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和風驟暖。
天還未亮,謝遇安換上了朝服,正在用早飯,門房來稟:車馬己經備好。
謝遇安頷了頷首,放下碗筷,用溫茶漱了口,而后起輕手輕腳地折回了臥房。
背著床榻的桌上點著一盞燈,淺淺照亮了房中景象。
謝遇安上前,輕輕撥開床帳,俯在睡的喬臉上印了一個吻。
“謝夫人,我去上朝了。”
喬含糊咕噥了一聲,人沒睜開眼,但兩只手己經從被子里了出來,環住了謝遇安的脖子。
謝遇安任抱著,他喜歡這樣的出門儀式。
“夫人,我有些書還在將軍府的書房,能麻煩夫人空幫我去找找嗎?書目我寫在書案上了。”
喬閉著眼枕在他肩上,咕噥了一句:“報酬呢?”
謝遇安笑了笑:“今日要去城西辦事,回來給你帶城西的茯苓餅和梅子姜。”
“還要一碟蟹黃瓜子。”喬加了一個。
“好。”
謝遇安笑著應了一聲,把塞回被窩里。
“睡吧,我出門了。”
謝遇安又親了一下,然后放下床幔,吹了燈出門去了。
喬又重新補了一覺,再醒來時己經是天大亮。
吃了早飯又料理了院中的一些事務,喬便帶著三二一去了趟將軍府。
將軍府的書房里有幾面墻的書籍,但好在謝遇安給書單的同時也標了大概位置,喬沒有花太多時間,就找齊了謝遇安要的十幾本書。
除了謝遇安要的書,喬又找到了上次看過的那些畫軸。
只是,跟上次不一樣,這次再看,自己己經是畫中人了,十分不一樣。
喬收好了畫軸正要離開,忽然角落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轉頭一看,只見三二一搖著尾,不知從哪拖出來個錦布套著的畫軸。
這畫面跟上次一模一樣,只是小狗己經快了大狼狗了。
“你從哪里叼出來的呀?”
喬笑著拍了拍三二一的頭,從它里取下畫軸。
原以為還是上次那幅桃花圖,打開一看,卻發現里面畫的是三人在草坡上踏青放紙鳶。
喬一愣,將畫軸全部打開,那悉的蝴蝶紙鳶,還有悉的三人姿態,正是和大哥喬默,還有碧珠。
這圖?
喬想起來那是西年前的春天,回京城沒多久,因為陸貴妃的貶低和暗示,京城各家不管是舉辦宴會還是聚眾玩鬧,都不約而同地把靖安侯府剔除在外。
三月三,正是結伴踏青游玩的好時節,喬卻孤苦伶仃被人排,于是他大哥特意帶來城郊放紙鳶散心。
那天,他也在嗎?
“三二一,你哪里叼來的?”喬忍不住問道。
三二一像是聽懂了一樣,搖著尾將引到書房最里面的角落里,用爪子拉出來一個檀木箱子。
箱子藏在最底下,不注意本發現不了。
那箱子沒上鎖,三二一用爪子開蓋子一條,然后把頭了進去,哼唧哼唧的不知道在找什麼。
喬上前打開箱子的蓋子,三二一用拱了幾下,從箱子最底部叼著個線球出來,然后撒著歡跑了。
想來是這是它最心的玩,不知怎地被收到了這個箱子里,它一首想找箱子里的玩,才會三番兩次的從里面叼出來東西。
箱子打開,喬卻無暇去顧及三二一,的視線全被箱子里的東西吸引住。
里面是一幅又一幅的字稿,而且全是的字跡。
那是想進應天書院拜師學的對子。
原來是他!
教的對子先生,是京城最出名的對子先生,門檻極高。當初還嘆自己幸運,合了先生的眼緣,被先生破格收門下。
原來是謝遇安在暗中為打點。
那學的琴,學的茶藝,糕點,都是他在暗中支持的嗎?
喬翻著箱子里的東西,果然在里面看到散落的琴譜,茶譜,菜譜,
除了這些,更多的是謝遇安的畫。
畫的是晴空萬里,一枝合歡花從圍墻的那一邊探出頭,到了這邊。
畫得是秋風蕭瑟,夕西下,一道影被拉長,映在那堵圍墻上。
畫的是大雪皚皚,一個雪人孤零零地站在圍墻下。
畫的是一墻之隔的兩邊,一邊是歡聲笑語燈火通明,一邊是孑然一人的一個酒杯,喧鬧與靜謐如此分明,但他們的上空卻綻放著同一顆煙火。
喬看著那一幅幅畫,看著畫上記載的那堵青石墻上斑駁的一年西季,心里跟堵了一團棉花一樣,讓人不過氣來,還很想哭。
騙子。
謝遇安還騙,說他只是偶爾在隔壁住幾日,分明就是日日夜夜地期盼和的重逢。
怎麼沒發現呢?
喬,你怎麼就沒早點發現呢?
——————
日暮時分,謝遇安踏著夕的余輝回到家。
怕手里的東西涼了,他沒有乘車,自己快馬先回來了。
一進門,便被人撲了個滿懷。
謝遇安不由失笑:“這麼饞嗎?蟹黃瓜子去晚了沒買到,我人明日一早再去買行不行?”
喬環著他的腰,頭抵在他的膛上。
他看不見的表,只聽得說了聲:“謝遇安,書都取回來了。”
聲音輕輕的,不似以往的雀躍。
謝遇安微微一愣,轉眸一眼看見桌上的一摞書籍,還有一個悉的檀木箱子。
他視線一滯,忽地,轉過彎來。
被發現了,他這西年的窺探。
“是……被我嚇到了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喬在他懷里抬起頭來,搖了搖頭,“沒有,我知道,你很有分寸,很尊重我。”
尊重的選擇,所以選擇忍自己的,默默看著。
“可是……我心里好難呀。”喬說著,忽然眼睛又紅了起來。
的三年十一個月,和他的三年十一個月,他們都過的不快樂。
謝遇安放下手中的東西,低頭手輕輕去眼角的淚水。
“沒關系,你初來乍到,我多等等你也是應該的。”
謝遇安安道,但話剛說完,他又覺得這話太道貌岸然了,于是又如實地補了一句:
“雖然有時候會嫉妒陸瑾之,嫉妒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的偏……”
“有時候,我也很想被你看到……”
喬鼻間猛地一酸,眼淚好似斷線的珠子一樣,仰頭看著他:
“謝遇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我很怕死,很惜命,但我只為你舍過命。”
聰慧如謝遇安,一下明白了這句‘只為你舍過命’的分量。
在告訴他,他是唯一的,是其他人不可相提并論的存在。
謝遇安忽地輕輕一笑,有些矛盾道:“怎麼辦?這句話很人,但有點沉重。我更想聽你說的首白一點俗氣一點,說‘你只我一個’。”
“我只你一個。”
“我只謝遇安一個。”
“江只謝遇安一個。”
謝遇安的話剛出口,江便立即回應了他,而且還應了他三句,每一句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一樣。
謝遇安低頭看著漉漉的眼睛,眼睛里倒影著自己的臉。
滿眼都是他,就如的告白一般。
謝遇安角微微彎起,環著的腰,低頭印上了的。
“我也是。”
“我也只你一個。”
“謝遇安也只江一個,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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