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無心的,也不知道下午鐘漱石來過學校,誤以為和某位男生舉親。
但做賊的人總是心虛,鐘漱石低咳了一聲,“我猜你不肯耽誤學習。”
孟葭彎一下,用粵語說,“鐘生估的好準嘅。”
躺在床上,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加上冒鼻子堵,不氣。
原本三分的嗔,再傳到那一頭時,竟了十分溫。聽得鐘漱石心頭火起。
耳畔響起撥開打火機的輕響。鐘漱石笑著偏過頭,點了支煙,他抿了一口,勉強住了那份燥意,夾在指間,故意裝不懂,“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很會猜。”
鐘漱石問,“在學校也常說廣東話嗎?”
“如果見家鄉的同學。”
鐘漱石停頓了半分鐘。他在集團大會上,興許尚能侃侃而談,但在私下里,實在是很寡言的一個人。
這通電話打到這里,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得夠了。但他就是不想掛斷。
孟葭也意識到,好像說的太多,“不早了,晚安,鐘先生。”
“晚安,孟葭。”
這兩個字,鐘漱石說的極遲緩。
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出來,像剛學會客套話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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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你沒那麼強大◎
17
降溫最快的那兩天, 孟葭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在圖書館里做題,不時就要猛烈咳嗽一陣。也不知道是淋了雨, 還是那杯酒壞的事。
盡管已經著聲音, 但難免影響別人, 和一張桌子坐著的, 毫不掩飾地嘁了聲, 嫌棄兩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沒到天黑,孟葭提早收拾東西, 先去校醫務室開了點藥, 獨自回了宿舍看書。
路上接到黃梧妹的視頻。問, “葭葭,聽說北京來了寒啊,你加了服沒有?”
孟葭看著鏡頭里, 頭發花白, 神仍矍鑠的外婆,心里暖的一酸。
廣州這個時候,穿一兩件服很足夠,黃梧妹是從不睬天氣預報的, 刮風下雨與無關,左右也不怎麼出門。
但張媽說, 從孟葭去了北京以后, 外婆每天都關注北京的溫度,口里念叨最多的, 就是擔心孟葭不習慣北邊。
把手機往下挪了挪, “我穿了, 看我的呢外套, 多厚。”
“那就好,你在外面走路呀?”黃梧妹問。
孟葭把手里拎著的藥藏到背后。點頭,“對啊,我一本書落寢室了,現在去拿。”
黃梧妹笑罵一句,“你從小就丟三落四!快去吧,外婆不耽誤你時間。”
快要掛斷時,黃梧妹又想起件大事,“你別忘了自己生日。訂個蛋糕,請同學熱鬧一下,虛歲二十了,不好馬馬虎虎的。”
“知道啦。”
孟葭匆匆忙忙掛斷。
沒有聽話,孟葭對吹蠟燭、抹蛋糕這種事,提不起丁點興趣。
反而是在自己生日那天,托著沉重的病,按提前查好的路線,轉了幾站地鐵,來了福田寺旁的墓園。
孟葭捧束白花,像心準備一場久別重逢的會面,去看的媽媽。
對媽媽這類詞匯的印象,僅停留在文字片段里,沒有任何切會。外婆待無微不至,但也從不和躺在一張床上,黃梧妹迷信,總說老人家上差,會吸走小孩子的。在孟葭眼里,這當然是無稽之談。
孟葭小時候,每次在畫片里看見,媽媽抱著兒依偎床頭,講晚安故事的畫面,都跳過去不看。
因為得不到,再看下去,會變得不高興。但不能夠不高興,外婆養著,沒虧待過任何。應該高興,也只能高興。
等長大以后,回想起懵懂的年月時,記住的,不是這些假裝的高興。假的東西就是假的,被人隨意編造出來,不會刻畫在腦子里。
記得的,只有深夜里的哭泣,和藏在被子里,不停聳的一雙肩。
孟葭進了辦公室,墓園的管理人員看著這個學生,穿黑的薄呢翻領外套,素面朝天,長頭發順垂到背中間,眼神清亮,看人的時候干干凈凈。
工作人員問做什麼,孟葭解釋說,“您好,我想查一個墓碑,看是在哪個位置。”
他翻開登記冊,抬眼問,“那是你什麼人?”
咬咬下,毫無的一張臉,小聲答,“我媽媽。”
工作人員再看向時,不免多了些憐憫,語氣也緩和了下來,“你的媽媽什麼名字?”
“孟兆惠。”
孟葭在旁邊靜站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才聽他說,“你從左邊的臺階上去,從最上面往下數第三列,那一排位置好,只有富人家的三塊碑,去吧。”
“麻煩您了。”
說這話時,孟葭又咳嗽了幾聲。
踩著白運鞋,從側道一條極窄的臺階上去,依著剛才的叔叔所說,在那排的正中間,找了媽媽的名字。
可能是緣親厚使然。孟葭從小,最怕跟著外婆去掃墓,看見那些燒灰的紙錢,尤其口中還念念有詞,就覺得害怕,攥了外婆的擺,一步不落的,跟在屁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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