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半之后,八月,希臘琴海上的米克諾斯島。
蔚藍海浪拍打著島邊礁石與淺談,雪白的建筑一叢叢生長于茂山林之間。
有巨大風車如標志燈塔,高高佇立島上,五六的船帆、門窗和屋頂像一顆顆可口的糖果。
帕拉波爾提亞尼教堂純白的外墻純凈又和,加上它圓潤的造型,遠遠看去像是墜在各糖果之間的巨大棉花糖。
今天這教堂里有一場婚禮,主角是兩對夫妻。
教堂的面積并不大,裝不下太多賓客,所以婚禮場地設在了教堂外的草坪上。婚禮現場布置得極其浪漫,白、的細紗帶隨著海風飄舞,同樣白、兩的玫瑰恰到好點綴在桌椅上。
賓客們坐在舒適的椅子上,目之所急便是蔚藍的琴海,夏天的海風有些咸咸的味道,正好。
謝昳把附近一民房租下來了和韓尋舟的化妝間,自己當化妝師。
“別,你在非洲多久沒修過眉了?沒帶修眉刀嗎?
你現在像個野人。”
謝昳皺著眉頭,替韓尋舟細細修野蠻生長的眉。
又曬黑了一大圈的黑人颯爽地咧一笑:“昳昳,你這不是笑話我麼,我哪會修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嫌麻煩。
以前在北京都是去容院做的,烏干達沒這麼好的條件。”
韓尋舟說話的時候仍然習慣尾音上揚,但比起兩年之前,眉間的跳了七八分,眉眼彎彎的模樣,倒是多了許多溫和沉靜。
謝昳曲起指節敲了敲韓尋舟的額頭,莞爾笑道:“是懶,也沒注意防曬,還好我給你待了深幾個的底號。”
韓尋舟嘿嘿笑著,閉上眼睛,著謝昳練的化妝手法,好半天才嘆了一句:“昳昳,我今天好開心。
三年,等了整整三年,我們終于如愿以償在米克諾斯辦婚禮了。”
謝昳勾了勾角。
確實不容易。
三年多前懷了江念念,取消了婚禮,后來等生完孩子,韓尋舟又出狀況了之前服務的孤兒院里有個亞裔孩子巧巧,父母是在當地開小賣鋪的亞裔人民,在一次事故中去世。
巧巧和韓尋舟當初想收養的那個非洲小孩兒是好朋友,兩人歲數差不多大,經常手拉手在一起玩兒。
那年非洲傳染病盛行,巧巧和都得了痢疾,但巧巧命大,最后過來,被當地一個黑人家庭收養。
誰知巧巧在經過那場大病之后,心理狀態出了很大的問題。
特別是邊的幾個朋友都因為痢疾去世,雖然痊愈,卻得了嚴重的自閉癥。
領養的黑人家庭最后因為難以承擔巨額的心理診療費,不得不將巧巧送回了孤兒院。
兩年半之前,韓尋舟在志愿者群里接到這個消息,便了收養的心思。
是辦手續就陸陸續續花了一年時間,等手續辦完之后,巧巧的心理狀態逐漸惡劣,從來不說話,只有待在那個從小長大的孤兒院里才會偶爾有笑容。
韓尋舟請了最好的心理醫生過去,醫生每天給小姑娘做心理疏導,也建議韓尋舟暫時不要讓離開悉的環境。
于是一年半之前,韓尋舟和賀銘親自飛去非洲,在那里陪了將近一年。
一年后,巧巧第一次開口“爸爸”和“媽媽”,韓尋舟喜極而泣地給謝昳打電話,說準備好要舉行婚禮了,想帶著巧巧看一看烏干達之外的世界,看看麗的琴海。
于是便有了今天這場婚禮。
此時這民房樓下,一大叢如火的勒杜鵑花架下站著兩個看裝革履的年輕人。
他們邊各自有個小孩兒,大一點的小姑娘大概六七歲,有些怯生,小的那個只有兩三歲,扎著羊角辮,兩只手雖然著爸爸的腳,但一雙眼睛眨眨地眺遠碧藍的大海,顯然是對這個陌生的國度風景充滿好奇。
山坡小巷兩旁都是白的房子家家戶戶門口都種著大片火紅的勒杜鵑。
莊孰騎著輛當地的自行車穿梭而下,海風卷起他隨的發,片刻后,他一個剎車停在江澤予和賀銘面前。
“喲,兩位新娘狠啊,化個妝連兒都不要了,把麻煩丟給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
賀巧巧怕生,看到這叔叔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嚇得往賀銘后躲了躲。
反倒是今年才兩歲半的江念念同學,因為和莊孰經常見面,對這張帥帥的臉印象很深,嗲聲聲喊了句“莊叔叔”。
那聲氣招人疼的模樣惹得莊孰大為稀罕,停了自行車跑過來薅了一把小娃娃的腦袋,結果那爪子剛到半路就被江澤予用手臂擋住,男人一臉莫挨老子兒的神功把他勸退。
“嘖,還護犢子。”
賀銘巧巧的腦袋,笑著說:“你也不遠了,等你家媳婦給你生個兒,你就不覺得麻煩了。”
莊孰這時趁著江澤予不注意,眼疾手快地薅了一把江念念同學的腦袋,然后大為得逞地笑道:“趕的啊,賓客和神父都到位了,快進去催催兩位大小姐。”
江澤予和賀銘聞言對視一眼,皆是苦笑。
“我們要是進得去,還能在這兒等著嗎?”
