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不猜出暮晚搖是公主,還猜出了是鼎鼎有名的丹公主。
因言尚此人謹慎慣了,他來長安后,就將長安的大人們打聽得差不多了。不說是為了奉承誰,為了不得罪誰,這方面也要注意。
他第一次遇到暮晚搖時就猜出是皇親國戚,如今這第二次,看到展卷信筆疾飛的暮晚搖,猜出當是陛下膝下那位最寵的幺,丹公主,這并不難。
言尚之所以還沒有走,是因為和他同行的友人臨時想起一事去辦了,他在此等候。
萬萬沒想到暮晚搖出來了。
更沒想到暮晚搖直接沖著他而來。
站在他面前,迫不及待地問他姓名時,已經讓言尚警惕了,眼睛摻著星一般亮晶晶地著他時,言尚沉默片刻,察覺到了對自己的懷。
鄉佬言尚從嶺南到長安后,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極為吸引郎的那一類郎君。他為此煩惱,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今他竟然招惹了一個公主……言尚一個頭兩個大,心里苦笑。
他這般份,與云泥之別。
他既無心,份又太高……如此,何必和字扯在一起呢?
那便要遠離這位公主,不給這位公主遐想的機會。
言尚心中做著決定,暮晚搖站在他面前臉頰已十分滾燙。心跳愈加厲害,只因確實沒有和除了楊三郎外的男子站這般近,說這般多話。忍著赧與言尚大膽說話,只因不自。
也許真的是年不知,只是見到一個稍有好的郎君,竇便開得非常快。
暮晚搖低著頭,也不敢再靠近人家。小聲:“言哥哥,你要我幫你行卷麼?你上次幫我,我要謝你啊。”
言尚禮貌而客氣:“不必了。”
他要與劃清界限。
暮晚搖詫異抬頭,眼中波流:“言哥哥是不打算行卷,還是只是不要我幫忙呀?”
言尚含笑:“我不打算行卷。”
暮晚搖贊嘆:“那言哥哥一定才華橫溢,詩才絕倫了!”
言尚謙虛:“并沒有。”
但他不過十七歲,也確實有些意氣。雖然之前他在嶺南時連考三年都不過,但是舅舅教了他一年就過了。言尚認為也許是自己閉門造車、井底之蛙的緣故,且他十七歲就中州考,已然很厲害。
來長安參加科考,雖然舅舅不看好他,言尚自己卻還是有些盲目自信的。
畢竟是未知長安水深淺的年郎。
暮晚搖還想再和他說話,言尚的友人便來了。言尚便用溫和又不容拒絕的態度和暮晚搖告別,與自己的友人一同離開。暮晚搖悵然若失地著他的背影。
言尚那位友人劉文吉。
劉文吉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酒肆樓下站著的一位貌侍。
那侍低著頭,兀自當作沒發現。
暮晚搖悵然立在原地半晌,糾結半晌,開口:“秾
華,春華!”
兩位侍一同應了,其中那位名春華的侍抬起臉來,正是方才被言尚友人劉文吉不斷回頭看的那位。
暮晚搖小聲:“……打聽一下言哥哥吧。”
兩位侍互相看一眼,應下了。
而暮晚搖這般要求打探消息,心中已知道自己要查言尚,必然瞞不過父皇母后、還有二哥。不想被那些人盯著,但是為了知道言尚的份和信息,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果然,當天晚上,關于言尚的信息傳到暮晚搖這邊的同時,皇帝皇后,還有當朝太子,都知道了言尚這個名字。
太子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再看看。妹妹只是打聽一個名字,萬一是欣賞人的才華呢?
而暮晚搖看到言尚的其他信息都無妨,看到他比還小半歲,就想起自己一口一個“言哥哥”地,頓時面頰滾燙,得無地自容。有點尷尬,怎麼言哥哥比還小啊?
