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祉年陪姜歲初去復診。

復診時間接近兩個多小時，陸祉年一直等在診室門口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在最嚴重的那一年，他沒有陪過。但偶爾還是會從舒媛和裴爍那里打聽到過的很辛苦。

今天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往后背靠著椅背，沉默地著診室那扇閉的門心里依舊會有些刺痛。

上的疼痛尚且還能表達出來，可是神和心理上的疼痛卻無法與人言說。

這才是最折磨人的。

門開了，他眼睫輕了下。

立馬起拎著的包走過去：“怎麼樣？”

姜歲初手里拿了一沓檢查報告單，看見了剛才陸祉年眼里那一閃即逝的擔憂和沉重。

仰起頭，沖他笑了下：“沒事啦。醫生說我恢復的很好，已經差不多痊愈了哦。”

語氣輕松地對他說。

陸祉年笑了下，拿過手里的檢查報告。直到看到檢查結果那一欄確實寫著結果良好時他才完全放下心來。

他將報告單都放進包里，拉著的手：“走吧，去吃飯。”

姜歲初笑著回握住他的手：“嗯。”

兩人牽著手往外走，陸祉年側眸看：“想吃什麼？”

姜歲初想了下，說，“這邊好像離大學城近的，我們去找樂樂吃飯吧。”

陸祉年點頭：“好。”

兩人開車到大學城，裴爍已經在一家火鍋店里等他倆了。把車停好后，兩人牽著手往裴爍說的火鍋店走。

可能是期末學生差不多都放假了，大學城附近的人流量了很多。兩人很快找到裴爍說的火鍋店，裴爍正坐在位置上玩手機，看見兩人站起來招了下手：“來快啊你倆。”

陸祉年讓姜歲初坐到里面的位置，自己則坐在邊上。他放下手里的包，看向裴爍：“你考完了嗎？”

“考完啦，上午最后一科。”裴爍收了手機，拿過水壺給兩人倒水。

他先倒了一杯放到姜歲初面前，問：“歲歲，你檢查結果怎麼樣？”

姜歲初將杯子捧在手里取暖，笑道：“好的。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了。”

裴爍點點頭，又給陸祉年倒了一杯：“那就好。”

陸祉年：“你點菜了嗎？”

“沒呢，我就點了鍋底菜沒點。”裴爍指了下桌角上的二維碼說，“掃哪里可以點菜。”

“嗯。”陸祉年拿出手機掃了下二維碼，然后把手機給姜歲初，“你先點。”

姜歲初接過手機，點了幾樣自己想吃的然后把手機還給他：“我就點了幾樣，剩下的你們點吧。”

陸祉年把手機直接遞給了裴爍，“你來點。”

每次出去吃飯都是他點菜。

裴爍沒客氣，接過手機邊點菜邊和他倆聊天，“浩哥什麼時候到？”

姜歲初劃著手機，說：“嗯～好像是下午3點半到東站。”

裴爍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那我們吃完飯就可以直接去高鐵站接他了呀，時間差不多剛好。”

陸祉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點頭道：“嗯。你一會兒自己開車還是和我們一輛。”

裴爍看他一眼：“肯定和你們一輛啊，你以為我那車是喝水的啊。”

他的車本來就是一輛重型越野，特耗油。

能省則省。

陸祉年笑了下，“裴叔不給你加油錢？”

點好菜后，裴爍把手機還給他，撇道：“我也不知道他這麼摳門是怎麼當上局長的，他底下肯定一堆人在被他罵他摳門兒。”

姜歲初被裴爍的話給逗笑了，笑著替裴天正名：“我覺得裴叔大方的啊。”

每次來看都會給買很多吃的用的，還時不時給發紅包。逢年過節過生日更不用說了，紅包都是幾千幾千的轉。

裴爍拆著餐冷哼一聲，看著：“公主那是他對你，你問問阿年這些年他過生日我爸給他發的最大的紅包是多。”

姜歲初扭頭看向陸祉年。

陸祉年正在給燙餐，他似乎很認真的想了下，說：“最大的應該是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微信給我發了1000塊。之前都是188。”

裴爍拆餐的手一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多！？你說多！？1000塊！？”

陸祉年把餐放到姜歲初面前：“嗯哼，1000啊。你不是？”

一直以來裴天給他倆發的生日紅包都是一樣的。

裴爍扯著角冷冷哼笑兩聲，“呵呵～我才500。”