這場婚禮辦得極其隨,沒有找伴娘和伴郎,整個婚禮的流程也并不傳統,所以兩個男人怎麼都沒料到堵門的環節依舊存在兩個大小姐的戰斗力抵得上十二個伴娘,任他們怎麼懇求都不讓進門。
江澤予甚至從顧瀾那里把暫時寄存的江念念小朋友抱了過來,企圖讓老婆心,誰知謝昳這次鐵石心腸到底,死活不開門。
正在三人僵持之時,兩扇漆藍的大門下面又塞出來一張紙條。
這已經是們提的第三個問題,兩位新郎還沒看到容就臉一白。
“有這麼難麼?
讓我試試。”莊孰大剌剌地走上前,撿起紙條拆開,一邊念一邊咋舌,“猜猜我們今天用的眼影盤牌子,呃什麼幾把玩意兒用不用我把我媳婦和顧瀾來?”
他話音剛落,門下又遞出來兩張紙條。
“謝絕場外求助,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另一張則是:“猜猜我們今天用的口紅。”
又是一道送命題,但比起眼影盤,口紅這個名詞對于這幾個男人來說更加悉一些。
莊孰和賀銘齊刷刷看向江澤予,這種題目,絕對是他老婆出的。
細心如江澤予此時也相當無奈,搖搖頭道:“昳昳的口紅起碼有上千只”
莊孰聞言翻了個白眼,被這兩個刁鉆的大小姐搞得頭大不已。
片刻后,他轉了轉眼珠子蹲下,和江念念耳語起來。
“江念念,你一會兒大聲哭著要媽媽,叔叔給你吃糖,好不好?”
江念念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莊孰壞壞地指了指門里面,低聲對說:“你媽媽在里面,你一下,你不想嗎?”
江念念小朋友死活不上當,聲氣道:“我知道媽媽在里面媽媽之前告訴我了,讓我乖乖的,不想出來。
莊叔叔壞,媽媽說過的,吃糖對牙齒不好!”
莊孰吃了個閉門羹,了鼻子無奈道:“小鬼頭還,真難搞,絕對沒抱錯,跟謝昳一模一樣。”
江澤予聞言把江念念一把抱起來,冷聲道:“你有意見?”
“江澤予你清醒一點,你現在不能搞個人崇拜,現在你老婆站在對面戰線好麼?”莊孰狠狠翻了個白眼,對江澤予這種“狗”隊友無話可說,他轉而向賀巧巧同學拋出橄欖枝,“那巧巧同學,要不你哭一哭?”
結果賀巧巧懶得搭理他。
三人一時毫無辦法,沉寂的兩分鐘后,江澤予把江念念抱到一旁的花架上坐著,額頭抵著的額頭,低聲道:“念念,幫幫爸爸,把媽媽出來,好不好?”
江念念面對爸爸的請求,猶豫了好半晌,最終還是清醒地拒絕道:“媽媽說不想出來,讓念念乖乖的。”
江澤予聞言了江念念茸茸的腦袋,假意皺了皺眉頭,聲音低沉又難過:“可是爸爸很想媽媽,爸爸想見到,念念幫爸爸一次好不好?”
看到爸爸臉上難過的表,江念念圓溜溜的大眼睛掙扎地轉了轉,似乎想要權衡一下孰輕孰重:“爸爸有多想?”
