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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皇妃》 第88章 天命無解(1)

南朝大軍攻下紫翔關之后,一鼓作氣,又連攻三城,南軍士氣高昂,無與倫比。

分嶺郡之郡守府。

漫夭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曬太,周圍所有人之中,就數最閑。宗政無憂什麼都不讓做,城里或者軍中大小事務,一概不讓過問,只讓安心養胎。這段期間,將自己掩飾得很好,一點悲傷緒都不曾外,仿佛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偶爾還會做夢,夢見的不是鮮就是尸,每一次醒來都是大汗淋漓。每每此時,宗政無憂總會放下手頭的一切事來陪著,而每次睜眼都能看到他眼中來不及收起的濃烈哀傷和恐慌,他是那麼的害怕會離開他,盡管蕭可說剩余的時間應該足夠生下這個孩子。

抬頭著頭頂的葡萄架,葡萄藤冒出了新鮮的芽,清新的生命,讓人看了歡喜又惆悵。漸漸凸顯的腹部,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心中既喜且憂。

這是和無憂的孩子,想來定然聰明又漂亮。

“想什麼如此神?”正沉浸在對于他們孩子的無窮想象,忽然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從后環過來,宗政無憂突然出聲,嚇了一跳。

轉頭嗔道:“別嚇著孩子。”

宗政無憂低頭在艷的上啄了一口,挑眉道:“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他就不配做我宗政無憂的兒子!”

漫夭斜眼瞅他,好笑道:“你怎知是兒子,也許是兒呢?”一說到孩子,總是滿心,興致極高。在他懷里仰著臉龐,問道:“無憂,你想要兒子還是兒?

宗政無憂毫不猶豫道:“兒子要,兒也要。”

“你真貪心。如果只能有一個,你希是兒子,還是兒?”以他帝王的份,這個孩子最好是個男孩,雖然更喜歡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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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無憂笑道:“兒子兒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最好是多生幾個,有伴,他們就不會孤單。”

漫夭角的笑意微微凝滯,眸一暗,但僅僅是一霎那,便又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道:“多幾個孩子,讓他們每天圍著你轉,吵得你頭昏眼花,煩不勝煩。只怕到時候,你會毫不客氣地拎著他們的脖子給扔出門外去。”

面上洋溢著專屬于母親的幸福笑容,得眩目,宗政無憂目一閃,忽然抱,深深的眼睛,無比溫又帶著傷道:“只要有你陪著,我不嫌他們煩。”

漫夭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忍不住流出來。他無時不刻不在想方設法告訴,只要有在,什麼都好。可有些事,由不得選擇!連忙扭過頭去,強烈控制住心突然涌現的悲痛,然后,努力笑著對他說:“沒有我陪著的時候,你也不能嫌他煩。無憂,我們的孩子……你一定要多一些耐心,好好疼他、他,給他一個和我們不一樣的幸福年……好不好?”

拉著他的手,令人心酸的笑容中滿是祈求。

宗政無憂心頭大慟,一把將,沒做聲。

漫夭聽不到他的回答,心里有些急了,便推開他,認真道:“無憂,你答應我!”

宗政無憂眉心微鎖,眼底神堅決,道:“只要你疼他們,我自然會疼他們。”

漫夭怔了怔,撇過去的眼,眸黯淡。自是會他們的孩子,可是,有沒有疼和照顧孩子的機會,不由說了算!

“七哥,七哥!”

院子里氣氛正傷,院子門口突然傳來九皇子的興聲,宗政無憂和漫夭一起回頭,看到九皇子揚著手中的半張紙,朝這邊快步跑了過來,他面,似是找到寶一樣。蕭可跟在他后頭,臉明顯不太好。九皇子還沒到他們跟前,就大聲道:“找到了!我終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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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夭和宗政無憂眼皆是一亮,九皇子過來之后,見漫夭也在,愣了一愣,宗政無憂對他使了個眼,才道:“阿漫,你出來時間也不短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漫夭心中明白,溫笑道:“不用,讓可兒陪我回去就好。”

宗政無憂淡淡看了眼蕭可,點頭道:“也好。”

漫夭被蕭可扶著離開,宗政無憂才語帶急切道:“找到解毒方法了?”一向深沉不緒的眸,此刻有著掩飾不住的期盼和喜悅。

九皇子對上他這樣的表,想著那樣的解毒方法,他臉上的興忽然僵住,了眼手中半張微微發黃的舊紙,結道:“找……是找到了,只不過……”

宗政無憂皺眉,“只不過什麼?”

