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行與紀晨風之間的話題,多集中于寵醫院和過去的學生生涯上。我只有聽的份兒,很難進去。加上不喝酒的總要比喝酒的吃飯快,他們一瓶酒沒喝完,我已經結束用餐。
“去洗澡吧。”紀晨風將簡行拿來的那只袋子遞給我,“里面有防水,你自己一下。”
雖說總把簡行當假想敵,可我自己也清楚,這種猜忌毫無意義。
我不可能時刻跟在紀晨風邊阻撓他和別人的正常往,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搞黃他的工作。我得接他在這世上還有別的朋友,別的牽絆。我依舊是他隨時可以依靠的大樹,但他不是菟子,他不需要圍繞我而生。
接過袋子,我拿上換洗進到浴室,掉上后,發現單手防水有些困難。
哦,這就沒辦法了。
“晨風,能進來一下嗎?我一只手不上。”腦袋探出浴室,我抱歉地打斷紀晨風與簡行之間的對話。
“等一下。”紀晨風跟簡行打過招呼,起朝我走來。
我拿著一張防水,靠坐在洗機上,等他進來了,便將防水給他。
“因為我要洗澡,所以你特地他來送防水的嗎?”看了眼微敞的浴室門,我輕聲問道。
“嗯。”紀晨風撕開覆蓋,小心地將方形防水蓋在了我的傷口上,“一般藥店買不到這種。”
離得近了,能聞到他上淡淡的酒味。想讓他喝點,話都到了邊,忽然憶起上次他喝醉時讓人驚喜的表現,猶豫片刻,私心作祟下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喝醉了好啊,喝醉了說不準我也能占一回便宜。
“好了,洗完后揭下來就行。”完了,紀晨風讓我有事再他,隨后便出去了。
恨不得把昨天沒洗的份兒全洗回來,我在浴室待得格外久,洗完了等穿好服出去,發現紀晨風他們已經把桌上的菜全部撤下,換上了西瓜。
“你戒煙了?不是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煙啊……”簡行手里拿著包魷魚,邊說話邊從中出放進口中咀嚼。
我著頭發坐到他們邊上,簡行將手里魷魚傾向我,我謝過他,從里頭了兩。
“聊什麼呢?”我問。
“聊戒煙呢。”簡行道,“我說我現在肺不好,煙的,這人說戒了,我說戒煙哪這麼容易,他說他就戒了。我記得我之前在學校還給他遞過煙,他那時候說自己不的,結果幾年不見不僅學會了煙竟然連煙都戒了。”他語氣里大有一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紀晨風都學壞了”的調調。
吃完了魷魚,我拿過桌子上的西瓜啃起來,聞言有些詫異。
原來紀晨風以前不煙嗎?
去年生日時候我記得問過他,煙跟誰學的,他說是跟一個特別的人學的,當時以為是周及雨,可仔細一想,好像沒見過周及雨煙,在他上也沒聞到過煙味。
不是周及雨的話,這個“特別的人”到底是誰啊?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又多出個人來?
“因為桑念不喜歡。”
吐出西瓜籽,聽到紀晨風略帶沙啞拖曳的嗓音,我朝他那邊看過去。他單手撐著頰,臉上毫無醉意,發現我看他,輕輕抬了抬眼皮與我對視。
他清醒時是絕不可能用這樣一種眼神看我的,帶著若有似無的撥,就像……在勾引我。
“他總是這樣,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他收回視線,了簡行的杯子,一口飲盡杯子里的酒。
“喜歡你不就行了。”簡行端起自己那杯同樣仰頭喝干。
他剛想去夠一旁酒瓶,我攔住他:“我來。”說罷給他倆一人一杯重新滿上。
起先我還能吃著西瓜聽他們閑聊,不時一,后來可能力耗了,就開始不自覺犯困。
到底要喝到什麼時候?
打著呵欠,我躺在紀晨風旁,本來只是想閉眼假寐,結果一不小心睡過去。等再醒來已經不知過了多久,簡行終于是要走了。
“看起來人不錯啊,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們和好了,今天嚇我一跳……”簡行站起,用含著醉意的聲音小聲道。
“沒有和好。”紀晨風跟著起。
我一不,繼續裝睡。
“這還沒和好呢?”簡行往門口走去,“你差不多得了,明明喜歡得不行……”
悄悄睜開一條,紀晨風將簡行送到門口:“還不夠。”
不夠什麼?
