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殺皇後與皇太弟王妃,罪不可恕,理應當即斬,金帝卻隻是將我收押,這多與懷的寵有關。再者,我到底是完宗旺的寵妾,金帝忌憚他的兵權與威,不好冒然將我斬殺。
我所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這些了。
宮中牢獄冷昏暗,那刺鼻難聞的氣味夾雜著黴味與屎尿味,臭不可聞。
無法忍,也要忍。
如果就這麽死了,我自然不甘心,可是,我如何自救?也許,懷和完磐會設法救我的吧。
完宗旺突兀而奇怪的態度,我弄不懂,也本不想弄懂。
他冷酷絕的態度,也證實了我的猜測,寵,寵,隻有寵而沒有,他不我,又怎會信我?又怎會為了我而與唐括氏為敵?說到底,他不會為了我而失去唐括氏的支持。
我從未喜歡過他,對他的恨,一刻都未消停過,他待我是好是壞,我又怎會難過?
笑了好久好久,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從那小小的天窗流瀉進來,我昏昏地睡過去。
朦朧中,似有鐵門移的刺耳尖響,我驀然驚醒,努力地睜大眼,想看清楚進牢房的究竟是誰。牢房中黑得手不見五指,那抹青白的月照在牆角,鐵門卻黑乎乎的一片。
假若唐括氏姐妹要置我於死地,在三更半夜的牢獄下毒手,比死一隻螻蟻還容易。
“誰?”我竭力鎮定,退至牆角。
那抹黑影似乎坐在邦邦的土炕上,一隻鐵手扣住我的手臂,拽著我。
我使力推拒著,卻聽黑影道:“是我。”
是完宗旺的聲音。
繃的子登時一鬆,下一刻,我被他擁在懷裏。
我就像瘋婦一樣拚命地掙紮,他低沉勸道:“別這樣,湮兒。”
他捉住我兩隻手,扣在我後,製得我無法彈。
“放開我!”
“我不放心你。”
我嗤笑,張口咬在他臂上,重重地咬。
他一不,任我咬,任我發泄怒氣。
咬不了,便鬆口。
我恨恨地別開臉,他的著我的,滾熱的膛燙著我的心。
完宗旺略微鬆了力道,輕我的,熱之氣鋪灑開來,“今夜之事,任你懲罰。”
我哼一聲,“你是堂堂皇太弟,我怎敢罰你?”
他不應,細細地吻著我的腮和頸側,熱氣鋪灑。
我憤恨地推開他,驀然,眼眶一酸,有了淚意。
“你不去安你的兒、你的王妃,來這裏做什麽?”我的聲音竟然可以這般冰寒刺骨。
“在大殿上,你臨去前看我的目,那麽冰冷,帶著刻骨的恨,你知道我有多震撼嗎?”他的聲音分外沉厚低綿,上的熱度溫暖了我的手足。
我不語,不明白他想要說什麽。
那目,確實是恨的,恨他的寵令我萬劫不複,而原本,我就恨他骨。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也猜不他此行的目的,不敢胡接他的話。
完宗旺的臉頰磨蹭著我的臉頰,嗓音低沉得似有一人的魔力,“湮兒,你何種苦難,我便陪你何種苦難。”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陪我一起在此苦嗎?是他放不下我嗎?是他作為皇太弟也有諸多無奈因而才讓我陷牢獄嗎?
我冷笑,“王爺何須如此?既然不怒唐括氏,那便冷酷到底。王爺請回吧,這兒不是尊貴的皇太弟該待的地方。”
他不語,靜靜地抱著我。
我掙了一下,仍是掙不出他的鐵臂,“王爺心不讓我歇息嗎?”
“嗯……我也乏了,你就在我懷裏睡吧。”他低低一笑。
“我不想你再我,更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我咬牙一字字地說道,怒火直噴他的臉。
“生這麽大氣?”他似乎沒有意料到我的怒氣,須臾才道,“我要怎麽做,你才會消氣?”
“要我消氣?”我連聲譏笑,“隻要我死了,自然就不會有人生王爺的氣了。”
靜默。
如死寂靜。
陡然,他的吻罩下來,極其強霸道,不容我拒絕或是閃避。
在他懷裏,我從來沒有反抗的餘地。
當我嚐到鹹的味道,相信他也嚐到了。
完宗旺著我的臉頰,“我怎會不管你呢?湮兒,我知道你沒有毒害們。”
既然知道,為何那般冷酷?他究竟在想什麽?