九皇子有些猶豫道:“我,我不敢說,七哥你自己看吧。”

宗政無憂本就著急,見他說話吞吞吐吐,已是不耐,不待他說完,便一把奪過那半張發黃的舊紙。

九皇子朝著一個地方指了一下,他順著那個位置看過去,頓時心頭一凜,滿滿的希在那一剎那全部破碎。

宗政無憂沉聲怒道:“這是什麼?!這也能做解毒之法?再找!”

“沒有了,七哥。”九皇子也很郁悶,找了那麼多天,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辦法!不管這辦法好是不好,也總算是找到了,只要他們肯用,它就是個辦法。

宗政無憂著那半張紙,手上青筋直跳,渾散發的怒氣漸漸被一蝕心骨的悲哀所代替,他著那紙上凌而潦草的字跡,怔怔不語。

所謂解毒之法,只針對于懷有孕之子,在子即將臨盆之即,以一種獨特的金針過之法將母的毒素匯聚到嬰兒,隨著孩子的出生而解。但這個孩子,卻需要以藥養命,壽不過二十四歲。

這是何等殘酷的解毒之法!一個充滿希的生命,在還未出生之時,便已注定了一生痛苦,壽終有時。試問天下父母,誰能如此狠心?

九皇子見他如此表,心中難過,勸道:“七哥,七嫂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解了毒,你們以后還可以有很多孩子。”

宗政無憂指尖握,那半張發黃的舊紙在他手中被碎,那細微的碎裂聲,從心底傳來,遙遠而沉痛。他站在葡萄架下,看見天空一片灰蒙蒙的。

他站了得有小半時辰,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回房之時,漫夭背對著門口,很安靜的坐在那里,雪白的長發披瀉在的肩背,在窗的白下流轉著似圣潔卻又似哀絕的淡淡華,脊背單薄,看上去有些僵

蕭可垂首站在邊,見宗政無憂進屋便默默退出門外,與九皇子二人躲在門口聽著里面靜。

宗政無憂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朝走過去。漫夭聽著他沉緩的腳步聲,緩緩回頭,拉過他的手放在的小腹之上,面帶驚喜和興的神,眼底卻是漫漫無邊的哀傷和絕

笑著說:“無憂,他了,你,我們的孩子會了。他還不到四個月就會,他一定是一個聰明又可的孩子……”

腹中的孩子真的了一下,又了一下。宗政無憂軀陡然僵,原來一個新生命是這樣微妙的覺,細細的、的欣喜和酸楚融,他心中一疼,連忙垂下眼瞼,刻意的選擇將那些突然涌出的奇異覺忽略不計。

微垂,他微微隆起的腹部,看蒼白如雪的指尖,聽著喜悅的聲音夾雜著骨的哀傷……怔怔不語。

漫夭沖著他幸福笑道:“如果他是男孩,將來必定像你一樣,睥睨天下,運籌帷幄。如果是個孩,我希遠離皇權的桎梏,在最好的年華遇到一個的又深的男子,過著永遠幸福的生活……”

仰起面龐,看著他皺著的眉頭,輕垂的偶爾會的眼睫,看不見他眼中的神,只看得見他薄如一條直線,沒有弧度的僵著。的心一分一分沉重,在他僵的表里,對于他即將作出的決定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心里矛盾而掙扎,的眸子隨著說出口的希和憧憬迷蒙了水霧,模糊了視線。心頭一陣陣揪,聲音幽遠而靜隧,接著道:“但不管他是男孩抑或是孩,我都希……希他們遠離傷害和病痛,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無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宗政無憂心中一震,抬眼,對上后的祈求神,啞聲問道:“你都知道了?”