那就是弟弟了。
啊……可是怎麼可能對弟弟有好。
應當還是哥哥。
不,言尚在家中排行二,現在不應該言哥哥,應該言二哥哥了。
暮晚搖糾結半天,決定忘掉這件事,當作不知道自己比人家大半歲的事。心中安自己只是半歲而已,其實他們是同年同歲啊,不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
暮晚搖又看其他信息,欣言尚來到長安后,沒有走得近些的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關心這個,但是看到這個,確實松口氣。
暮晚搖躺在床上,而快樂地想,言哥哥那般才華橫溢,科考一定會很功吧。
如果言二哥哥能為今年的狀元郎……一下子想得好多,想得自己窘萬分,又躲在被窩里笑,踢被子。
但是言尚并沒有在今年的及第名單上占據一席之地。
三月張榜之時,暮晚搖讓人去打聽后,快要哭了。一下子著急他此時一定很難過,一下子又心里兌吏部那些老頭子肯定是見言二哥哥好看,心里嫉妒,才不給名額。
暮晚搖實在被皇帝皇后拘在宮中,輕易出不去。央求楊嗣,把自己安的話帶去給言尚。待有機會出宮,再去找言尚。
楊嗣目詭異地盯著。
暮晚搖:“干嘛呀!”
楊嗣:“……你就這麼喜歡他?他不就幫了你一次麼?你喜歡他什麼?”
暮晚搖心事被說中,卻得否認:“我沒有。”
小聲:“我只是拿言二哥哥當朋友。”
楊嗣淡聲:“人家可從來沒有問過你一句。”
暮晚搖反駁:“你怎麼知道言二哥哥沒有問過我?我是公主,又住在皇宮,他想問我也問不了呀。”
楊嗣眸頓寒,厲聲:“你還說你不喜歡他!你這般關心他問沒問過你麼!”
暮晚搖被問的啞口無聲,說不出話。被楊嗣盯得目中微,又著急又害,眼中水汪汪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抿,又幾分倔強地著他。
而楊嗣看這般傻樣子,就收了自己的氣勢,在頭上一把。
楊嗣:“搖搖,你不懂男人。依我看,他這種出的,就是故意若遠若近地勾著你,騙你這種小娘子玩。他是不是知道你是公主了?你看,他故意的!他對你這樣,對其他郎也肯定這樣。他這種心思,我見多了!”
暮晚搖懷疑:“是這樣麼?”
楊嗣跟保證:“就是這樣沒錯兒。這樣吧,我幫你去安他一下,幫你給他在長安找個要職,這樣就當你報答他的恩了。日后你就不要再管這回事了。你答應不答應?不應的話,這次我都不幫你去看他了。”
暮晚搖滿腔委屈。
想到言尚可能是楊嗣口中哄騙郎的偽君子,不舒服。想要辯駁,又找不到證據。可是楊嗣說得這般自信,像是真的很了解言尚一樣。暮晚搖便悵然若失地應了下來,將自己的一顆芳心勉強挖土埋了。
然而楊嗣去看言尚,卻生出另一段故事來。
不知道楊嗣怎麼看的,看的最后結果,是他和言尚開始稱兄道弟。楊嗣頗為欣賞言尚,想推舉言尚去大皇子邊當幕僚。
言尚有點遲疑。
因今年長安的科考讓他打擊甚大,他不考一次,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學識這般淺薄。他一時之間迷惘,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在這方面用功。
