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苓默默將其歸結於臉皮太厚的原因。
兩相一比,文凜這面子可謂太薄。任誰過去說上幾句恭賀話,就歡喜得臉通紅,加上幾杯下肚就出來的酒氣,他那張喜滿面的臉就沒有消褪過。
不僅是比過喜服,就連此的紅幅燈籠與之一比都黯然失。
喜宴近尾,紀初苓席上只嘗了一點近無酒氣的小果酒,可不知是被喜氣熏得,還是被紅燭燈火晃得,眼都有些迷離起來。
瞇著眼,隻支靠在遊廊邊上的人靠上,打遠盯著場中最引人的那個紅影看。也不是刻意,只是大紅之於燈火間瞧來極吸人目,而文凜那模樣不賴,穿這一又很順眼。
賞心悅目的多看看總是好的。
正瞧著,後頭不知誰問了一句:“好看?”
紀初苓想也不想就點了點頭。
想也不想,倒是實誠,謝遠琮頓時氣噎。本見一直瞧著別的男人,肚中的小罎子就已掀翻幾個了,這會更是碎了一地。
不就是大紅麼!他穿喜服時,可比文凜好看上太多了。
紀初苓點完頭後一琢磨,尋思著這聲似乎不太對,便轉了頭來。
謝遠琮不知何時站到了他手頭,這會板著張臉怪唬人的,眼中怨氣好似都飄出來了。
這會見看來,謝遠琮就直湊了上去,一眨不眨盯著雙目問:“別人的夫君苓苓看得眼都不移。他就那麼好看?”
這是上脾氣了麼,還不死心要再問一回。紀初苓發覺他話語裡頭還帶了威脅,彷彿不從裡聽到一句舒心的,就不會甘休的樣子。
紀初苓心想他都兩世人了,鬧起來怎還跟個小孩似的。可又不怕他,咯咯笑了,挑挑眉頭:“好看呀。”
謝遠琮氣得牙關。
明知他想聽什麼,這還誠心來膈應他。
紀初苓笑完,突然也湊過去,吸著鼻子聞了聞他:“好酸呀,這是別人喝酒你喝醋嗎?我的未婚夫君。”
謝遠琮心裡剛躥跳起的小火苗瞬間被滅乾淨了。
他頓時在心裡無奈自嘲。一陣未見,苓苓這拿他的本事倒越來越強了。偏他就甘於任拿,還心悅得不得了。
喜宴結束,文涵已有半醉,正在將賓客們送走,忽見衛國公黑著臉吹著鬍子就沖了過來。
“我阿苓呢?”
文涵一皺眉,他那好徒兒?宴上那麼多人,他不知道啊!
這是怎麼了啊?
紀老爺子怒目瞪他。
原是紀初苓人不知去哪了,尋遍一圈都不見人。人是在文家不見的,自是找文涵討人了。
文涵一聽頓時酒醒了大半,趕命人找去。
有了之前翠瓊山那些事,這會有一點不對勁兩人都擔心得要。
明是文凜的喜宴,這會眼看是要將府邸翻過來找的陣仗,秋只好著頭皮跑去了老爺的跟前。
十分氣弱,就連頭也沒敢抬,懦懦道:“老爺,奴婢不知姑娘在哪,但姑娘該不會有事……”
“剛是見謝公子將姑娘給帶走了……”
文紀兩人一愣,聽完心才放下,後又竄了起來,各甩袖忿忿罵道:“那個混蛋臭小子!”
謝遠琮忽然想打噴嚏,但袖一掩還是忍下了。
他如疾風,溫香玉抱在懷裡,於晚風月下迎風起掠,眨眼功夫就能飄出幾十余步。
紀初苓則是又驚怕又歡喜,拽著他襟不放,看京城那些十分悉的道路鋪子在腳下掠過。他帶著高高躍起時,彷彿都能及到天上那銀晃晃的月亮。
謝遠琮帶出了文府後,趁著天晚,街道上無人,便一路抱著往那屋簷上去,幾下就到了平日裡需仰頭觀的高度,之後越踩越高,把那京城大多的房頂都給比下去了。
紀初苓雖有些懼高,但不怕謝遠琮會失手,所以一路大睜著秀眸賞景。
直到了一最高的樓頂時,謝遠琮才停了下來。
頂上比下頭風大。夜風涼習,吹得兩人袍都鼓鼓作響。紀初苓一眼去,他們腳下這樓好似是最高的,其餘簷道皆在腳下,眼前更是全無遮擋。從這看出去,四面八方一覽無。
彷彿天地寂靜之間,只剩了跟謝遠琮兩人。
紀初苓暗暗想著,原來謝遠琮這些習武之人,平日裡還能夠看到這種景啊!
