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後，楚陌久久不能睡，想起今日小公主遇襲之事，他便心有餘悸。

不願讓景妧擔心，楚陌一直以來都睡得很早，今晚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看著床榻上的帳子，他緩緩吐出口氣，思緒飄遠。

烏其安一夥人能潛關究竟是手下人一時疏忽，還是有人不知死活地刻意為之，這些他已安排人手細查，很快便能有結果。

拓跋潯明日離開，路上定會有危險，但沒有關係，他有自己的人，楚陌也會安排人保護他，能送他一路無虞。

至於拓跋驍……

楚陌瞇起眸，眸中閃過冷芒與殺意。

說了還十刀，便定會做到。

他已安排楚雷在計劃末了，一刀刀砍在拓跋驍上！

這些事都已安排妥當，隻是小公主的事卻有些複雜。

不日後，小公主便會及笄，皇宮的及笄禮盛大而隆重，遲早會傳遍大遂境。

屆時，妧妧若知曉宮中還有一位小公主，會怎麽想？

定是會慌張驚疑，甚至害怕。

他該怎樣安？

似乎隻能說出一切真相，可玄素曾言不可告知於，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那麽究竟該怎麽做？

此類怪陸離之事，果然令人頭疼。

楚陌輕輕閉上眼，想著，若能再見玄素，他得問清楚才行。

……

太作痛，楚陌皺眉頭，倏然睜開雙眼，隻見四周盡是一片不可視的白霧。

白茫茫的世界中好似隻有他一人，看不見其他事。

楚陌眉梢一挑，悉的覺讓他猜到了什麽。

驀地，純白的角落出現一道小影，小步朝楚陌而去。

“喵~”綿綿的嗓音直甜進人心裏。

楚陌輕笑，下意識蹲下，朝出雙手：“來。”

小貓又喵了聲，加快速度小跑而去，直直撲進楚陌懷裏。

“喵喵~”

“小家夥，你是妧妧嗎？”楚陌站起，垂眸溫地瞧著懷裏的小白貓。

“喵喵喵~”小貓高興地揚起腦袋，蹭了蹭他的下。

楚陌角噙著笑，任親昵地蹭著：“這撒勁，是吧。”

盯著小貓額頭上似水滴般的印記，微微蹙眉，修長的手指輕輕了下。

小貓也不躲，任他，乖的不行。

楚陌心裏灘水，和小貓又玩了一會。

忽然，他嗯了聲，抬眸看向不遠的人，眸驟然一沉。

居然有人能悄無聲息靠他這般近，他竟沒察覺，看來此人不簡單。

對上來人的視線，楚陌這才了然，是個故人。

一黑袈裟的玄素手持念珠緩步走來，對著楚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察覺到將軍想見貧僧，貧僧便來此一敘。”

這幅模樣像極了得道高僧，楚陌卻不知緣由地覺著別扭，眸中流出幾分嗤笑，不控製地啟：“盡說廢話。”

嗓音淡淡，卻滿是威嚴，令人心頭一。

沒等玄素說話，楚陌先是一愣，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無禮，正道歉，便聽玄素歉然一笑，帶著討好：“玄素有錯。”

楚陌搖頭：“不，是我失禮了。”

玄素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裏突突直跳，天知道，方才將軍那神，他還以為……

險些沒嚇崩這和尚皮。

想來，是以為才會如此。

玄素的目落在小白貓上，卻隻見瞥來一眼，隨即滿是高傲地別開小貓臉，甚至還轉了，用屁對著他。

玄素：“……過河拆橋啊。”

“喵喵！”小貓兇地哼唧幾聲，又蹭了蹭楚陌，不想他看玄素，要看自己。

楚陌垂眸，嗓音溫：“怎麽了？”

“喵嗚~”小貓地了幾聲。

似乎看出小貓想讓他消失的念頭，玄素無奈歎氣，惹不起這個小祖宗，隻好快些同楚陌說完事，然後麻溜地消失。

“將軍，我知曉你現在有些疑問，需知天機不可泄，我隻能告訴你一些答案，其他還需得靠自己。”

楚陌沉：“好，如今可否告知小公主，我已知曉的份，以及讀心之事？”

