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也覺得詫異,聖人這些時日開始寵信方士,弄得紫宸殿雲霧繚繞，這雖然是曆代君主到了中年的通病，但是皇帝正當盛年，不知道是怎麽的,竟然逐漸冷淡後宮嬪妃,聖上已經許久不關心采選，這時候到宮裏……

難道是識破了的心思,為了那個鍾妍要收回說過的話？

滿腹憂慮，起向外迎接天子的時候卻是笑意盈盈,俯稱了一句“聖人萬安”,才跟在聖上的後麵進來。

為著三殿下的奏折,朝廷近日決了一批人，而突厥和談近來也初見明朗,宮裏還在張羅幾位殿下的喜事，這本該是聖上最歡喜的時候，然而天子這些時日不嬪妃,也不見朝事繁重，卻似乎憔悴了許多。

太醫們用了許多法子，連針灸和方士的別門歪道都用上了,但是卻沒有什麽法子皇帝睡得更好些。

昨夜,他又夢見音音了。

在他的夢裏,音音是一個氣且溫的子，每每他含住的耳垂,手細細輕撚的深，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原本已經累了的再度挑起興致。

似乎因為兩人有過一個孩子的緣故,的段比最初一些,如雲朵一般潔白，纖細依舊的手臂如春柳一般勾住他的肩頸，已經說不出話來，但不停歇的急促呼吸就已經人非常，有些時候那修剪圓潤的指甲還會留下一兩道傷痕。

從來都是宮妃來討好他，皇帝一

向是不在討好子上用心的，隻是在上格外耐心些。

音音喜歡甜食，也偶爾願意做給他吃，雖然說可能隻是不願意吃太多長胖，但無論他喜不喜歡都會吃完，似乎很是不喜歡孝慈皇後，甚至厭惡他寵幸與之容貌相似的嬪妃。

這些形都是他原本無法想象的，嬪妃不敬元後，善妒，以至於謀奪東宮之位，這已經是極大的罪過，但是在夢裏，他卻是千依百順，甚至當真舍棄了後宮佳麗，也不再踏足供奉了孝慈皇後喜容的立政殿，乃至於對太子也喪失了原本的耐心，心教導他和音音的孩子。

他是那麽喜歡，隻要有陪伴就足夠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被迷了心竅，甚至不再需要任何妃妾點綴他的後宮，索要的越多才越令他自豪歡喜。

——普天之下，也隻有他才能給予如此多的寵與賞賜，要什麽都，隻要留在邊高高興興的就好。

就像是一個昏聵的君主為了討寵妃的歡喜，他已經將從前絕不再立中宮的誓言拋諸腦後，不止一次懊悔後事難料，默許了用那些逾越禮製的冠服儀仗，一切悉如皇後，後宮不得幹政也了虛言。

皇帝並非是行將就木，這些時日因為夜裏不得安寢冷落嬪妃時間太長，因此顯德在某一次恭請起的時候看見榻形，夜裏替張貴妃送上了新晉秀的畫像，請聖上一觀。

就連

紫宸殿的奴婢也知道這次選秀有幾位肖似先皇後和名字裏帶有“音”的民被采選進宮，但是當他看見鍾妍的時候，手隻是頓了頓，便放過去了。

做夢做得久了，有些時候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有些時候他聽見風雨的聲音，都會下意識手到一側去，那夜見到畫像，說驚喜倒沒有許多，反倒是想了想，或許這會那個生氣。

明明這些時日並不曾真切與妃妾親熱，但是卻仿佛已經和攜手走過了半生，的習慣與好、乃至於憎惡的人與事，已經深深烙了他的記憶。

隻是鍾妍與先皇後那幾分相似足以人震驚，這幾乎也算是側麵印證了他的猜測。

那個音音，或許並不隻存在於夢中的幻想，也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郎！

皇帝對待張貴妃的態度今日和了許多，但也隻是和悅了一聲起，隨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秀，心裏雖然湧出了一種莫名的悉，但還是如往常一般坐到了主位，開口問道：“貴妃今日這裏好生熱鬧。”

方士建議，天子若是當真對那位子念念不忘，不妨效仿漢武帝與李夫人，在聖上記憶中那子的住行招魂之，或許能有些許作用。

他知道那沒什麽用，但是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當真來到錦樂宮裏。

張氏必然會在意他這般舉，但是他卻不必在意張氏的，給予一些賞賜也就足夠

了，這樣做了傳出去頂多人笑話兩句聖躬的糊塗，隻要有那萬分之一的希，宮裏閑言碎語幾句又算得了什麽？

“哪裏熱鬧了，不過是咱們稷兒相中了一個郎，央到妾這裏來了，”張貴妃瞧聖上今日心似乎不錯，語氣裏也帶了些稔親熱：“要說三郎長到這麽大，也沒有求過妾什麽，所以妾就想著不如將選為三郎的側妃。”

