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可以。”莫枕月非常堅定。

“嗯。”

傅時奚輕應一聲，闔上雙眸，遮住眼眸中的芒，扣在手腕間的手指也無聲墜落在被單上。

“奚……？”

“沒事。”傅時奚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要聽不見，“你睡吧，不用管我。”

“……”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賣慘裝可憐。

傅時奚一向有一套。

就這麼湊巧，莫枕月吃不吃，他但凡可憐一點點，那勁兒……怎麼說呢？

就像一只大狗狗睜著圓溜溜、漉漉的雙眸朝你搖著茸茸的尾。尾尖上的絨撓過心尖，的，刺得心一團。

莫枕月還在思考中。

但的沉默，對傅時奚而言，無疑是種變相拒絕。

病房里再度變得安靜。

只能聽到輸管里“嘀嗒嘀嗒”藥在管中滴落的聲音。接著，是傅時奚忍不住疼痛不斷加重的呼吸聲，以及重重的嘆息。

莫枕月關切問：“傷口是很疼嗎？”

“不疼。”

“怎麼了？”

“反正說疼小月亮也不愿意陪我睡，疼和不疼，都差不多。”傅時奚說著，薄抿出苦的弧度，苦笑一聲，轉過頭去，只留個后腦勺對著莫枕月。

“好吧，陪你睡。”

這回，莫枕月徹底心，到底還是舍不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一口答應下來。

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秒，傅時奚立刻轉過頭來，邊漾開笑意，直接現場給上演了教科書式變臉。要不是他上有傷口，莫枕月真懷疑他能直接從床上爬起來把抱進被窩里。

有傷，他也就安分多了。

筆直躺在床另一邊，等待掀開被子鉆被窩的模樣特別乖。

真的乖到不行。

莫枕月不自慨。

床上完全是大狼狗的傅時奚變小狗原來是這副模樣啊。

湊過去，捧著傅時奚的臉，左右各親了下。

最后落在間。

“別惹火。”傅時奚啞著嗓音，“你知道我對你本沒抵抗力。”

莫枕月：“…………”

隨即瞪他一眼。

起的時候，順帶摁了床頭鈴，奈文很快打開病房門，高壯的子簡直要擋住門外進來的所有線，“莫小姐，有什麼需要？”

“去搬張床進來吧。”

“是。”

奈文即刻轉，沒多久，就扛著一張稍小的床回到病房，擺在傅時奚床旁邊，兩張床拼在一起，也足夠寬敞了。

“他搬床進來干嘛？”

“先搭兩張床，我睡另外一張，等你好一點，再和你睡一起。”莫枕月說著，掉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搭，鉆進被子里，側看著傅時奚失的表。

出一只手臂，輕輕環著傅時奚腰，手指在他腰間點了點，低聲安：“所以你快點好起來，我就和你睡嘛。”

傅時奚舌尖抵了抵牙。

還能怎麼樣？

總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莫枕月舒舒服服躺著，長發散落下來，病房里應的窗簾關上，打了個哈欠，困意漸漸來襲，呼吸放緩，很快就在傅時奚邊，同他一起，陷沉沉睡夢中。

……

莫枕月醒的時候，傅時奚還在睡著，而且睡得很沉。

平常和睡一起，但凡稍大點的靜，他都會醒。

但今天，下床都沒吵醒他。

槍傷的影響對他真的很大。

莫枕月掖了掖松開的被角，洗漱后換了服，帶上房門。

去找了傅時奚外科主刀醫生。

傅時奚上的傷，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是為了去要當初的傷報告。

進去后，威爾遜醫生畢恭畢敬，朝問了聲好。

莫枕月說明來意：“大約一年前，我在這里過一場手。我家人給我安排醫生了復查，我想調取當時的醫療檔案。”

威爾遜醫生應下，折回電腦前，調取醫療檔案。

一般檔案都是電子檔一份，紙質檔一份。電子檔一般記錄用藥，傷況，紙質檔上主刀醫生的手書記錄得會更加詳細。

怕莫枕月那邊的檢復查醫生了解得不夠詳細，威爾森醫生特地將電子檔和紙質檔都調取出來，給莫枕月。

在復印紙質檔文件時，威爾遜醫生無意間翻了翻，隨后慨一句：“沒想到啊……”

莫枕月輕“嗯？”了一聲。

威爾遜醫生笑著解釋道：“莫小姐之前的手是教授的吧？”