玄素披著和尚皮，卻像個道士般掐起指來，神還一派嚴肅，似乎在做什麽人生大事。

楚陌眉頭一跳，失禮地覺著他似乎有些不靠譜。

他哪知，懷裏的小貓直接人化地衝玄素翻了個白眼。

——嘖，裝模作樣。

幾息後，玄素抬眸，正巧對上小貓難以言喻的眼神，角一。

他清了清嗓，老神在在：“可。”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陌鬆了口氣，又道：“若有人猜到小公主的份，可會有危險？”

“不會。”玄素道：“您保護得很好，不會有任何危險。”

此言本是在安楚陌，他卻垂下眸，嗓音低沉，辨不出緒：“保護得……很好嗎？”

——可今日險些出事。

玄素：“將軍，您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對有信心。”

楚陌抬眸，不知此言何意。

“緣分一說，誰也說不準，即使是天。”玄素垂眸掃了眼小貓，輕聲道：“為此，有人甘願等候經年，護安康伴長，不言字卻滿是意；有人尚不知一切，卻甘願賭上所有，尋之而去。”

“他們所求，隻為今生相見的緣分。”

“為此，將軍，您再勇敢一些吧，不要瞻前顧後，猶豫躊躇。您應當相信，小公主對您的心儀遠不止如此，而您一人的兵荒馬，早已是萬丈春意，草長鶯飛。”

楚陌怔然地看著他，他不笨，猜出些什麽。

眼看玄素的影緩緩消失，他心口一，連忙問道：“我如何能知曉一切？”

玄素沒言語，直到徹底消失，才遠遠傳來一句話：“若有緣，或許能在皇宮藏書閣找到您想要的答案。”

楚陌喃喃：“皇宮，藏書閣。”

玄素沒有說書名，想來，能否找到需得靠“緣”。

他得時間回趟京城才行。

忽的，手指傳來溫熱潤的，他低頭一瞧，便見小貓正悄悄他手指，察覺到視線，小家夥還揚起腦袋，琥珀的貓瞳清澈無辜，一副“我什麽都沒做的”小模樣。

楚陌失笑：“調皮。”

“喵~”

楚陌心下一：“小家夥，你又是怎麽回事？”

會是，他所猜想的那般嗎？

……

翌日清晨。

青年緩緩坐起，抓了抓睡的長發，又垂眸看著手心，似乎想起了夢裏茸茸的。

他角微揚，下了榻，洗漱收拾一番。

很快，形高大頎長，長發半簪，束著一個銀發冠的俊朗男子出了門。

不同之前，此次做夢後，他並沒有起很晚。

大步走到北院後，正巧瞧見紅男子關上院門。

拓跋潯剛一轉，便對上楚陌的視線，當即倒吸口氣：“不是吧？你還來送我？？”

楚陌臉一黑：“不行？”

拓跋潯嘖嘖兩聲：“可算了吧，別膈應我。”

楚陌：“……”

這廝活該挨打。

拓跋潯哼笑：“走著，來都來了，送我到城門唄。”

“順便去街市買早膳。”

“帶回來給小公主？”

楚陌頓了下：“嗯。”

拓跋潯笑：“果然。”

此時府人不多，兩人便走邊聊，倒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何時知曉的？”

“眼睛。”拓跋潯指了下眼睛，說道：“那雙眼睛，真的像極了景君澤。”

“就因此？”但因這一點便猜到景妧的份，自是不可能的。

“那隻是讓我有些好奇，於是在街市上時，我便刻意激怒，和切磋一番，想看的武功路數是否同大高手相似。”思及那日景，拓跋潯笑了下：“很謹慎，用了江湖人的路數，一度讓我打消了懷疑。”

楚陌輕笑：“自是最好。”

拓跋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讓我疑心複萌的，便是你的態度。”

“你和說話時，聲音溫到讓我……起一皮疙瘩，過於惡心了。”

楚陌：“……”

“你太在意了，我本就知曉你喜歡七公主，如此一聯想自是會有所懷疑。”

“當然，最後讓我確定的，便是……”

他拖長語調，故意調楚陌胃口。

後者卻啟，淡淡說道：“因為你說太子與南九音一事。”