頓了頓，忽然意識到聖人這些時日可能顧不上看那些皇子們的妃妾都是誰，便將對鍾妍的安排略過不提，滿麵含笑道：“昨夜妾就寫了幾位的名字遞到紫宸殿去，想來聖人您也是覽過的。”

皇帝對兒的正經婚事倒也不是不上心，至於側妃那些該是他們生母養母以及自己考慮的事，倒沒有多大的記憶，反倒是驚訝於自己這個兒子的開竅。

“竟然有這等事？”聖上失笑道：“朕從前倒是小瞧他了，還同臣子們說起，若三郎不是個皇子而是白，隻怕是要一輩子獨的古怪學究。”

“那哪裏能？”張貴妃溫嗔怪道：“三郎好歹是養在妾名下的孩子，若是實在沒有郎願意下嫁，妾也願意和哥哥去說，將嫡親的侄嫁給他。”

聖上記得張貴妃給蕭明稷定的人家就是自己的母族子，雖然猜到了的心思，昨夜留心了那郎長相，還是覺得這個養母算得上是稱職，給養子選的正妻世不

錯，容貌端正。

“你家的兒也進過幾次宮，與稷兒也相一些，說來明徽也到了及笄之年，朕在今年新科進士裏擬了幾個人選，你這個做娘親的看一看。”

聖上含笑道：“探花郎自從曲江宴後朕一直沒有賜婚，想著等明徽及笄，若是相中了他也是好事。”

張貴妃歡喜得不，沒想到聖上還記得這件事，甚至主開口：“聖人相中的那自然是好的，等明徽過來請安的時候妾一定告訴，阿爺還掛念的婚事呢！”

鄭玉磬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聽著上首的貴妃與聖上談笑間就將自己的命運定下來，子幾乎都有些抖，但是在蕭明稷的口中，眼前這個和善的君王卻極為鐵石心腸。

天子威之下，就算是鄭玉磬有滿腹的委屈，也隻能死咬著不敢吐半分實，大顆的淚珠砸落到前奢華的地毯上，三郎不在邊，一個卑弱的秀承認在家中便與皇子有私，那是多辱沒名節的事，隻怕連側妃都沒了。

萬一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話，聖上查下去牽扯連累到的人隻會更多，他失去聖心，這些年的辛苦全然白費不說，三郎還千叮嚀萬囑咐過，萬一遇到聖上，千萬不能多說話多做事，安安靜靜做個木頭樁子就是，聖上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天塌下來都等他回來再說。

“既然是喜事，怎麽還人跪著？”

聖上瞥

見地上纖弱惶恐的秀，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惶恐地害怕著，隻是瞥見那樣瑟瑟發抖，心裏卻莫名生出些不落忍，他和悅地鄭玉磬起，笑著打趣道：“貴妃也不見賜你一盞茶吃，朕就這麽你害怕？”

低眉順眼地跪在地上時皇帝隻能瞧見腦後烏黑的青，然而當起謝恩，垂頭侍立等待座位的時候卻別有一番韻致，千篇一律的宮人裝束穿在的上，卻能瞧出些不同來。

聖上隨意一眼瞥過去，不覺心神略，持了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雖然麵上不顯些什麽，可心裏卻也了然兒子的選擇，果然是個我見猶憐的人。

聲音輕，還帶了一點家鄉的味道，段似乎有幾分他夢中的韻致，但是抬頭的時候，雖然那樣的罥煙眉與盈盈眉眼有幾分相似，但眼前的更多是清秀婉麗，放在後宮諸多人中也不算是太出挑，不似夢中的子那般豔麗大膽。

他的音音在他的縱容之下幾乎做了許多出格的事，倒不似這樣怯懦畏，見自己一麵都會害怕到發抖。

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趁著詔書沒下留下在邊，但想一想，夢中的最是不喜歡這樣所謂的“替”，肖似孝慈皇後的嬪妃尚且不會討喜歡，更何況這樣的子，而麵前的秀也太過怯懦，人失去了興致。

貴妃和聖上說笑了一會兒，覺得一旁安靜如空氣

的鄭玉磬實在是礙眼，溫和吩咐了一聲：“你回去吧，本宮與聖上還有些話要說，改日再同你說話。”