虧他還高興了好久，覺得自己摳門兒老爹終于大方了一次。

姜歲初看著裴爍一副被氣笑的表努力抿著讓自己不要笑得太明顯，不敢說過生日裴叔一直都是給發1000塊錢，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更是直接給發了5000塊錢紅包。

鍋底和菜上來了，三人剛開始吃微信里就有消息進來。

姜歲初剛好在看手機，是唐在群里發起的視頻通話。點了接聽然后把手機立在邊上，可以大致照到三人的地方。

接聽了，陸祉年和裴爍倆就沒有加，反正都在一塊。

視頻一接通，唐就看見紅白鍋底在沸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湊近屏幕。

唐：“歲歲，你們在吃火鍋嗎？”

唐梓在邊上，聞言湊了過來，“我看看，哪家火鍋？”

“嗯。”姜歲初把手機拿起來對著桌上拍了一圈，“我們在樂樂學校這邊吃的，味道還可以哦。”

拍完又把手機放回去。

唐：“天啊，我也好想吃。”

“唐梓，快看看這澤，看看我調的這小蘸料。”裴爍夾了塊裹滿醬的牛湊近屏幕，一頓展示。

然后一口塞進里，表沉醉道，“嗯～真好吃呀～”

唐梓在唐的手機前，一臉嫌棄道：“裴爍，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滿油看著都惡心。”

裴爍：“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天天在大不列顛吃臭酪吃的這麼臭。”

唐梓郁結，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你扯，等我回去的你。”

裴爍從鍋里撈了幾顆丸子，晃了晃腦袋：“說的好像我怕你似的。快回來，不回來都沒人給我練手。”

他倆一斗，其他人都不上話。

姜歲初邊笑邊吃，好幾次都差點嗆到。

陸祉年給遞了杯溫水，拍了拍的背給順氣：“慢點。”

姜歲初接過水杯，笑著湊近他耳邊，“我怎麼覺得唐梓和樂樂說話越來越像了，太搞笑了。”

陸祉年點了點頭：“這或許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姜歲初喝了口水，看著他：“你不也和他們一起玩的？”

陸祉年勾了下，揚了揚眉一臉傲道：“我這出淤泥而不染。”

姜歲初：“……….”

他話剛說完，對面傳來一聲冷哼。

裴爍幽幽地看著他，道；“你聲音再小點兒或許我們就都聽不見了呢。”

他故意把‘都’這個字兒音節加重，故意強調一般。

視頻里唐梓也是一聲冷哼，“就是，我在大西洋邊上都聽見了。”

陸祉年從鍋里給姜歲初撈了塊荔浦芋頭，看著屏幕面不改道：“聽到了好啊，我故意的。”

“你倆能有我這麼個敢說真話的朋友，是你倆的福氣。”

裴爍沖著屏幕里的唐梓假笑一下，“這福氣給你你要嗎？”

唐梓哼笑一聲，搖頭：“無福消。”

唐笑著把唐梓推開：“你讓開，我和歲歲都沒聊幾句就聽你們在這說。”

“歲歲，你們一會兒是不是要去接姜明浩啊？”唐拿著手機，窩在沙發里。

姜歲初邊吃邊和聊天：“嗯，吃完我們就去車站了。”

唐笑著說：“那你一定要給我拍照片還有視頻，他這幾天都沒有發手機，我待會兒又要趕飛機，都沒有時間視頻。”

姜歲初笑了下，答應：“好的。我一定給你拍得帥帥的。”

唐：“他本來就帥，不用刻意找角度。”

“嘔～”裴爍假裝嘔吐，“唐小你真惡心。”

唐切了聲，“本來就是啊。你就是嫉妒姜明浩比你帥。”

“我嫉妒？”裴爍瞪著眼，拿著筷子指了指自己：“拜托你回來打聽打聽，云市警校校草是誰好吧。”

唐：“狗尾草的草嗎？”

裴爍：“……….”