謝遠琮見十分歡欣,雙目明亮,裡頭映著兩彎彎的皎月,好奇地東張西,可人得,不由會心一笑。
“好看麼?”
紀初苓忙點了頭,卻又聽見他問。
“跟文凜相比呢?”
紀初苓一口氣窒住,險些嗆到。
這人怎還在說這個呢!
紀初苓忍不住嗔睨了他一眼。
其實很久沒見上謝遠琮,眼前人似乎瘦了一些。不過近些日子大概是每日都要忙著親的事,卻也沒覺得如何。大抵是一想到快要親了,他的模樣便會從眼前竄出來的緣故。
不過這人臉皮厚,心眼小,怎還那麼醋啊。以後還得扶著他那幾口醋罎子才行。
謝遠琮又不懼在心裡埋汰了他一圈。但凡是事關於的,他承認自己心眼比針眼小。
“文凜沒這好看,這兒跟文凜又全沒有你好看!”
這會哄滿意了吧?
謝遠琮聽了滿意得瞇起了眼。
紀初苓見他這模樣,心裡好笑。可這人儘管臉皮厚心眼小,偏怎還那麼喜歡他吶?摟著他脖子心裡想著。
謝遠琮聽得心裡泛,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紀初苓見他忽探了臉過來,是何意思再明顯不過,頓時頰紅惱了。
好啊,還得寸進尺了!
如此想得倒,偏不如他所願。
謝遠琮見人未有表示,心生逗弄,手上忽得鬆了一松。他們此時站在此樓頂上,簷往四下傾斜,撐在紀初苓腰間的力一松,便站不穩整個子作勢往下。
雖下一瞬又被撈回去了,但紀初苓仍驚嚇得一聲低呼,撐了雙漂亮眸子瞪他。
紀初苓怒視的雙眸瞧來唯有俏,水波月在裡頭盈盈流轉,仿若天地玄妙盡收其中。
不僅無半分威懾,反人沉醉於中,心而不得。
兩人暗中較著勁,紀初苓見他又要伎倆重施,忽在他力道一卸的瞬間,沖他眨了下眸子,甜甜一笑。
謝遠琮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紀初苓竟手直接掰開了他撈著人的手臂。
眼見整個人都要往下墜去,謝遠琮被嚇得渾一抖,探一個直沖就追了上去,將人抱進懷一個打旋落到了樓頂正央的那平緩檯子上。
還由自驚魂未定。
“你這……膽子。”謝遠琮好半天吐出一句,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
真是敗給了。
此舉較量得勝,紀初苓腦袋埋在他臂彎裡笑得險要岔氣,好半天才抬了頭來問:“諒你還敢?”