我再次譏笑,“謝謝王爺,既是如此,王爺可以回去了。”
他歎了一聲,“若我走了,明日你便是一死。”
他說的沒錯,唐括皇後不會浪費這個死我的好時機。
他的右掌扣著我的後腦,雙吻著我的眸,吻去殘留的淚花,輕而憐惜。
爾後,輕吻下,經過鼻子,抵達我的,綿地吻著。
舌下,吻過下頜,細碎地吻著我的頸側。
我咬,閉著所有覺。
溫熱的手指挑開襟,他溫若水地吻著我的鎖骨,從肩側至頸側,一路往上至耳珠。
這夜,我可以不回應,於是,我選擇冰封自己。
即使弄不懂他的意圖,我還需偽裝,讓他覺得我被他傷害了,而且傷得很深很深。
翌日清晨,完宗旺便回府了。
牢獄提供的膳食還可,許是他的關照,又或者是懷的打點。
發呆,百無聊賴。
午後,外間傳來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吵。
我凝神細聽,辨認出外間尖利的聲音屬於唐括皇後。
不久,牢獄的鐵門打開,腳步聲,一行人走進來。
“讓開!”唐括皇後怒喝,嗓音高。
“皇後,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不得私下審問犯人。”看守牢獄犯人的牢頭不卑不道。
“你敢攔我?”
“卑職不敢,但是卑職皇命在,皇後不要為難卑職。”
“狗奴才,滾開!”聽得出來,唐括皇後的怒火已至極點。
“恕難從命。”那牢頭的態度也很強。
不知是完鋮的旨意,還是完宗旺命人保護我?
那牢頭最終擋不住唐括皇後,讓闖到我的牢房前。
原來,那牢頭不是一般的牢頭,而是隨完宗旺南征大宋的親衛。
既然唐括皇後能到此,說明足令已經解除。
我站起,冰冷地看著盛氣淩人的唐括皇後。亦看著我,滿麵殺氣。
“皇後紆尊降貴來此,想必容不下我這粒沙子。”我付之一笑。
“你倒是個明白人。”痛恨地瞪我,“你這粒沙子,讓我寢食難安。”
“很榮幸為皇後的眼中釘、中刺,上次以毒酒賜死我,這次又是什麽?”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讓你如願。”唐括皇後再次下令讓牢頭打開鐵鎖。
牢頭抗命不從,震怒,命人押他出去,抗命者,斬首。
我盡量以言語拖延時辰,“陛下手握生殺大權,想不到皇後的手中也有生殺大權,不知哪一日會命人殺了陛下?”
唐括皇後不理會我的話,命人開鎖。
心念急轉,我尋思著可行的自救法子,可是,那怨毒的目說明一心要我死,怎會錯過大好良機?自救是不可能了,除非有人突然現救我。
我張得冷汗直下,鐵鎖已經打開,唐括皇後正要進來,卻有一道脆的聲音傳來:“且慢!”
轉首去,我亦看去,卻是形匆匆的妃。
妃快步走來,後跟隨著十餘名侍衛。
行至鐵門前,與唐括皇後麵對麵而立,一雙盈盈眸怒睜著,“此案尚未查清,皇後想私下審訊犯人還是想除去眼中釘?”
“我是皇後,你一個小小妃也敢過問?”唐括皇後怒叱。
“既然皇後想以你尊貴的份我,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妃眨眸一笑,看我一眼,“是皇太弟的侍妾,陛下已命人徹查此案,如今尚未查明真相,皇後就來牢獄殺人滅口,分明不將陛下的旨意與威嚴放在眼裏。”
“此案已經明了,無須再查,毒殺我和皇太弟王妃的就是這賤人。我來此,不是除去眼中釘,而是為陛下和皇太弟除害。”
“是為陛下和皇太弟除害,還是為你們姐妹和唐括氏除害?照這麽說,皇後是不是也想把我殺了,為陛下除害?”妃針鋒相對地說道,氣勢毫不讓於唐括皇後。
“你——”唐括皇後被說得毫無反擊之力,氣得渾發抖,“我堂堂皇後,殺一個賤奴還要你應允不?”
“皇後這話說的真沒水準,皇後要殺誰,我自然管不著,不過沁福是陛下親口下令關押的,皇後要殺人,自當向陛下請旨。”妃笑道,那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帶著冷嘲熱諷的譏笑,“不過皇後別忘了,你的足令剛剛解除,假若陛下知道皇後在下毒一案尚未查清之前意殺人滅口,不知陛下作何想呢?”