眼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了，姜歲初連忙轉移話題。

“糖糖，你們大概回國待多久啊？”

唐：“和你們差不多吧，我和唐梓大概正月10號左右就要回英國了。”

裴爍話道：“我們正月十四開學。你說這學校，就不能讓我們在家過個元宵節嗎，時間卡這麼好。”

姜歲初：“哦。那我們學校還是放的久一點，好像是正月十八才開學。”

“是吧？”有些不確定，看向陸祉年。

陸祉年點頭：“嗯，正月十八。”

北方學校寒假比較長，比南方學校開學要晚一些。

裴爍往里塞了顆丸子，問道：“寒假大家準備怎麼過啊？”

大學不像高中還

有作業，每天待在家里好像還蠻無聊的。

唐眼睛轉了下，提議道：“我們….要不去旅行吧。”

姜歲初愣了下：“旅行？”

唐：“對啊。之前本來說好了大家一起畢業旅行也沒有去，剛好這次姜明浩也回來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姜歲初抿了下，沒有和大家一起去西藏畢業旅行在心里一直是個憾。

陸祉年注意到的緒，偏頭去看：“想出去玩嗎？”

姜歲初看著他，點了點頭：“想和大家一起。”

陸祉年笑了下，問：“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去西藏顯然是不可能了，姜明浩剛從西藏回來。

姜歲初沒有旅游過，也不知道哪里好玩。看向手機，問唐：“糖糖，你想去哪玩呀？”

唐想了下，說：“要不我們去海城吧，那邊靠海而且很暖和。我們去過夏天。”

過夏天這個話一下子中了姜歲初的心。

一直都是一個喜歡熱一點的地方，北城外面雖然冷但好在室有暖氣。但是云市不一樣，云市屬于南方城市，冬天特別的冷。

回來才兩天，就已經開始想念北城的暖氣了。

對面的裴爍看見姜歲初眼眸里的向往，笑著問：“歲歲，你想去海城嗎？”

陸祉年也看向。

笑著點了點頭：“想去。我還沒有見過海呢。”

聽見姜歲初說想去，唐知道陸祉年和裴爍肯定不會說什麼。于是高興地直接拍板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們回來大家一起去海城玩。”

裴爍揶揄：“你都不問問浩哥想不想去就這麼決定了？”

唐仰起下，傲道：“我去他肯定會去啊，他聽我的。”

裴爍喲喲兩聲：“你就這麼肯定浩哥會聽你的？”

唐：“當……”

唐話還沒說完，突然進一道聲音。

“嗯，我聽的。”

姜歲初都愣了下，看了眼手機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姜明浩也加了視頻通話，只不過他沒開攝像頭。

唐顯然也是剛發現姜明浩在的，聲音里都著欣喜，“姜明浩，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剛。”姜明浩那頭聲音有些嘈雜，應該是在火車上。

姜歲初：“姜明浩，你在火車上嗎？”

唐撇道：“你怎麼不開攝像頭啊？”

姜明浩：“隧道多，信號不好。”

唐：“哦，那好吧。”

裴爍：“浩哥，剛才唐小和歲歲說想去海城玩，你有時間嗎？”

姜明浩：“我有15天的假，看你們什麼時候去。”

裴爍：“那等唐梓他們回來后我們再商量唄。”

姜明浩：“嗯——”

突然卡頓了，姜明浩那邊直接退出了群聊。

唐：“啊？他怎麼下線了啊？”

姜歲初：“應該是進隧道了，信號不好吧。”

唐哦了聲，說：“那我先去收拾東西啦，晚上還要趕飛機。”

姜歲初：“嗯嗯，拜拜糖糖。”

唐沖揮了揮手：“拜拜。”

掛完電話，裴爍了圓滾滾的肚皮，問他兩：“吃好了嗎？我們差不多可以去車站了。”

姜歲初放下筷子，“吃好了。”

陸祉年見吃好了，拿出手機買了單。

然后拎起的包起：“走吧。”

一頓火鍋吃得上都冒了汗，走出火鍋店裴爍看了眼邊上的茶店，說：“買杯喝的吧。”

陸祉年掃了眼茶店，問姜歲初：“喝嗎？”

姜歲初了，火鍋味重吃完確實需要喝點東西清清口。

點頭，三人又去邊上的茶店買喝的。

“您好，您看需要…….”茶店店員的聲音一下子頓住。

姜歲初只覺得聲音有些悉，抬眸看去就看見一張許久不見的臉。

姜明珠沒想道會在這見姜歲初和陸祉年他們，有些局促地目閃躲著。

姜歲初也是一愣。

姜明珠只比小了半歲不到，今年也應該上大一。之前和大伯通電話，好像聽大伯無意中提到過姜明珠高考沒考好，上了云市一所大專院校。

想來應該是在這里做兼職。

很快收起自己的緒，像一個普通客人那樣微笑著點單：“你好，我要一杯西柚葡萄，常溫。”