楊嗣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見他,又有什麼關系,以言尚待人待的能力,他輕而易舉地讓楊嗣對他消除見。楊嗣推舉他去為大皇子辦事,他才猶豫一下,覺得這也是個出路。
幕僚當久了,也能當。好像比他一門心思科考好些。
但是言尚還沒答應下來,他就被太子召見了。言尚愕然間,約猜到一些原因,覺得這些人大約都是因為丹公主而格外關注自己。不然不會楊嗣前腳走,太子后腳就召見。
言尚頗為冤枉,他真的不曾為小公主灌什麼**湯。
但他做沒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別人相信。
言尚得太子這一召見,太子就給他安上了幕僚的份,讓他待在了自己邊。在太子眼中,言尚尚是年,但于謀略一道,已經看出天賦來。若是教一教,假以時日,必為自己的左右手。
言尚的舅舅非常高興。他為這個外甥花這麼多力,外甥直接去太子邊高就,比他想的更好……即使中了狀元,都不一定能去太子邊。
言尚運暢通啊。
而太子實在是惜才,才留下了言尚。但惜才之余,太子也關注小妹到底有沒有再次打聽言尚。
暮晚搖沒有。
太子這才真信了言尚的話——他和公主殿下并沒有私,也沒有對公主殿下有不合時宜的肖想。
言尚并沒有想過他很快就再次見到了暮晚搖。
三 月末的一天,暮晚搖來東宮給太子哥哥和太子妃請安。在東宮就如同在自己的宮殿一般,沒有人攔。暮晚搖聽說哥哥在宮殿中理政務,就直接推門而。
帷帳紛揚,坐在案后的太子面容清俊,神嚴肅。待看到妹妹徑直而,他目微揚,微妙地向一個方向瞥了一眼。
暮晚搖卻沒注意到。
聲:“二哥!”
就如小孩撒一般,跪在案旁,便撲哥哥懷中,摟住哥哥脖頸。進來的時候,見到宮殿中空的,便以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也不等太子殿下說什麼,暮晚搖已經抱住他手臂撒了。
暮晚搖:“二哥,秾華是不是你安在我宮里的眼線呀?你把弄走嘛,我真的不想這樣。”
太子咳嗽一聲:“搖搖,下去,別鬧。”
暮晚搖抬起一只眼睛悄悄看他,在自己親近之人這里,又沒有外人在,極為會賣癡撒。暮晚搖抱住太子的手臂一直晃,聲音的,眼中噙著霧,一徑地說自己多可憐,沒有點兒自由……
暮晚搖聽到一聲輕笑。
一下子僵住,向笑聲發出的角落里看去。
見帷帳深的墻角,靠著一墻書架,兩張方案后各坐一人。顯然,他二人在幫太子整理庶務,聽到了公主跟太子殿下的撒。
發出笑聲的是一個暮晚搖很悉的中年男人,哥哥說過段時候要這人去當什麼戶部侍郎,也不懂;但是暮晚搖面紅的,是看到了另一個白面書生。
言尚端正地坐在方案后,面容溫潤平和,一點兒也沒有笑話公主。他就如同沒有聽到公主的小子一般,低著頭一直在看手中折子。待暮晚搖向這邊來,被旁邊的同僚連累,言尚才不得不出一個禮貌的笑,向公主頷首拱袖。
言尚溫和:“殿下安好。”
登時間,暮晚搖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了脖頸。明明笑話的是那個中年男人,偏偏暮晚搖只看到言尚溫潤的模樣。他一聲沒有笑,可卻覺得尷尬難堪。
他一定在心里笑了。
暮晚搖轉頭看二哥,略有點兒生氣:“二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人在呀?”