“不敢。是我膽子小,我經不住你嚇。”謝遠琮認栽認錯的又快又坦誠。
紀初苓心裡卻明白,這哪是經不住嚇,這明是視如命。
踮足仰頭,一點不扭地往他俊削如刀的側臉上落了一下。
然後笑彎了眉眼,仿若見他連魂都快要飄出來了。
兩人既上來了,之後便也就在這幾尺見方的平頂上坐下。謝遠琮將人攬在懷裡,怕風大會諒,便掀了披風一角,將小姑娘整個人都裹了進來,只留了個腦袋出來。
紀初苓覺得他裹得暖和和的,謝遠琮的懷裡也暖和和的,滿意得直哼哼。
在謝遠琮聽來,就算是在那瞎哼哼也猶如天籟。
兩人便如此倚坐在一塊賞夜賞月,賞腳下繁華的京城,一種世事安好二人相依的好氣氛。雖只間或輕輕說上兩句,卻又像是如此依偎幾十年了一般。
謝遠琮抵著小姑娘清香沁人的烏黑發頂,心想這趟還真是值的。
這也得謝他的好阿姐喜結良緣。
然而念頭剛過,天上就忽被夜風刮來了一片十分破壞氣氛的雲,將月都遮蔽了大半。
謝遠琮因賞月被擾,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盯著那雲。
那雲好好地路過,卻被如此有殺氣的眼神盯著,想來也是個有脾氣的,於是連個招呼也不打,抖了兩抖,就開始往大地上拼命撒雨。
謝遠琮:“……”
眼見暴雨驟降,小姑娘在旁被大顆雨滴砸了兩下腦袋,哎呀了一下。謝遠琮也是傻了眼,兩人如此之好的氣氛卻天不作,趕抬手一籠把人兒給遮了。
謝遠琮瞧著這雨滴大顆,還有越下越大的架勢,這頂上是不好再待了。
他解了披風將紀初苓兜頭裹嚴了,摟著纖腰往下一躍。
兩道影便在夜裡順簷而下。
謝遠琮抱著紀初苓從頂上下,一眼掃過,在此樓最頂層看見兩扇開著的窗門。
足尖點過,從中翻而,在室落了腳。
這一連串作不過幾息的功夫,紀初苓覺到腳下踩了實地,潑頭而來的雨水也沒了,手一扯把兜頭罩著的披風扯了下來。
眼是微亮的燭,和滿目摞壘著的缸壇。
謝遠琮見雨滂沱不斷往裡潑,就去將窗戶關嚴實了,一回頭見紀初苓在缸壇中穿梭打量不停。
“這些是酒嗎?這兒原來是酒樓啊。”
“嗯,京城最大的酒樓。”謝遠琮說道。他們這是誤了人家擱酒的窖子裡來了。
紀初苓又不好酒,自然不知道京中哪間酒樓最大。但想來這樓如此之高,當一句最大也不過分。
一路瞧去,發現最外頭擱著那壇,似剛舀過,沒給封嚴實,開了一聞,甜甜的酒香沁人,雖向來不怎麼喝,聞著也饞。
謝遠琮走來跟解釋,此間酒樓與別家不同,正是因其酒品富而小有名氣。他又見紀初苓很興趣,邊走邊瞧著缸壇上的字掰數酒名。想著既是來了,不如就順道帶嘗一嘗。
兩人遂從窖子裡悄然出來,去了前堂尋小二要了雅間。
小二殷勤應聲,可卻有點不著頭腦。他最是機靈,時時留意著門口,一有客便上前招呼,可方才好似沒看見這麼兩位俊的公子姑娘進來啊。
但這念頭就轉了道彎,很快拋之腦後,他將人引了雅間,便問兩人喝何酒。
紀初苓還記得窖子裡的那些個酒名,有些念之有趣有的不知所云,實在猜不出會是何滋味,便數著指一一報了,想挨個嘗一口。
謝遠琮見難得興致足,也不打斷,就讓小二各式皆上一小壺,再加小菜。
轉眼面前桌上就擺滿了大半。
謝遠琮親自拿了小杯一一給盛,知紀初苓酒量淺,專倒了酒極低的那幾壺給,而將稍烈一些的都挑出了往自己面前放。
紀初苓對此倒沒意見,又不是真想飲酒,只是好奇居多,況且酒低的尚有那麼多壺,就已夠嘗的了。
謝遠琮隨手挑了壺兀自飲著,笑盈盈看著紀初苓擺弄著面前的杯杯盞盞。
見喝到不喜的就蹙起秀眉,嘗到滿意的就目顯陶醉,時而檀口啟合碎語嘟囔。在他面前喜樂怒憂俱不掩飾,袒著最真,令他尤為珍惜滿足。
紀初苓挨個試了一圈,除了慣常那些,還嘗了什麼淺淺灼人,春眠之類的,名字取得倒好,但嘗著古怪不怎麼喜歡。
倒是這間酒樓的桂花釀甚合心意,清甜甘冽,複韻悠長。紀初苓飲了一杯還想再喝,就自己去尋那酒壺倒。
一杯倒滿一口飲下,卻發現桂花釀只甜,這杯酒卻甜中淺帶了酸,顯然是給拿錯了。
不過這酒順而,紀初苓頓時眼眸一亮,竟比之桂花釀更甚一籌。
忍不住一口氣連飲了幾杯,壺驟輕,紀初苓卻連醉意驀然上頭都不知。
還是謝遠琮一個回神才先發現的。
紀初苓雙頰嫣紅,飽額沁出細汗,眼神迷離,一個瞟視過來含帶怯,更是弱無骨地斜支在桌上。謝遠琮剛擱下酒盞,抬頭一見這副模樣,心裡一個咯噔,頓不好。
他急起過去,手才剛扶上香肩,紀初苓子無力一,順勢就一個傾倒倚靠進了他懷裡。謝遠琮一手抱著人,一手取下手中的杯盞聞了聞,又去看面前的那壺。
青梅燒?
