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玉足何等,即使是在兄長面前也不可隨意外。得臉頰通紅,也不敢去深想是誰替自己的鞋,依言照做。
鞋穿好后,怯怯地走到他邊:“皇兄,有梳子麼?”
發髻已然全散落了下來,如緞長發順地落在肩頭,秋水顧盼,顯得那張原就清艷溫婉的臉更顯出一種羊犢似的無辜與綿。
桓羨略抬了下手,將妝奩指與,沒有再看。
他伏于書案上批改折子,薛稚便在一旁對鏡梳發,春日如灑金一般窗戶來,照得滿室暖融。
微風拂拂,不住地拂他筆下的紙頁。
桓羨突覺眼前之景有種不真實的虛幻,不似天子燕寢,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兒閨房。他擱下筆,出言打斷了這幕畫卷的靜謐。
“你給我備了什麼禮?”
皇兄連這也知道了嗎?
薛稚還不知自己在棲鸞殿中的一舉一都落在了兄長眼里,一邊戴簪一邊回轉過來:“一個繡囊而已……樂安無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還皇兄莫要嫌棄。”
說著,春山眉黛間又蘊出一難為,“上次,上次我好像落了個舊的在皇兄這兒,不知皇兄還記得否……”
這樣子像極了晨起的新婦回頭同夫婿說話,桓羨看著艷紅在自己眼前一張一合,心忽然很不好:“扔了。”
薛稚“啊”了一聲,又期盼問他:“那,那謝郎求來的那赤繩子,阿兄也扔了麼?”
桓羨沒應聲,卻自書案上取出一小匣子,里面放著的,正是那日被送來、安放那赤繩子的繡囊。
見舊囊仍在,眼角眉梢霎時漾開溫的笑意,纖指勾過赤繩重新在他腕上系上:“謝郎說此是向月下仙人求來的,有辟邪安神之效,皇兄戴上這個,以后就不會夢魘了。”
“當然了,也能庇佑皇兄能早日和心的子修眷屬,早生貴子……”
桓羨掀眉:“你很喜歡給我做?”
這話里寒意深深,薛稚套在繩結里的小指一,活結霎時打個死結,訕訕地道:“哥哥若是不喜梔梔說這話,梔梔以后不說了。”
見言語間又換了時稱呼,桓羨心里那莫名而起的無名之火這才淡了些。他收回被系繩的手,淡淡應:“嗯。”
作者有話說:
梔梔:晴不定的皇兄……哥哥的心,海底針……
第14章
這之后,薛稚再去玉燭殿時,再未被拒之門外。
皇兄還是不怎麼理,待就如時他們一起養過的那只玳瑁貓兒,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但知曉自己如今的一切安穩都是皇兄給的,也念他的不計前嫌,因而并不在意,依舊常提些自己做的吃食去瞧他。
桓羨政事繁忙,每每忙完政事,回到寢殿里,便能見提著一盒子點心等候在殿中,溫溫地喚他:“皇兄。”
春山眉黛,秋水澄澈,會令他想起那些暗夜里的迷夢,也總是這般溫溫地坐在他榻邊,喚他皇兄。
桓羨眼神晦暗,揮手退下。也不生氣,下一次仍舊送糕點過來,仿佛能送那些糕點給他,便是天大的恩賜了。
一來二去,常來玉燭殿稟事的大臣也都知曉了這位公主的殊遇。一次從殿中出來,偶然與侍中何鈺撞上。本回避,卻被攔住。
“若老臣沒有看錯,公主怎麼好像時常來此?”
尷尬難言,分辯道:“夏天到了,皇兄說他進來食不振,我就做了些清熱解暑的點心過來……”
“陛下食不振,自有太后與廚心,卻與公主有什麼關系。”何鈺沉著張國字臉,嚴厲斥道,“公主與陛下又非親兄妹,如今各自都大了,理應避嫌,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難道不曾有人教過公主嗎?”
“況且,公主自己不知檢點事小,有損陛下的清譽事大,公主,可別忘了自己的份。”
這話說得委實過分,薛稚臉上陣紅陣白,卻是淡淡地應:“何侍中教訓得是,我記住了。”
“公主知道就好。”何鈺嘲諷說道,徑直拂袖離開。隨薛稚過來的木藍氣憤道:“這人誰啊,說話可真難聽!”
薛稚別過頭,神尷尬:“走吧,別管了。”
木藍急切地道:“他都這樣侮辱您和陛下了,您難道不生氣麼?公主,咱們告訴陛下去吧。”
還是沒有回頭,木藍只得挽著食盒追上。玉燭殿刻滿云龍紋的窗,龍章姿的天子正負手立于窗前,已站了許久。
侍監馮整候在他后,被抑的氣氛唬得大氣也不敢出。半晌,才磕磕絆絆地憋出一句:“侍中這話,屬實說得有些過……”
樂安公主的份本就尷尬,若失了陛下的庇佑,在這宮中,只怕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桓羨負手回,朝殿走去,卻是問起了不相關的事:“太皇太后的壽辰準備得如何了?”
“已經萬事俱備了。”馮整忙跟上去。
“嗯,給何令菀去辦。”他道。沒有就方才的事過問一句。
是日,玉燭殿便下了旨意,要何令菀辦太皇太后的壽宴。
歷來民間為長輩做壽皆是由家中婦人主事,天子此舉,寓意不言而喻。何氏喜出外地接了旨意,便連何令菀本人也備鼓舞,既驚且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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