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可是年初一。
大雪初晴,映在白雪上,亮晶晶得耀眼,偶有微風拂面,殿角屋檐與樹枝上的落雪便飄下來,在冬日里似柳絮紛飛,遙想著春日之信。
一年復一年,公主越發大了,杏琳又開始發愁,也不知是不是思慮太多,總覺陛下不愿意公主出嫁似地,沒個說法。
但親弟弟哪有不為姐姐將來打算的呢,又是胡思想。
墻角的迎春花開了,白雪下出點點鵝黃,鮮,手摘了一支,想著過會兒在公主烏發間,該是多麼麗人。
新年第一天,棠燁朝丹門前彩旗招展,自從清晨到午后,朝拜賀歲的人就絡繹不絕,各地重臣,邊疆節度使,還有周邊各國的使臣,攜帶著昂貴禮,趕來拜見年輕的帝王。
皇帝在兩儀殿中設宴款待,整個都城都沉浸在喜氣洋洋之中。
繁華仿若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讓新登基的帝王心生倦意,從昨夜鬧到現在,他眼皮子沉。
紫金殿,邊的大宦胡肆維一邊念著賀禮單子一邊問:“陛下,今日上供的禮品是全賞賜下去,還是依舊留在云英樓?”
大年初一朝圣天子,歷來不安分的草原十六部也來了人,其中勢力最大的南楚國提出要與棠燁朝聯姻,陛下正在心煩。
所以他問得尤其小心。
天子蹙眉,往常都是李瑯鈺在邊跑前跑后,今兒怎麼換個人,胡肆維這人年事已高,早幾年就不大當差。
他挑起眼尾,并沒搭話,而是饒有興致地問:“李公公呢?莫不是大過年把他累著了——”
對方連忙俯,笑得滿臉皺紋,“陛下說笑了,他子骨好著吶,今日朝會來了不人,李公公要去外面照應,特別知會老奴來侍駕。”
李瑯鈺素來只跟著自己,有什麼人能讓對方去伺候,適才朝會的人太多,他并沒留意,難道是——心里一驚。
正開口問,忽聽外面小太監通報,“樞院主使段殊竹,求見陛下。”
果然不出所料,能讓李瑯鈺這個目中無人的頭屁顛顛跑出去現眼,除了段殊竹再不能有別人。
段殊竹!多年來棠燁朝名副其實的掌舵人,卻一直居在山林之中,往年朝會也不來參加,今日能來,恐怕還是忌憚自己近日親政以及選議皇后之事。
親政也是樞院點了頭的,他心里明白。
皇帝立刻起,臉上全是喜悅興之,大聲宣,“還通報什麼,快快請主使進來,朕早就盼著了。”
皇家的人最會做戲,他也不例外。
繞過九折梅花落雪屏,一個高挑纖細的影走了過來,紫輕裘,青以烏金冠挽住,雙眸如幽暗潭水,眉宇間自帶風流。
那風流卻不是胭脂水里養出來的多,更像是日夜飽讀詩書的翩翩佳公子,堂堂樞院主使,手握權利之巔,竟沒有半點世俗的影子。
漫長的時沒有給這幅容留下任何痕跡,比記憶里愈發飄逸出塵,若不是了解對方底細,連年輕的帝王都以為認錯人。
段殊竹緩步來前,恭敬地施禮,“臣,見過陛下。”
“段主使何必多禮,一別多年,朕尤為想念。”他迎了過來,手拉住對方的手,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蘭花香,笑道:“主使常年住在金陵,朕總想去看看你,可又找不到機會。”
段殊竹連忙擺手,仍舊一副恭順模樣,“陛下真是折煞臣了,若是有需要臣的地方,盡管鴻雁傳書,臣一定馬不停蹄來到陛下邊,只是臣無能,恐怕枉費了陛下苦心。”
字字謙卑,儒雅謙卑。
皇帝心里納罕,所謂聞名不如見面,以前與主使打道時,年紀尚,只覺對方氣質華貴,如今才知深不可測,一句話也滴水不。
“主使為何這樣生分,朕就是想念你,盼著日日在邊才安穩。”將段殊竹拉到纏枝金屏風前落坐,兩人不行君臣之禮,倒像對故友重逢,“當年父皇離開時,將朕托給主使照顧,朕小的時候還被主使抱過,一直想聲仲父,可主使總是謙讓,說起來已經過去多年,當年在子華殿……那里的梨花開得可真啊!要是有機會,朕還想和主使去瞧瞧。”
子花殿是皇帝的母親薛貴妃所住之,段殊竹在那里抱過還是小皇子的陛下,以前也繁花似錦得熱鬧,如今時荏苒,只剩一座空空如也的宮房。
段殊竹笑了笑,年輕的帝王心思深,十分會審時度勢,不好奇自己突然來朝拜,反而不不慢聊起家常,可見沉得住氣。
“陛下若是不嫌棄,那臣就住到春后,陪著陛下賞花。”
“這樣最好,深得我心。”
一邊給出橄欖枝,另一邊亦接得,看來對方早有留下的打算,這個春天只怕不太平。
段殊竹小坐了會兒便離開,沒有回熱鬧的麒麟殿宴會,帶著李瑯鈺直接進后宮,繞過大雪覆蓋的雪蘭湖,一路來到興慶殿前。
看守小兵不認識,但辨得出服品級,尤其是看到皇帝邊的李公公卻對著位面容年輕公子畏手畏腳,也知來者份尊貴。
兩人點頭哈腰,請進去才曉得是樞院主使,頓時嚇得臉青白。
段殊竹獨自來到斑駁的朱紅大門前,瞧見厚雪積在高高門檻邊,遮住了一旁的碎瓦殘垣,他笑了笑,手推開門,抬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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