太子嘆口氣:“我才要告訴你,你就撲過來了……算了,你二人先退下吧。好了搖搖,不要生氣了。”
暮晚搖纏著太子弄走秾華,太子到最后都沒有同意。也因為暮晚搖有點兒心不在焉,并沒有多糾纏哥哥。怏怏不樂地出了宮殿,想要回去的時候,又上了言尚。
準確說,并不是上,而是看到東宮院中,言尚靠著一廊柱,臉紅的侍在聲細語地和他說話,他低頭微笑。
睫微揚,眼眸清黑,看人時專注而。
暮晚搖眼睜睜看著那侍說話聲音比平時面對時還要三分,看得怔忡,見那侍大膽地想拉一下言尚的帶
,言尚便好似正好側,躲開了對方的。
而言尚這一轉頭,就看到了華堂下怔忡著他的小公主。
言尚一愣,拱手彎腰。
大袖翩翩,他長飛揚,角微帶著一分禮貌的笑。而剎那間,他凝眸看來時,暮晚搖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厲害。
瞬間,腦中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好想要啊。
好想要這個人。
好想他完全是的,只對笑只和說話。
也許如楊嗣所說,是因為沒見過幾個郎君,才會每次看到言尚都會不合時宜地心。但是暮晚搖是公主呀,脾再好再溫,骨子里也有大魏公主的傲然——
喜歡,就要。要,那就要得到。
這世上沒有一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
暮晚搖活到十七歲,第一次鼓起勇氣,決定使用自己為公主的特權了。
要言尚做自己的駙馬。
大魏確實沒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個公主不想造反,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何況是一個格外寵的公主。而寵公主的煩惱,也不過是對方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罷了。
暮晚搖先攻破太子。太子是親哥哥,如今言尚又在他邊當職,太子是最容易被打的。
果然太子搖,向皇帝皇后說。
皇帝皇后仍猶豫。
暮晚搖在母親懷里拱了一晚上,好聽的話兒說了許多,都發誓自己以后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松口。暮晚搖都開始哭哭啼啼了,嚷著自己有多想要言尚,皇后都只是遲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聲,跟妹妹使個眼,讓妹妹先回去。
暮晚搖含淚離去后,太子勸說:“既然小妹喜歡,不過是一個男人,又不是賤民出,為何不給?”
皇后不虞:“胡說!難道不是賤民出,就能尚公主了麼?搖搖是何等份,而他、他……一個平民,上沒有一半職,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這個還不容易。讓他去科考,給他個探花郎,明年我給他個職便是。言尚的才能,并不只是當我幕僚便足夠的。母后你越攔著,搖搖反而越想要。正是小丫頭叛逆的時候,你不能一味攔著。”
他輕聲:“給搖搖便是。等搖搖不喜歡了,再休掉罷了。一個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卑,但是在男尊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權。
在子份之前,暮晚搖先是君。一個君想要多男人,多的是。
皇后態度因此松了。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季枝遙從出生起便是個不起眼的草芥,誰都能來踩她一腳。不起眼到前朝覆滅,宮人落荒而逃時也不帶她。聽留下的宮婢說,新帝陰鷙殘暴,只在宮中待了一夜,苑中侍從便無人生還,全部慘死。她徇徇度日,如履如臨,卻還是沒逃過被抓去太極宮當侍女。*日子過得慌亂,新朝建立不過數月便再度岌岌可危,季枝遙不得不跟著他離開皇宮,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一日,地痞流氓趁她不備沖進院中,一群人生拉硬拽要將人搶走。她雖學了些繡花拳腳,卻敵不過人多勢眾。絕望之際,院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陣冷風卷入,吹至宮殿的各個角落。禁衛將偌大的庭院封鎖,截斷任何能逃跑的通道。那群人眼見身著墨色蟒袍的男人不疾不徐走到她身前,丟下一柄長劍。嘭一聲落地,滿院的人嚇得直接跪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塊標致至尊之位的令牌。可季枝遙卻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昨夜他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想來他很樂意置自己于死地。然而死寂須臾,所有人都在等下一步,卻只見他蹲下與兩眼微紅的人平視,語聲溫和,拉過她的手,讓她握緊劍柄。“孤今日教你殺人。”——他給她榮華富貴,給她身份地位,可寫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出逃的三月后,他卸下偽裝,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強行帶回上京。意識到這一點后,季枝遙雙眼空洞又絕望,一柄長簪毫不猶豫指向了自己的喉嚨。當看到眼前男人滿面慌張,變得毫無底線時,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條命,就是她能和他叫板的、最簡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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