姜歲初滿臉忐忑道：“姜明浩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姜歲初明白唐話里的意思，看著的眼睛，字字認真的說：“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唐眼睛微微一，在眼眸里的漸漸快要暗淡下去時，聽到姜歲初說：“但是糖糖，我說的重要不是你以為的喜歡。”

和姜明浩，就像

是三流浪記里的三遇到了賣火柴的小姑娘。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在寒冷的暴風雪中的相遇。他給果腹的食，而用僅剩的火柴溫暖兩人小小的世界。

“那姜明浩對你….？”唐看得出來，姜明浩有多麼在乎。

姜歲初看著眼前有些小心翼翼的唐，心里暗暗嘆道：難怪歌詞里總說會讓人變得膽怯。

就連唐這麼漂亮優秀的一個人，也會有如此不自信的一面。

垂眸看向唐手里的玉佛，說：“糖糖，你想知道這塊玉佛是誰的嗎？”

唐看了眼手里的玉，又看向姜歲初。

姜歲初眼睛一直看著手里的玉佛，苦道：“這塊玉佛是姜明浩妹妹的。”

“妹妹？”唐有些吃驚，好像從來沒有聽姜歲初和姜明浩提過他還有個妹妹。

姜歲初點點頭，說：“他妹妹去世了。”

唐一怔，腦袋有些空白：“怎麼會….去世了？”

姜歲初本不想去說關于姜明浩的家事，那是他的傷疤。可是，唐喜歡姜明浩，告訴這些是想唐知道后能夠想清楚。

畢竟，與姜明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姜歲初其實一開始也不是很清楚姜明浩家的事。剛被接回沐鎮時，只知道村里的孩子都不跟姜明浩玩，大家都很怕他。姜歲初也怕，因為姜明浩總是冷著臉，上還無時無刻不帶著傷。

后面在村子里待得久了，慢慢的也從大家的閑言碎語中了解了一些。姜明浩的父親姜國棟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年輕的時候不做事，天天在家靠父母養。十里八鄉，沒一個姑娘愿意嫁他的。直到四十歲，才在婆的介紹下，娶了河對面村里患有腦癱的劉云。

劉云其實人長得漂亮，只是因為腦癱導致說話面部有些扭曲，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但農村人娶妻，不取漂亮的也要去個健康的。因為鄉下人靠種地為生，要是娶了個殘疾不但了個勞力，還多張吃飯。

結婚后，倒也算是過了幾年清貧卻又融洽的日子。劉云也為姜家生下了一兒一，姜明浩和姜明瑤。

可是好景不長，因一雙兒，家里開銷變大。姜國棟本就沒什麼本事，掙得錢越來越不夠家里開銷。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迷上了打牌，企圖在牌桌上一夜暴富。

可這世上，有幾個賭徒能在牌桌上長久的春風得意。

結果可想而知，本就不厚的家底兒輸的一干二凈，反倒欠了一屁賭債。姜國棟賭輸了就開始喝酒，整日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劉云勸他不要再去賭了，好好找個工作，日子還的往下過，孩子們也要上學。但他卻聽不進去，反而對拳打腳踢，里罵罵咧咧說都是因為他娶了這個殘疾，才會這麼晦氣。

每次姜國棟打劉云，姜明瑤都被嚇得哇哇大哭，躲在劉云懷里。姜明浩掄著

板凳，眼神狠厲的擋在媽媽和妹妹前。可喝醉的姜國棟時不認人的，娘三個經常被他打的鼻青臉腫。

有一次姜國棟又在村頭打牌，劉云害怕他晚上喝完酒回來發酒瘋。傍晚就帶著姜明浩和姜明瑤回娘家躲躲。

那天，在下雨。

劉云不敢從村頭走，于是帶著姜明浩兄妹從村西邊過河。村里的小河不深，水淺的地方搭幾塊大石頭就可以過去。

姜明浩赤腳踩著水走在前面，給媽媽和妹妹找可以墊腳的石頭。在他擺放好最后一塊石頭時，他看見河水好像變得有些渾濁。遠遠的他好像聽見敲鑼的聲音，有人在喊：“走蛟了，走蛟了。”

他預到不對，回頭想要提醒媽媽。

已經來不及了。

翻滾的洪水頃刻間將劉云和姜明瑤卷進水里，姜明浩手想去拉們的手，卻只抓到滿手的泥水。

“媽！”

“瑤瑤！！”

姜明浩在岸邊追著洪水里的影一邊跑，一臉撕心裂肺的喊。就在他想要跳下河去時，敲鑼的人一把抓住了他，把他往岸邊拉。

“你不要命了！這麼大的水你往下跳。”