聖上遲疑了片刻，眼神卻落在了的上，他方才不曾留心，那姑娘似乎也不大懂得規矩，或許也以為是他知道三皇子的妃妾姓甚名誰，竟然沒有自報家門。

隻是是誰，似乎也不太重要。

鄭玉磬起行禮向外，失魂落魄，艱難地踏出錦樂宮的大門，引來的宮人還在殿侍奉，但是卻依舊隨意尋到了出去的路，隻是等到剛要邁出錦樂宮的時候，殿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把包括在的宮人都嚇了一跳。

然而所有人也隻是僵直了片刻，旋即低下頭去，不敢看也不敢聽主子們的是非，隻拿心來看來聽。

秀裏麵被選中的人家除了那些真正出弱些的貌民，大多數都已經知道自己將來的妯娌會是哪一位，們宮也有幾個月了，聖旨一下，們的歸宿也就定了。

除卻幾位皇子正妃和回家自行婚配的貴，同寢殿裏也就隻有鄭玉磬一個是側妃，不覺有些輕視。

被擬立為三殿下正妃的張氏雖然不在同屋，但是似乎早早獲知了姑母的想法，鄭玉磬不在的時候已經派人送來了些秀裏麵不常見的瓜果點心。

本人到底是示好還是立威取笑不得而知，但是失魂落魄的年輕子是怎麽也掩蓋不住自己神間的失意，倒

是被那些素日便不同多來往的秀們取笑了一番。

現在尊卑已經定了下來，們當然沒必要顧忌鄭玉磬的想法，鄭玉磬也清楚們是存心瞧自己的笑話，雖然客客氣氣了這未來主母送來的禮品，可是午膳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索溜到了一個無人的甬道低聲哭泣，心如麻。

三郎在邊境已經許久沒有音信傳來，給傳遞消息的小黃門也消失了許久，蕭明稷說他不會再有旁的姬妾並不是為了婚前哄騙的子，然而瞧著貴妃的模樣，竟然是十分瞧不上來做正妃。

張貴妃幾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即便三殿下是宮人生的孩子，也是聖上的脈，是決計配不上的。

他家書也遞上來了，打點也打點過了，在聖上麵前，他除了有個皇子的份，還未必能得到聖上的好臉，萬一真到了聖旨下來的那一日，就是他從突厥回來又有什麽用？

萬一對聖上說錯了什麽話，自己從前又是慕容家定過的未婚妻，份尷尬，聖上知道之後會不會以為三郎徇私枉法，也知道現在這張臉……是假的，定他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鄭玉磬是溜出來的，正是心傷的時候，低聲哭泣也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逝，然而心如烈火烹油熬煎了一會兒，卻不見素日重視規矩的姑姑們來尋，稍微有些奇怪那些同屋的秀竟然沒有趁機告狀。

腦子

裏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但旋即否決了。

帝妃的心思定下來之前，有郎暗中吩咐人照顧，這裏是皇家，旁人也忌憚是不是有旁的來頭，可是後半生的命數都定了，一個側妃，還有什麽可防備關照的？

方才似乎躲在蔭涼的地方也聽見那些子議論貴妃宮裏事，說是素日不大出宮的貴妃破天荒要往東宮去，聖上還吩咐人將方士引到錦樂宮去。

隻是方才沒有心去管，宮裏奇怪的事多了，自己尚且顧不過來，哪有心去心聖上和貴妃的事？

但是人果然是經不起惦念，剛剛用帕子拭完淚，平常同最親熱的郭姑姑就過來尋了。

“鄭娘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秀私出可是重罪，萬一衝撞貴人，任是誰也救不了您！”

郭姑姑滿麵焦慮，漸漸冷下去的天，額頭上卻有汗，見到的時候終於愁消散，籲了一口長氣，麵上卻又換了凝重的神：“聖人邊的侍監來了，請您過去。”

“侍監？”鄭玉磬失聲道，嗓音還有些哭過後的啞，不敢置信卻又有些害怕：“姑姑，侍監是聖上邊的紅人，我才從錦樂宮回來不久，侍監來尋我做些什麽？”

郭姑姑搖了搖頭，聖上這一回完全沒有什麽納的興致，侍監等閑不往這裏來，更何況手裏也不見捧什麽賞賜，也是滿腹狐疑，隻道：“娘子寬心，興

許是殿下在那邊立了大功，有什麽書信傳來，在聖人那裏過了明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