簡行告別后離去,紀晨風鎖上大門往回走,我立馬閉上眼。
耳邊響起盤子與酒杯的撞聲,紀晨風收拾起了桌子。沒一會兒,腳步聲遠去,廚房傳來水聲。
這次我徹底睜開眼,從地上撐坐起來。
還能洗碗收拾桌子,他難道沒醉?不該啊,我洗完澡出來那會兒他看著就有點醉了……
才這樣想,廚房里便傳出一聲玻璃皿破碎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連忙起查看,發現是紀晨風手,打碎了一只杯子在地上。
他想將碎片撿出來,可是試了幾次手都偏離了目標,我看得心驚膽戰,怕他弄傷自己的手。
“別撿了,我來吧,你去外面待著。”我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地上輕輕拽起,推他出了廚房。
他全程十分配合,一聲不吭。等我理完了玻璃碎片,洗完水池里的碗出去一看,他居然趴在矮桌上睡著了。
自然不可能留他一個人這樣睡整晚。我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試圖將他喚醒。
“紀醫生,紀晨風,進去睡了……”
他蹙著眉,略顯茫然地睜開眼,雖然不愿,但還是聽話地在我的哄下站立起來。
看得出他和簡行喝酒不是第一次了,奇怪的是簡行似乎并不知道他酒量其實很淺。
以前就覺得神奇,怎麼會有人醉得這麼不明顯的?不吵不鬧,對話自如,甚至還不忘收拾自己喝完的酒瓶。
要不是有過經驗,我可能也會被他騙過去。
“要先洗澡才能睡。”掙我的攙扶,他突然調轉方向往浴室走去。
我急急跟過去:“我幫你吧……”
倒不是想占便宜,主要還是怕他摔倒發生意外。
“砰!”紀晨風置若罔聞,直接將我攔在了浴室外。
瞪著面前合攏的木門,我擰了擰把手,發現對方竟然還鎖了。
沒多會兒,里頭傳出水聲。著門聽了片刻,確定沒問題,我轉進臥室給他拿干凈。
一共就一個柜,找起來也方便。紀晨風的屜就跟他的人一樣,整潔又有條理,子與分門別類放置,t恤疊得整整齊齊,甚至還按從淺到深的放置。
拉開第二個屜,這層全都是子,同樣按質地疊放,整齊得賞心悅目。
我對紀晨風的柜產生了濃濃的興趣,接著又拉開了最上面的柜門。
柜子里的景象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比起前兩個屜的井井有條,它看起來凌不。
本該掛在架上的大外套胡塞在角落里,圍巾糾纏其上,襯衫像團咸菜一樣皺地團在一旁,暗紅的領帶在我打開柜門的瞬間掉落下來,宛如一條垂死的長舌。
住那條領帶遞到鼻尖嗅了嗅,聞到淡淡的薄荷煙草味。
現在已經是夏季,這些卻像是冬季的,這麼久為什麼不洗?
而且……我拉出那條領帶放到燈下細看,這領帶怎麼有點眼?
領帶,襯衫,大,圍巾,全都一一被我從柜里挖出來丟到床上。經過仔細辨別與回憶,最終確定,這些都是我的。
說不震驚是騙人的。這麼多年來,食起居都由別人照料的關系,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幾件外套、幾條領帶,每一季反正都會有新的送來。如果不是今天在紀晨風的柜發現這些東西,我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自己擁有過它們。
這難道就是紀晨風臥室里的?
有些人,表面讓我趕走,別打擾他的生活,背地里卻一直藏我的服睹思人……
原樣給紀晨風把東西塞了回去,拿上干凈居家服與送去浴室。知道他聽不見,便一直候在門外。
過了十分鐘,紀晨風上滴著水開了浴室門,我連忙迎上去將服給他。他看了我許久才接過我手里的服,砰地又關上了門。
再出來時,他已經穿好服戴好人工耳蝸。洗過澡后的他像是更醉了,跟他說話他直接無視,自己扶著墻就回了臥室。
小心看護著他,跟在他后頭一道進臥室。以為他會像個乖寶寶一樣躺下睡覺,結果他打開柜,從里面一件件將我的拿出來,鋪在了床上。
所有的圍不大不小的一個圈,他欣賞了會兒自己的杰作,隨后抬進這個“圈”里,躺下的同時手里住我領帶的一角放在鼻端,像嬰兒般蜷起子。
我試著出他手里的領帶,才剛了,他閉著雙眼,擰著眉攥得更。
如同小鳥筑建巢一般用我的填滿自己的床鋪,在我的氣味中安心地睡。
明明喜歡到不行。腦海里閃過簡行離去時說的話。以為是他打趣的說法,結果是真的喜歡到不行啊。
手指過紀晨風的面龐,心由一開始的喜悅,逐漸染上酸楚。喜悅于他這樣喜歡我,酸楚于……他喜歡的是這樣的我。
如果我是個像鄭解元那樣樂天的家伙,他可能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不過事到如今,也不會讓給別人了。除非我死,不然誰都別想搶走他。
“為什麼說‘還不夠’,我做得還有哪里不夠嗎?”
紀晨風半睜開眼,目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我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會把他吵醒。本來也不抱期他能好好回答,畢竟醉這樣。想不到他在沉默了幾秒后,竟然像模像樣地給出了答案。
“還不夠害怕……”
害怕?之前程濤砸破了我的車窗,被他當場抓獲,我想要算了,他卻執意將人送進警局,理由是如果不能讓對方害怕,他就會越來越過火,最終失去控制,演變為這座城市的毒瘤。
所以紀晨風現在是認為對我的懲戒還不夠,不足以讓我吸取到足夠的教訓是嗎?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知道,我簡直是怕死了啊,已經一輩子都不可能做什麼過火的事了,連小火苗都不會再有。
“那……你煙到底是和誰學的?”了他的耳垂,我又問出一樣心中謎題。
紀晨風這次愣的時間更長了,將手里領帶更往鼻端湊去,半張臉都要埋進去。
“桑念啊。”含糊地說完,他再次閉上雙眼。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答案。
我?他跟我學的煙?什麼啊,怎麼可能,我去年才跟他說上話,之前他應該只在病床前見過我一面……才對?
等等,我想到另一種可能。
如果他一早就發現我在跟蹤他呢?
地鐵站,咖啡館……我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其實他早就將一切看在眼里。
這樣便可以解釋,為什麼重逢以來他始終篤定我是在跟蹤他,對于我調查他邊人的事也表現得十分淡然。
因為在他看來,我早就前科累累,劣跡斑斑,三年前我就這樣做了,他也察覺了,當然不會為此再到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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