姜明浩紅著眼，哭著跪到地上，“村長，你快救救我媽和瑤瑤。求求你快救救們。”

近期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村長就是擔心會走蛟發山洪，下來巡視巡視。沒想到遠遠就看見母子三人在過河，他眼看著上游翻滾而來的洪水，邊向們跑去邊敲著手里的鑼，讓他們趕往高跑。

可是，山洪一即發。

他還沒有跑到河邊，就看見劉云和姜明瑤被洪水卷到了水里。

很快，鑼聲引來了村里的很多人。

村長：“快！快！，救人！”

村民們看著看著翻滾咆哮的山洪，都紛紛不敢上前。

有人撐著傘，說：“村長，這水這麼大，人都已經看不見了怎麼救。”

“是啊。”

“這恐怕是兇多吉了。”

“尸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

人群里傳來稀稀拉拉的聲音，姜明浩跪在地上，越下越大的雨打在他的臉上，他給他們磕頭，哭著求他們。

“國宏叔、志遠叔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和妹妹。”

“張爺爺、小南哥求求你，救救們。”

他跪在泥地里，子上，額頭上都是稀泥，他一遍一遍哭著求他們。

村長看著他，將頭上的斗笠取下來戴到他頭上，“孩子，起來吧。”

“村長。”姜明浩猩紅的眼眶著他，企圖從他那里找到一點希。

村長艱的滾了滾結，然后沖著人群喊道：“都給我沿著岸邊往下游找！”

萬一呢，萬一他們被哪棵樹或者哪塊石頭擋住了呢。

可是，生命里沒有那麼多奇跡。

第二天，劉云和姜明瑤的尸在下游被找到。打撈起來時，劉云已經面目全非，但姜明瑤除了被水泡的發脹，上沒什麼傷

。因為劉云一直的把姜明瑤抱在前，就連打撈的人都沒能將的手掰開。

誰也不知道，一個小兒麻痹癥的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和毅力才在洶涌的洪水中一直抱著姜明瑤不松手的。

姜明浩在看在媽媽和妹妹的尸時，眼睛里空到沒有一生氣。他靜靜的跪在們邊上，不哭也不說話。直到村里請來的道士做法收棺時，他眼里才有波。

“先生。”他一晚上沒睡，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能留著我妹妹的墜子嗎？”

姜明瑤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佛，是從出生起就帶在上的。

道士先生從姜明瑤脖子上取下那塊玉佛，遞到他手上，說：“貴生重命，坦然對之。”

劉云母下葬那天，也是一個雨天，淅淅瀝瀝的下雨打了嶄新的墳頭。姜明浩跪在雨里，沒有撐傘。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過角，微微發苦。

“你不配站在這里。”他用冷漠到幾乎仇視的眼神看著一旁的姜國棟。

姜國棟沉默著，一言不發。

姜明浩冷冷地扯了下角，嘲諷道：“你不要企圖用你此刻的懊悔來減你心中的罪惡。”

“你會遭報應的！”

姜明浩站起，在經過姜國棟時，停下腳步，在他耳邊咬著牙道：“而我，會看著你下地獄！”

從那之后，姜明浩就變得冷漠、暴戾。姜國棟也徹底變了一個爛人，整日酗酒。

他們家了村里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姜歲初被姜明浩救起的那天，還沒來得及謝謝他，他就離開了。去他家里，只看見喝醉的姜國棟橫躺在堂屋的地上睡覺。

后來還是跟說了姜明浩妹妹的事，才在劉云和姜明瑤的墳前找到他。

他坐在墳前，曲著，腦袋埋在里。

姜歲初走過去，想要問問他還好嗎。剛走近，他就抬起頭看了過來。

那天已經很晚了，天邊還殘存著最后一抹夕。他抬頭過來的眼睛里，泛著水。

他在哭。

姜歲初腳步頓住，覺得此刻的姜明浩一點也不像姜明杰姜明珠口中說的那樣。

走過去，學著他的樣子坐到地上，和他并著肩。

沒說話，只是著天邊，靜靜的陪著他。

許久，等到天邊最后一抹消失，四周一片黑暗時才緩緩開口。

“姜明浩。”

“嗯。”

“你…妹妹什麼名字啊？”

“姜明瑤。”

“那小名是瑤瑤？”

“嗯。”

“真好聽，”

“嗯。”

“姜明浩。”

“以后我做你的妹妹吧。”

夜晚的田間地頭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隔了許久，姜歲初才聽到他抖哽咽的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