然后回頭去看陸祉年和裴爍，“你們要喝什麼？”

陸祉年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后，手臂輕輕地攬在腰側，“我喝你的就行。”

姜歲初點點頭，知道陸祉年不喝這些。

裴爍看見姜明珠也愣了下，但他見姜歲初沒什麼反應他也就收起了對本能的厭惡。

他走到點單機子前，看了眼菜單說：“楊枝甘，中杯加冰。”

“好的，一共36元。”姜明珠低著頭作點單機，然后指了下邊上的掃碼的地方，“這里掃碼付款。”

姜歲初手機還沒拿出來，裴爍就先一步付了款。

付完款后，小票咔吱咔吱從機里吐出。

姜明珠撕了小票，遞給他，“您的小票請拿好。”

裴爍接過小票，和姜歲初陸祉年走到不遠的座位上坐著等茶。

裴爍小聲道：“歲歲，那是姜明珠吧？”

姜歲初看了眼吧臺里制作茶的背影，然后收回視線，“嗯。”

裴爍：“沒想道居然在這做兼職，我覺和以前有點兒不一樣。”

雖然他沒有見過姜明珠幾次，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上的驕蠻和虛偽。而且眼高于頂，特別看不起人。

但是剛才他看見的姜明珠好像了些驕縱，也不像以前那樣目中無人了。

姜歲初牽了牽角：“估計是….長大了吧。”

剛才看見姜明珠第一反應也和裴爍差不多，確實變了很多。但這種變化是為什麼，并不關心。

那個家里除了大伯，其他人是好是壞都和沒有任何關系。

“請06號顧客到吧臺取餐。”

幾分鐘后店里訂單號響起，裴爍看了眼小票，“我們的。”

三人起去吧臺。

這次不是姜明珠，是另外一個小哥，“您好，打包還是在這喝？”

姜歲初看了眼，沒看見姜明珠的影。

“直接喝，不用打包。”陸祉年拿過姜歲初的那一杯，上吸管遞給。

裴爍也拿了自己的那一杯，三人說說笑笑地往街邊停著的車走去。

等三人出了茶店，姜明珠才從后面出來。看著三人的背影，姜歲初走在中間，陸祉年和裴爍兩人走在邊上。

陸祉年牽著的手，裴爍手也虛護在后，看著來往的車輛。然后三人說笑著穿過馬路，一起坐上了一輛豪車。

等到車子消失在對面街道，才慢慢垂下眼眸。

剛才看見姜歲初第一反應就是在想姜歲初一定會借此奚落為難。都做好了當眾丟臉的準備，卻不想姜歲初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就像來店里消費的普通客人那樣，禮貌點單，全程都沒有多看一眼。

不想到很久以前，張雅琪知道和姜歲初是唐姐妹，于是讓去當說客想要拉攏。

當時姜歲初不愿意，嗤笑裝清高。

但卻說：“姜明珠，我勸你不要和們一起玩。”

“在爛泥里待久了，有一天你也會爛在泥里。”

想到這極輕地扯了下角。

是啊，爛泥腐人心。

當年張雅琪霸凌事件被立案調查，父親也因此落馬被抓。們那個小團里的人都因此了學校和鎮上人人唾棄的對象。

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學習一落千丈。本來還可以考個二本的，高考沒考好只考上了云市本地一所大專院校。

原以為上了大學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沒有人知道那些事就會好了，可是學校里很多同學也在網絡上看見過當年的報道。們雖然沒有霸凌，但學校里沒有一個人愿意和做朋友。就連一個寢室里，其他人出去吃飯也都不會上。

也正是這樣，才完全同了姜歲初當初在學校被們伙同全校霸凌時有多痛苦。

車上。

裴爍坐在后面，向前趴在的椅背上問姜歲初：“歲歲，你還很姜明珠姜明杰嗎？”

姜歲初咬著吸管，默了幾秒，搖頭：“不恨。”

陸祉年開著車，看了眼。

眼睛看著前方，接著道：“我不恨他們，但也不會原諒他們。”

陸祉年勾了下，手了下的腦袋：“做得好。”

姜歲初看向他，淺淺笑了笑。

裴爍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不原諒不就是還恨的意思嗎？”

姜歲初笑了下，沒做解釋。

恨，是一種執念。

最終傷害的只有自己。

不恨他們，但是不會原諒他們。

是因為只想放過自己，不想自己為過去的囚徒。

往事無可奈何，不如淡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