“恩,我都知道。”站起來,抱住他僵

立的軀,雙手抓住他后背的裳,手臂大力的似是想要將自己嵌到他的里,從此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對不起,無憂,請原諒我……我不能答應用那個辦法,不能……絕對不能!那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不能對他那樣殘忍!”即便再怎麼舍不得離開他,但若要以孩子的一生來換,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宗政無憂雙眉鎖,僵的讓抱著,他的手垂在兩側,手心冰涼,像浸了冰一樣。他的目越過的白發,投在冰冷堅的地面,砰的一下碎裂。

“那我呢?”他沉聲問,聲音沙啞,很輕的三個字,落在心頭卻是那樣的沉重,沉重到令窒息。的臉靠在他的肩膀,張了張,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害怕看到他的絕

宗政無憂收回目,那眼中的悲痛和空寂逐漸化作強烈的不甘,他陡然握住的肩膀,毫無預兆地將推開,死死盯住的眼睛,目像是要剜進的心底。他聲音低沉帶痛:“對他的不殘忍,便是對我的殘忍!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難道,在你心里,我還比不上一個未出生的孩子?”

他突如其來的激,令抖著聲音對他說道:“他是你的孩子!”

“那又如何?”宗政無憂別過眼,目現狠戾之,“倘若你不忍心看他活著苦,那我可以在他出生之后立刻結束他的命。”

漫夭軀狠狠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是一個父親應該說的話嗎?用力推開箍住肩膀的手,踉蹌著往后退,再往后退……看著他的目變得陌生,仿佛從來不曾認識這個人。可以接他對任何人的冷酷無,卻不能接他因為想留住命而弒殺親子。

那個孩子,不是別人,那是他們的孩子!千辛萬苦,才保住的一個孩子!那一日,一劍腹,險些親手殺了他,在塵風國的日子,是那樣的后悔、自責、擔憂、害怕,而這個孩子總算是死里逃生,如今卻要面臨更悲慘的命運,這如何能夠接

可他的眼神,那麼堅決,似是已下定決心誰也改變不了。后,腳下地毯的邊緣微微卷起,虛浮不穩的腳步仍往后挪,被拌了一下,人便摔倒在地。

宗政無憂聽見自己的心“咚”的一聲沉下去,他極力控制住想去扶。扭過頭,不看震驚而失的眼神,不看蒼白如紙的臉龐,也不看跌坐在地淚如泉涌。

門外,蕭可想進來扶,卻被九皇子拽住手。蕭可回頭瞪他,正待發作,九皇子低聲道:“別進去,你想讓璃月死啊?”

蕭可一愣,看了看屋里,猶豫著又退回去。

漫夭癱在地,哭泣無聲。過了許久,才撐著地面站起來,此時,淚水已歇,眼中悲傷盡褪,只剩下為人母親的堅決。也不看宗政無憂,轉頭對外道:“可兒,去蕭煞準備馬車,我要回宮。”

“啊?現在嗎?”蕭可驚道,漫夭堅定點頭:“對,現在。”

蕭可“哦”了一聲,看了九皇子一眼,才離開。九皇子連忙進屋,拿手指小心翼翼如木雕般也不的宗政無憂,對著漫夭尷尬的嘿嘿笑道:“七嫂,你這就要回去啦?你不說一直陪我們打到京城嗎?”

漫夭轉過頭,不做聲。宗政無憂薄抿,也不吭聲。九皇子看兩人的臉扭到兩個方向,皆是一臉不妥協的神,他急得跺腳,“七嫂,七哥只是隨口說說,一時氣話你也信啊?你想想,那是你的孩子,七哥捧在手心里寶貝還來不及呢,哪里舍得下殺手?七哥,你說是不是啊?哎呀,七哥,你倒是說句話呀!”

宗政無憂微微轉頭,卻不是看,而是對外頭了一聲:“來人。”

一個丫頭應聲而,宗政無憂吩咐道:“替皇妃收拾東西。”

九皇子愣住,奇怪道:“七哥?!”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他,轉眼漫夭,眼神早已斂去了一切緒,看上去平靜無波,道:“你回宮也好,回去好好養胎。等戰事結束,我回宮之時,希你還在。倘若不在也無妨,要麼我下去陪你,要麼……就讓這整個天下為你殉葬!包括這個孩子!”他說完拂袖離去,竟不再多看一眼。