他拿起嘗了嘗,發現這酒酸甜極易口,不覺特別,卻是後勁十足。謝遠琮沒想這家的青梅酒竟釀得如此之烈,起初聞之不察便過了,卻了條網之魚。
而且一晃,都被紀初苓喝得快見底了。
烈酒下,紀初苓只覺腹中灼灼如火,腦袋昏沉火熱,竟燒得有些開始難了。
香骨的雙臂就水蛇般纏到了謝遠琮脖子上,氣息,水眸氤氳。謝遠琮見撐著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便忙將壺盞丟去一旁去扶腰。
可紀初苓才站起便一,腳在椅上打了個絆,摟著謝遠琮整個人都撲了下去。
謝遠琮角還被無意踩中,進退不得,見人整個要摔過來,怕傷著,只好卸了力去接住。只聽砰得一聲,椅摔桌斜,謝遠琮也已被紀初苓整個撲倒在地。
因有謝遠琮接著,紀初苓摔在他上也不覺疼,順勢坐在謝遠琮的上,時醉時醒。
“謝遠琮?”瞇了眼,雙手按在他膛上湊近了去瞧他,像是才認出人來一樣嘟囔。
“你怎麼坐地上啊,地上涼,你快起來啊。”紀初苓顰眉說道。
如此著他,要他如何起來?小姑娘醉這樣,燙得如同火爐一般,跟貓似得蜷在他上哼哼。
他知紀初苓酒量不好,但如此醉態還是頭回見。他又擔憂,又苦惱著如何讓先起來,卻見醉態迷離的已經開始吃吃的笑了。
笑著笑著,又猝不及防地開始哭。
“謝遠琮,我頭疼,我難……”
謝遠琮無措又無奈,他也頭疼……
正此時,小二新端了幾壺酒來叩門,叩門作過招呼後便想推門而。
苓苓這副似嗔還魅,又哭又笑的模樣怎能讓他人見到。謝遠琮立即冷聲道:“不準進來。酒也不必送進來了。”
小二一愣,有些糊塗,但客人如此說了只好應是。轉頭走遠兩步卻又覺得好似不對,便又躡手躡腳回去了。
門聽了幾聲,他約聽見裡頭是那姑娘在哭,咽咽嗚嗚的那種,跟被什麼蒙住了似的,顯然不對。他剎時就生疑了,又回想方才那公子制止他進去時的語氣,頓時臉一變,心道不好,忙跑下去找掌櫃的了。
紀初苓哭也就罷了,還咬著憋著哭,醉了還生怕自己丟人怎地?
謝遠琮哄不起來人,索扶住腰一撐,想先坐起,哪想紀初苓手腳並用突然纏來整個掛在他上,笑了會又哭哭啼啼地指摘:“謝遠琮,你壞你混蛋……”
謝遠琮當是醉後吐,好奇問:“我怎麼壞了?”
是啊,怎麼不好了呢。紀初苓仔細想,想得頭疼想不出,你你你了半天,說道:“你吃我東西,你不讓我喝酒。”
這都什麼話呢,謝遠琮哭笑不得。
這時卻聽雅間門突然被敲響了。
小二在外頭張地看著掌櫃的,用眼神問他該怎麼辦,掌櫃的正正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剛到時也附門聽了,裡頭確實是那種靜沒錯。
能做到掌櫃,他也不是吃素的。這種事他也不是頭一回應付,絕不可因放任而敗了酒樓名聲。
他清清嗓子大聲道:“客!裡頭的客,還請住手,我們這可是正經的酒樓。”
說完,見裡頭沒反應,就又補了一句:“再不住手放人,我們可要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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