江澤予彎了彎眼睛,捂著心臟的位置,溫道:“很想,想得心臟疼。”
江念念立刻張了。
才兩歲,但媽媽告訴過,心臟是人上最重要的地方,心臟疼是要死人的。
為了讓爸爸不至于疼死,江念念最終下定決心背叛媽媽,十分配合地哇哇大哭起來。
演技那一個好。
“嗚嗚嗚,爸爸不疼,媽媽快點出來,嗚嗚嗚我要媽媽嗷嗷嗷”
江澤予一見方法奏效,角一彎,立刻一把抱起江念念走到門前,把小姑娘的臉沖著門這沖破云霄的嗷嗷聲簡直比喇叭都好使。
果然,一分鐘后,大門開了。
兩個人一高一矮,都穿著曳地婚紗,低著頭從門里走出來。
們上的婚紗都是請設計師專門量定做的,非常符合們各自的材與氣質。
謝昳上那件緞面婚紗款式相對簡單,但恰到好的肩、收腰和魚尾把窈窕的材展現得淋漓盡致;而韓尋舟上那件則甜了不,肩下幾寸的地方墜著許多細碎的鉆石,華麗又貴氣。
就連莊孰都被驚艷到,好半晌之后“嘖”了一下。
更別說眼神變得直勾勾的兩位新郎了,他們各自看著自個兒的媳婦,移不開眼。
謝昳頭上戴著鉆石王冠和結白頭紗,小心翼翼走出來,然后一把從江澤予懷里搶過還在哀嚎的江念念同學,拍著小姑娘的后背低聲哄著,一邊哄一邊拿眼睛橫江澤予。
才帶幾分鐘就能把人弄哭。
作勢要抱著人往屋子里走,卻聽到耳畔兒乎乎的聲音。
江念念如愿以償看到媽媽出來,很快就停止了嚎,然而演技很好的念念同學還附送了幾下泣,然后趴在謝昳肩頭,沖著耳朵說了句:“爸爸說想你了,想得心臟疼。”
謝昳驀地停住了腳步,轉看著后微笑看著的男人。
時隔多年,謝昳依舊聽不得他說話,盡管這次是由兒來傳達。
這男人的話像是有魔力,能讓十幾年前不可一世的謝大小姐歇了囂張氣焰,也依舊能夠征服如今了不的江太太。
米克諾斯的夏天五彩斑斕,海風閑閑吹過頭紗,偶有幾只鷗鳥展翅翱翔。
勒杜鵑紅得像也像天邊火燒云。
男人眼角依稀有一兩細紋,可這點歲月的痕跡毫沒能蓋過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些許儒雅氣質。
他站在花架之下,頭頂垂著一兩枝繁茂花枝。
他滿眼的深一如從前,他向出手。
“昳昳,我們去結婚。”
帕拉波爾提亞尼教堂外的鋪著的長長的羊地毯外,賓客們一邊吃著準備好的小點心,一邊曬著暖暖的海風。
賓客席坐得滿滿當當,婚禮現場來了許多人,周子揚、林景鑠、章朝、Zoe等等謝昳在工作中認識的朋友們,還有跟江澤予私不錯的幾個商業大佬、賀銘律所里的律師們以及韓尋舟志愿小組的同好,等等等等。
當年幫忙辦案的韓警和歐他們也來了。
座椅前排,紀悠之、顧瀾還有趙小翠坐在一起嘮嗑。
顧瀾是知道謝昳和韓尋舟的計劃的,不免滿臉擔憂:“就昳昳們出的題目我都答不上來,別說江澤予和賀銘了,保準得遲到。”
誰知紀悠之晃了晃手機,一臉輕松地回答:“放心吧,我早就給我哥們兒支過招了。”
半個小時之前他給江澤予發了短信:【賣慘對人管用,大的小的都管用,切記。】
他話音剛落,趙小翠便驚喜地扯了扯顧瀾的袖子:“唉顧姐姐,你們看那邊,新娘子來了。”
湛藍大海如暗夜明珠,深沉又清澈,白的教堂猶如一朵又潔白的棉花糖,幾個世紀的歲月沉淀讓它有種神與優雅的氣質。
天空與海之間,地毯的盡頭,兩位穿著神圣婚紗的新娘子都沒有父親挽著場,們牽著彼此的手走上雪白地毯,們彼此是摯友,是閨,約定好把對方給最的人。
在兩位新娘子后,一高一矮的兩個小孩兒也手牽著手,小的那個走得磕磕絆絆,多虧大的那個攥著的手才不至于摔倒。
小孩兒們手里拿著花籃,一邊走一邊撒花,的玫瑰花瓣揚起,被海風卷進半空中。
而兩位西裝革履的新郎也已經到位,在花架之下等待著他們的妻子。
走過這地毯,猶如鄭重走過一生。
海鷗盤旋出溫形狀,教堂與云朵相接,海風吹得整個島都了紅。
浪漫終。
謝昳輕輕地將手放在江澤予手中,任他給戴上戒指這戒指明明戴了好幾年,悉得不能再悉。
可如今他半跪在前小心替戴上,神如當年求婚時一般虔誠,竟然仍是熱淚盈眶。
而邊的韓尋舟已經哭花了妝。
站在中間的神父莊嚴地誦讀著誓詞,宣誓著兩對新人的結合。
“請兩位新郎親吻你們的新娘。”
可神父話音方落,謝昳便勾一笑。
輕輕地捂住江念念小朋友的眼睛,然后踮起腳尖,用另一只手勾住江澤予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的。
場一片熱烈的起哄聲。
仍舊傲氣地將主權掌握在手里,熱烈地吻著他,滾燙淚水順著眼角落到他邊。
“阿予,我你,從很多年前開始。”
“嗯,我知道。”江澤予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溫吮吸角。
“我也你,這一生太短,你幾輩子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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