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似乎是覺得自己說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吉利,又止住了,“之前母后總覺得心中惴惴,現在總算是可以口氣了。”
沈瑯懷沒有應聲,過了片刻才道:“兒臣心中有分寸。”
李氏輕聲嘆了一口氣,“說起來,若是當初端妃還在,又是生了個兒子,現今恐怕是當真還是有點兒棘手。你父皇還真是個皇室之中見的癡種,就那點兒意,若是沈初姒當初是個男孩,現在這位置恐怕都多要生點事端。”
此事算是李氏的老黃歷了,每每見到沈瑯懷,都要周而復始地將這件事再拿出來說一遍。
即便現在的沈瑯懷已經登基為帝。
“母后。”沈瑯懷頓了頓,語氣波瀾不驚,“既定之事,多說無益。”
李氏聞言有點兒訕訕,面也說不上是好,聽得出來沈瑯懷似乎是并無意于再聽下去,于是換了個話頭,“你說,你父皇既是這麼寵著沈初姒,又何必將嫁鎮國公府,現在這才剛剛駕崩,連帶著馬上就被趕出府,還當真是可憐。”
“這事雖說做得并不厚道,但是面子上既是和離,倒也說得過去。”
李氏說到這里突然語氣一變,看著沈瑯懷道:“這件事就算是鎮國公府千錯萬錯,你也不可替沈初姒出頭,凡事都得掂量掂量,且不說鎮國公府基深厚,不可妄,就說這和離以后,李氏必然會為鎮國公首選,現在的那個世子雖說子頑劣了些,但畢竟是獨子,這偌大基業,終歸都是他的。”
“你也有好幾個表妹,有些上不得臺面的,讓這些氏族娶了就是,你三表妹是其中最出眾的,相貌才是上上之選,盛京中的貴沒有幾位能比得上的,等到登基大典結束,孝期也過了,就可以讓禮部著手準備立后的事了。”
沈瑯懷聞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也沒說答應,也沒說拒絕。
他隨手撥開放在自己面前的熱茶,“母后若是無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氏從前和他提過很多次讓他娶了三表妹的事,現在又是舊事重提,甚至已經替他構想好了立后的時間。
無非就是想讓李家再多一位皇后。
那位三表妹,沈瑯懷也知曉,從前見到自己的時候含帶怯,大概是因為時常有人打趣,又帶著一點兒必然嫁皇室的優越。
或許是因為經常被人奉承,所以子高傲,帶著一點兒理所當然的趾高氣揚。
其實也尋常,畢竟這位表妹自錦玉食,又頗得旁人艷羨。
被這樣慣著長大的貴,有這樣一點兒氣的格,其實從來都無傷大雅。
只是沈瑯懷不喜。
所以每每李氏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都是不置可否,雖然并未明著拒絕,但是其實李氏自己心中也多明白。
反復提起,不過是因為不死心罷了。
沈瑯懷剛剛踏出殿外之時,卻又聽到李氏在后住自己。
他頓步回頭,聽到李氏這麼問道:“你父皇在前日見過你,那日在乾清殿,他和你說了什麼?”
沈瑯懷聽得分明,卻又沒答,食指了拇指上的扳指,卻倏地想到了那日。
沈兆自病后,很見人,除了寥寥幾位臣子,偶爾見一見宮妃以外,還有沈初姒以外,幾乎就沒有再見過旁人。
而后來病加重之后,就只見過沈初姒和謝容玨兩人了。
而他生前的最后一面,則是見了沈瑯懷。
或許是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想同太子講講朝政大事,又或者是朝中盤虬錯節的世家關系。
沈瑯懷出正統,品行才學樣樣都是皇子之中出類拔萃的,自從監國以來就被言稱贊為有治世之能,沈兆重病而起的那點兒朝中波瀾也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上下再無異心。
眾人都以為沈兆見他,是為了詔傳位一事,其實并不盡然。
當日,乾清殿當時都是彌漫開來的藥味,沈瑯懷在晦暗的殿,見到了沈兆最后一面。
其實他與這位父親并不親近,年時起,沈兆就對他十分嚴苛,對于朝政都是親自教導,稍有錯就會嚴詞訓斥,也幾乎從未笑過。
所以當初,沈瑯懷想,他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沈初姒的。
沈兆所有慈的一面,幾乎都給了。
“父皇。”
沈兆靠在引枕之上,掩咳嗽了兩聲,連日的飲藥讓他的臉上是滿滿的疲憊,他凝神看了看沈瑯懷,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
這一笑,讓他的咳意更加忍不住,臉上的壑也更為明顯。
沈瑯懷頓在原地,不解其意。
沈兆作緩慢地從自己的枕頭底下出那個護符,指著沈瑯懷的腰間,“朕也有的。”
沈瑯懷垂眼看了看掛在自己腰上的護符,不知道應當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沈兆拍了拍自己床榻旁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然后緩聲開口:“詔的事,朕之前就已經立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朕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了,就只求你這麼一件事。”
“阿稚不比其他的公主皇子,所以朕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一個人。”
沈兆說著,又笑了一聲,“說起來,阿稚這個名字,當初還是你取的,所以朕現在,也信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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