漫夭震住,愣愣地著已走出門外的男子,外頭的日白得刺眼,籠罩著他孤寂而蕭瑟的背影,書畫著他決絕的表

他的意思很明確,活著,他便活著,一切都好。若死了,他即便活著也如同死亡,什麼都對他沒有意義,包括孩子,包括江山。他就是用這樣霸道的方式,讓明白,就是他的一切。留或者走,自己看著辦。

到極致,可以是全,也可以是毀滅。

再次癱在地,沒了力氣,心中的酸和苦匯出難以言說的復雜緒,抬手抹了把發的眼角,卻再無一滴眼淚。

回到江都皇宮,已是四月十二。連綿的大雨開始不停地落,整整下了一個月,還未有停的趨勢。南朝大軍并未因這天氣而耽擱行軍,南帝宗政無憂像是瘋了般的與時間競逐,瘋狂攻占北朝領地,一日不歇。北朝從邊關急調兵馬,終是遠水難解近,只一月時間,南軍長驅直,攻陷北朝十數座城池,來到京城外的最后一個重要關卡。

大軍兵臨城下。而這時,萬和大陸遭遇了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洪災。堤壩盡毀,洪水如猛直沖而下,吞沒了一座又一座村莊或城池。

來不及逃離的人們在驚恐之中喪生,連尸都不知被沖往了何

這戰爭紛擾的年代,又遇洪災水患,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四都是哀嚎一片,整個天下陷之境。

南朝較其它國家,水災更為嚴重。各地員紛紛遞上折子,請求上面拿主意。有些地方的洪災幾乎淹了整座城,阻隔了通信,明清正與丞相再三商議,決定進宮面見皇妃。

已有五個月孕的南朝皇妃再度臨朝。

乾和殿,莊嚴森巍。

龍椅之后,珠簾垂掛,漫夭端坐位,面凝重道:“全國各地水患災,房屋被沖毀,短短數日,無數百姓家毀人亡。今日本宮召各位大人上殿,是想聽聽你們有何治水良策?”

一位大臣出列:“啟稟娘娘,以臣愚見,應盡快增派人手,搶修堤壩,阻攔洪水擴展之勢。”

丞相道:“臣以為此法不妥,以現下洪水之猛,修建堤壩恐已無濟于事,不僅浪費人力力,還會耽誤搶救災。請娘娘斟酌!”

另一位大臣出列:“啟稟娘娘,古有大禹治水,開辟河道,將洪水引大海,為后世人所稱道。這個辦法我們倒是可以借鑒,只不過……大禹當年用了十三年的時間,而我們即使多派幾倍的人去,最快也得幾年……”

裴大人嗤道:“狄大人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何區別?幾年的時間,這水也不用治了,恐怕那時候,百姓早死了。”

狄大人臉難看道:“裴大人嫌這個不好,那你倒是說一個好辦法給我們大家聽聽!”

裴大人哼了一聲,明清正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吵!娘娘,微臣認為,狄大人所說借鑒大禹治水的方法也不是不行。”

漫夭凝眸,聽他說下去。

明清正繼續道:“微臣聽聞,娘娘命人制造了一種武,威力極大,可炸毀城墻。”

漫夭眉心一,問道:“明大人的意思是,用炸藥開山辟石,盡快達到疏通洪水的目的?”

明清正道:“正是。娘娘明鑒。”

其他大臣一聽,目皆是一亮,也紛紛點頭稱好。

漫夭沉默,記得曾在電視里見過這種方法,可以是可以,不過……嘆道:“此時正值征戰期間,國家兵力空虛,若將這些炸藥都用于治水,倘若再有敵軍進犯,恐難以應對。而當初收集材料有限,制作的火藥并不多,其中多半運往戰場,庫中已所剩無幾。”

明清正一聽,微微有些泄氣,兩條溢滿正氣的濃眉漸漸攏了起來,愁不得解。

大殿之中變得安靜,漫夭不做聲,大臣們沒有更好的主意,也都不敢再開口。想到正面臨水患的百姓,那些員們所上報的悲慘萬狀的形,他們個個都很傷,不唉聲嘆氣。

這時,一名衛軍來報:“啟稟娘娘,項將軍在殿外侯見!”

漫夭微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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