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愈合后,鄭解元空來把他的車開走了。我們只在房門口簡單說了兩句話,他沒有進屋,更沒有提施皓的事,拿了車鑰匙便匆匆離去。
我知道這種事確實不太好大方說出口,于是言辭委婉地給他發去一條信息,讓他有任何困難都不要吝嗇向我開口,我們的關系本無需客氣。
隔了半天,他發來一串哭泣的表符號,最后回了個“嗯”字。
我和紀晨風回到了無限接近于從前的狀態。
說無限接近,是因為我們會像人一樣,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同住一個屋檐,但和人不同的是,我們不牽手,不親吻,更不上床。
每天都在與紀晨風回到真正“人”的狀態,想要肆意親吻擁抱,在床上翻滾纏綿。可同時也理解紀晨風覺得“還不夠”的心。縱觀我之前的所作所為,確實多謹慎都不為過。
這或許正是紀晨風對我的考驗之一,看我夠不夠耐心。等到哪一天他主親吻我,回到從前那種時時刻刻都想與我親熱的狀態,應該就是他覺得“夠了”,徹底原諒我的時候吧。
“你好厲害啊。”孟雪焉看著我手里的試卷,不無羨慕道,“我只考了76……”
手語課隨堂測驗上,一共五十道選擇題,我錯一道,得分98,毫無疑問地在“優等生”行列。
“還是老師教得好。”看向正在給別人發放試卷的紀晨風,我不自覺勾起了角。
為了更好地增進,最近一直在想各種辦法,其中一項就是向紀晨風多多請教手語相關問題。由于是非常合理的請求,他一般不會拒絕。如此一來流有了,我的手語績也提高了。
“我應該更用心一點的。”孟雪焉仔細將試卷疊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小包包里,突然吸起鼻子。
我聞聲朝看過去,發現竟然眼角微紅,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你哭什麼?”一個手語隨堂測試,至于嗎?
“我想到我弟弟……”孟雪焉道,“我弟弟有先天神經耳聾,近兩年來聽力已經越來越差了。他是我學習手語的初衷。原本想著在他完全失去聽力前,至要學到用手語和聽障人士通無障礙的程度,可是我好笨,覺做不到了……”說到最后甚至語帶更咽。
不甘就去努力改變,哭有什麼用?
“俗話說‘笨鳥先飛’,如果覺得自己蠢笨,就應該更加勤勉刻苦才對。”
相較于紀晨風充滿鼓勵表揚的教學風格,我更像是鷹式教育派——學不死就往死里學。絕不會說什麼“你也盡力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力”這樣的廢話,如果沒有達到理想預期,毫無疑問地,那就是付出的努力還不夠。
孟雪焉抿了抿,可能沒想到我說話這麼直接,臉上顯出一抹難堪。
過了會兒,小聲問:“桑念,你為什麼來學手語?”
“因為喜歡的人聽不見。”紀晨風彎下腰,將試卷遞到一名男同學面前,低聲不知道說了什麼,對方立馬耳朵都紅了,不住點頭,一幅虛心教的模樣。
剛剛發我試卷的時候為什麼放下就走了什麼話沒跟我說?同樣都是他的學生,怎麼能區別對待呢?優等生也需要鼓勵啊。
“咦?你喜歡的人聽不見?”
我瞥向旁孟雪焉:“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沒有問題。”連連擺手,像是怕我誤會,“就是有些驚訝,現在好男生像你這麼用心了……”
紀晨風發完試卷,回到講臺前,準備重新上課了。
趁著最后一點時間,我回復孟雪焉道:“他值得。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
結束課程后,三人坐上同一輛地鐵。車廂里人不是很多,還有幾個空位,我與紀晨風坐一道,孟雪焉則坐在我們對面。
“為什麼今天不夸我?”行駛中,伴著輕微的搖晃,我湊到紀晨風耳邊問。
他手里捧著一本紙質書,看得正神,聞言從書本中抬頭,不明所以道:“夸什麼?”