拓跋潯笑著點頭：“說太子的事，尤其是和亡國公主有誼——這種事，怎敢說？那日，你最初不想聽，但一聽說要聽，你便不再堅持，甚至安起來。”

的確，那日拓跋潯一提此事，楚陌便猜到了他的意圖。

但奈何，小公主上了勾，他也隻能讓聽得更高興，其他便由他來理。

“不過，我奇怪的是，七公主在邊關，皇宮那位的份便有得思量，隻是景君澤怎會察覺不出，你又為何不告知於他？”這個問題，拓跋潯一直在思索，一直得不到答案。

“皇宮裏也是真正的小公主，太子自是不會發現問題。”

拓跋潯一驚：“兩個公主？”

“你素來相信鬼神一說，此事便是如此。”

拓跋潯默了片刻：“看來，這段時日你倒是經曆了不。”

要知道楚陌當初決計不信此類事，如今卻能篤定地說出這種話。

楚陌應了聲，沒再細說。

此事本就說不清，人力所不可為，見他不說，拓跋潯也不敢多問，隻拍了拍他的肩膀，視作安。

兩人很快出了府，街市上人多了些，他們便不再多言，隻聊了些閑事。

到玉南關的第一天，拓跋潯為激怒景妧，故意搶了最後一個糖餅。

那餅的味道很好，此時還有些意。

他們去買糖餅，許是那日和景妧在攤前打架，又帶著麵，老板對拓跋潯印象很深，見他來，笑著招呼：“公子，這次可不能再打哩，小攤不住哦。”

“要打就隻能找楚將軍了。”拓跋潯看了眼楚陌，聳肩認慫：“我可打不贏大將軍。”

老板這才看到同行人竟是楚陌，連忙打招呼：“將軍早上好，要吃些什麽？”

景妧也喜歡糖餅，楚陌打算買了餅帶回去，擔心現在買會涼，便打算回程時再買。

最終，拓跋潯買了兩個餅，和楚陌一同朝城門而去。

一日之計在於晨，玉南關自黑夜中蘇醒，百姓們擺攤開店，關變的熱鬧起來。

“你將玉南關管的很好。”拓跋潯道：“很厲害。”

楚陌：“這不歸我管，是城主的功勞。”

拓跋潯翻了個白眼：“還跟我搞謙虛？這玉南關裏裏外外你不知安了多人，城主一人，怎可能讓玉南關為第一大關？”

楚陌沒再多言，隻道：“喜歡便多來，玉南關不會對你關門。”

拓跋潯一頓，笑著應了聲。

兩人速度不不慢，過了會，便到了城門。

守城士兵對楚陌行禮，後者揚手示意免禮，拓跋潯看著，眼前忽然一陣恍惚。

當年的桀驁年早已為手下數萬將士，百姓戴的大將軍。

景策也長為尊貴無雙，運籌帷幄的大遂太子，用不了多久便能登上至尊高位。

隻有他一事無，甚至給兩位摯友添了不麻煩。

拓跋潯抿薄，纖長的睫羽掩去眸中的愧疚與哀傷。

在楚陌側眸之際，又勾起同往日無二的慵懶笑容，懶洋洋地說道：“我走了。”

他的心腹在他出來時，便牽來了馬，楚陌看著他利落地翻上馬：“進京城前，記得先給太子傳信。”

“知道，我可不想進牢裏一遊。”

“路上小心。”楚陌眸一沉：“你知道我的意思。”

“放心。”

邊關的風強勁有力，吹得角簌簌作響，亦吹了隨意披散的長發，麵遮住了拓跋潯上半張臉，卻遮不住那雙水瀲灩的眸子。

眸細碎，清晨的灑進其中，像是漾開來的春水，他最後掃了眼楚陌，猛地一拉韁繩，聽得馬兒長鳴一聲，小輕踢，向著遠方而去。

“楚聞悉。”拓跋潯朗聲喚道，背著他搖手：“走了！”

楚陌看著他離去，直到徹底看不見影，才緩緩吐出口氣。

他轉回城，去給小公主買早膳。

他卻不知，拓跋潯的目的地不是京城，而是……草原。

——他騙了楚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