他口中的教授，是上一任頂尖外科醫生，也是他的醫生。

莫枕月點點頭：“我很謝他當時將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莫小姐有所不知。教授是特別嚴謹細心的人。嚴謹細心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我們手寫醫療檔案，他都要求一個字不能錯。”

“這麼嚴格？”

“是。”威爾遜醫生道：“不僅對我們是這樣，對他自己，也是這樣。我從學開始，就一直跟著教授學習，但自我認識他以來，我就從沒見過他寫錯字。別說是醫療檔案，就算是平時上課，板書也是工工整整，一不茍。”

“你認識他多年？”

“七、八年吧。”

威爾遜醫生將復印后的手寫醫療檔案擺在莫枕月面前，指著上面的被劃掉的字跡：“我實在沒想到，居然還能看見教授寫錯。”

莫枕月湊近一看。

和其它醫生飄逸的草書不一樣的是，除去被劃掉的一行，其余剩下的手書就像是電腦刻印下來的，每個字母大小差不多，每一行都整齊得不可思議。

完全是中考高考時老師會給書面滿分的作文范本。

莫枕月敬佩這位教授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永遠這麼認真細心，可教授卻一直堅持，嚴于律己，一不茍堅持許多年。

“那他現在呢？是不手了嗎？”

威爾遜醫生表中流出悲傷：“他去世了。”

“……抱歉。”莫枕月問道：“他為什麼會……”

“自殺。”

“怎麼……”

“教授遭遇了一場火災，雙手功能嚴重損，沒辦法再手。他一開始還在投學，直到后來，他被發現割腕自殺在家里。我們去的時候，他手腕的傷很深很深，整個人泡在浴缸里，整個浴缸都紅了，水淌了一地。后來警察在現場勘察后，告訴我們，他是自殺，自殺前，還留了一封書。”

說著，威爾遜醫生的眼眶紅了，他道了聲“抱歉”，轉去拭眼淚。

莫枕月遞了張紙巾給他。

“我也不懂，就算不能再做手，可是他還能進行學研究，后來他也開始學研究，可是……”威爾遜醫生失態地哽咽，“抱歉莫小姐，耽誤你時間了，你趕把報告遞給你那邊檢的醫生吧。”

莫枕月道了聲謝，離開，把報告拍了照，傳給郁曦和。

聊天框里。

郁曦和回了個“乖”的表。

接著，一條語音發過來，是年年的聲音：“姑姑姑姑，年年好想你呀！媽媽給年年買了好多漂釀的，等姑姑回了一起穿呀。”

莫枕月回了條語音，放嗓音：“好呀。”

沒多久，又一條聲氣的語音跳出聊天框：“姑姑，媽媽還給爸爸買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你讓姑父別買了。到時候我爸爸的給姑父穿，姑父省下來的錢錢，都給姑姑花！”

“哎呀！我們小年糕好心呀。”

“那是！”

莫枕月敲了幾個字，發過去：【哥，你家年糕崽風啦！】

而后，收起手機，迎面撞上來看的諾婭。

諾婭手里提著保溫飯盒，開開心心地拉著莫枕月的手：“月亮月亮，我剛才問了我哥，他說柯林斯閣下還睡著，我帶了華國的菜給你，走，我們去旁邊吃！”

莫枕月被拉到了醫院自帶的小餐廳里。

諾婭獻寶一樣，把保溫飯盒打開，把一道道香味俱全的菜擺出來，“這都是我做的。”

“真的？”

莫枕月疑。

諾婭趕點頭：“真的！”

“我不信。”

就面前這道松鼠鱖魚，沒點功底，肯定做不出來。

“……好吧。”

諾婭招供，把筷子遞給莫枕月：“我找中餐廳廚師做的。”

“謝啦。”

莫枕月不和諾婭客氣，用開水燙了燙兩雙筷子，遞給諾婭一雙，夾了一大塊孜然牛，放進諾婭碗里。

有瞬間，諾婭甚至想把這雙筷子、這只碗、還有一口未的牛收起來供奉，但是在莫枕月目注視下，還是“含淚”舉起碗筷。

兩人邊吃邊聊。

不知怎麼的，莫枕月想起和威爾遜醫生的對話。

總覺哪里怪怪的。

但又說不上來。

莫枕月干脆和諾婭分剛才和威爾遜醫生說的話。

但諾婭一向頭腦簡單，不愿意多腦子，直接用提問解決問題：“月亮，按你那樣說的話，教授不寫錯別字已經完全是記憶了。那他為什麼還會寫錯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