“我考了98分,你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紀晨風想了想,道:“你做得很好。”
這什麼敷衍了事的語氣啊?
我不滿地一掌下他手上的書,阻止他繼續翻閱。
“不夠。”
他再次看向我,這次目在我臉上停留得格外久。
我被他看得十分忐忑,下意識地拿開了手,紀晨風趁機將書本從我手低了出來。我以為他這是不想配合我,懶得理我的意思,不免有些失落。
算了,要有耐心。重復十遍。要有耐心,要有耐心……
“你做得很好,小念。”
耳邊響起紀晨風低沉和緩的嗓音,眼前被展開的書本擋住,話音落下,我的面頰上落下了一個比棉花糖還要甜的吻。
睜了睜眼,從面頰開始麻木,微小的電流轉瞬間爬滿全,連后頸的汗都豎了起來。我就像熱了幾天幾夜的一鍋油,驟然被撒進了一滴小水珠,整個人都快炸了。
而相較于我的難以自持,紀晨風顯得淡定得多。他放下書本,退回去低頭繼續看他的書,仿佛剛才的親吻只是我的一場幻覺。
糟糕,覺要融化了。眼睛、頭發、耳朵、……每個部位都在發燙發麻。這竟然只是個輕淺的面頰吻?
天知道他如果做了我腦海里無時無刻不在想的那些事我會怎麼樣,到時一定會瘋掉的……
彎下腰,抖著雙手捂住了臉。夠了,不要想了,這可是在地鐵上,真的起反應就遭了。
紀晨風這家伙,如果不打算滅火就不要老是勾引我啊!還是說這是他對我的一種懲罰方式,能自如控制就能通過他的考驗?
“孟雪焉一直在看我們,你和說過什麼嗎?”獨自抵著的燎原大火,忽然,紀晨風的聲音在我耳畔復又響起。
我一愣,抬起頭,正好目睹對面孟雪焉驚慌失措低下頭假裝玩手機的全過程。
看樣子就知道,猜出來了。
如果只是看到我和紀晨風在地鐵上咬耳朵,未必會往曖昧的方向想,但在今天我告訴了自己喜歡的人聽不見后,只要稍作回想,就一定能知道我口中那個聽不見的人是誰。
“今天問我為什麼要學手語……”直起,我將與孟雪焉之間的對話全都復述給了紀晨風。
紀晨風的目始終落在手中的書本上,那是一本關于醫學的書籍,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翻過頁了。而我會知道,是因為我記得右下方那顆碩大的心臟。
看來他也不像表面那麼平靜嘛。
“你會來學手語,難道不是因為跟蹤了我嗎?”地鐵靠站,紀晨風合上書站起,走前沖對面孟雪焉頷首打了個招呼。
我跟著他起,見孟雪焉神尷尬,稍稍頷首便與紀晨風一道下車。
“要說幾遍你才信,我真的沒有跟蹤你,這是天意。”我說。
一前一后站上自扶梯,紀晨風雖然沒再說什麼,但看他的表應該是不太信的。
“就算是在荒島上也想和你通無礙。”出了地鐵站,走在寂靜無人的蠅城小道上,我毫無預兆地開口。
前面的紀晨風停下腳步,不解地回過頭:“什麼?”
微風吹拂,周圍不知哪顆樹上的知了忽地驚醒過來,震翅膀,發出了響徹夜空的蟬鳴。宛如電影中,針對浪漫鏡頭的盛大伴奏。
“如果有一天電子械都不能用了怎麼辦?災難片里不都這樣演嗎。我就在想,手機沒電了,人工耳蝸失靈了,甚至連紙筆都沒有了,我該怎麼和你通呢?想著想著就報了手語班。”
蠅城昏暗的路燈下,我笑著向紀晨風吐自己荒誕又無厘頭的想法:“現在,就算虹市變一座孤島也不用怕了,我總能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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