唐括皇後眉心皺,滿麵戾氣,目如刀,恨不得一刀捅進妃的軀。
我看著妃的咄咄人、步步,看著唐括皇後的殺氣騰騰、言語失鋒,不由得佩服妃的尖利詞鋒與淩人氣勢,從前那個弱婉約的懷帝姬,再也尋不見。
妃地笑,“皇後,真兇究竟是誰,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急於殺人,便是心虛,無非是擔心謀暴,害不死人,還引火自焚。不過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唐括皇後冷笑,“憑你?你殺不了我。”
妃深深一笑,“沒錯,我殺不了你,不過有一人可以殺你。”
唐括皇後道:“假若你有能耐讓陛下殺我,我就心甘願地將皇後之位讓出來。”
“那就拭目以待咯。”妃沉地笑,“皇後,如果我姐姐有何差池,或是傷了一毫,我會把賬記在你頭上,我相信,皇太弟也會把這筆賬記在你的好妹妹頭上。皇後該知道皇太弟的心比陛下冷酷多了,到時王妃會有什麽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妃七竅玲瓏心,果然險毒辣。”
“半斤八兩,不然我也不配為皇後的對手。”
這場彩絕倫的對陣,當真暢快淋漓。
最後,唐括皇後怒氣高漲地撤出牢獄。
懷呼出一口氣,仿佛繃的弦驟然鬆懈,氣勢頓消。
我握著的手,“懷,謝謝你。”
輕然一笑,“我們是姐妹,不必計較這麽多,再者,我們淪落至此,再不守相助,我們就任人欺負、陷害了。”
離去前,叮囑我,以後的膳食都由小魚或小芳送來,還需以銀箸試毒。
因為,唐括皇後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殺我。
我在牢獄待了兩日三夜。
夜裏,完宗旺在牢中陪我,擁我眠。
第三日午時,他帶我回府。
深紅和淺碧伺候我沐浴更,接著擺上我最喜歡的菜肴,我默默地吃了一碗米飯,寬午憩,卻被他抱起,來到聽風閣。
自從出了牢獄,他極力討好我,我卻未曾說過一個字,也未曾給他好臉看。
桌案上擺放著煎茶用的,完宗旺將茶葉遞在我眼前,“知道這是什麽茶嗎?”
我瞥了一眼,行至窗前,以背對著他。
他從後擁著我,“我想喝你煮的茶,那白茶是我托人從南方帶回來的,千裏迢迢,千辛萬苦,你好歹煮一下,嚐嚐是何味道。”
“深紅和淺碧會煮茶,讓們伺候王爺吧。”我決定繼續生他的氣,“妾乏了,先去歇著了。”
“還沒消氣?”他轉過我的子,“你看過一樣東西後,我保證,你一定會消氣。”
我冷冷眨眸。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如雲的羅帕,放在我掌心,詭地笑,“打開看看,許是驚喜。”
我展開羅帕,悉而久違的筆墨映眼簾,我驚喜地看著父皇所作的詞:
燕山亭
裁翦冰綃,輕疊數重,冷淡燕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殺蕊珠宮。
易得凋零,更多、無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
怎不思量,除夢裏、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父皇,父皇,我明白你的心,明白你的苦楚,父皇,你是否安好?
有人拭去我臉上的淚珠,“再過不久,你爹爹就會抵達會寧。這是我派人去向你爹爹要來的,喜歡嗎?”
我頷首,眷地看著這首詞,仿佛看見父皇那蒼老憔悴的微笑,淚水不斷地湧出。
“一首詞,招惹你這麽多淚水,若是見到你爹爹,不知哭什麽樣子。”完宗旺寵溺地笑。
“還沒消氣嗎?”見我始終不語,他又問。
我看他一眼,埋首在他的肩窩,漸漸止了哭聲。
他拍著我的肩背,聲。
然而,經過毒殺一事,他對我的寵,大不如前。
不再夜夜專寵,不再日日相見,有時候他連續兩三日都沒有踏進淩致苑半步,我覺到他刻意地與我疏遠,刻意地不見我。但是,我覺得輕鬆不,那種以事敵的恥辱也有所緩解。
無須時刻偽裝自己的日子,很舒服,很安然,一人待在淩致苑,看書煎茶,看庭前花開花落,聽秋風颯颯,雲絮卷舒,愜意得想笑。
毒殺唐括皇後和唐括王妃一案,不了了之,我隻知最終查明下毒之人不是我,究竟是誰,沒有人告訴我。不過我早已猜到是唐括氏姐妹賊喊捉賊,以試毒,以此讓我永世不得翻。
眼見完宗旺厭膩了我,深紅和淺碧比我還著急,每日勸我應該挽回王爺的心,還出主意慫恿我從王妃那裏搶回王爺。我全當耳旁風,自由自在地剪花枝。
金秋八月,父皇、大皇兄趙恒與宗室數百人終於抵達會寧。
完宗旺對我說了他們來到會寧後的況。
金帝命父皇等人穿孝服前往太祖廟拜祭,以示大宋君臣對金太祖、對金國的尊敬,並且以此辱大宋。然後,父皇和大皇兄被迫進宮,在乾元殿拜見完鋮,完鋮封父皇為昏德公,封大皇兄為重昏侯。
我宋太祖、太宗統一神州後,也曾封南唐國主為違命侯。想不到,上蒼開了如此玩笑,要我父皇償還趙氏先祖所造的孽。
曾經辱人,也必被人辱。
隻是秋季,我卻覺得寒氣無不在,如墜冰窖。
父皇……
父皇怎能忍這般辱?
完宗旺又說,跟隨父皇和大皇兄的後妃三百餘人,包括太上皇後鄭氏和朱皇後,歸洗院。洗院,並非洗浣紗之地,而是金國特設的供宗室子弟、高臣屬取樂的地方,如同家院。
更令人氣憤的是,依真風俗,金賊迫洗院的大宋後妃,披羊裘,上,以供金人觀瞻,評頭論足。
多人不堪辱,紛紛自盡,卻被金人攔住。
作為國母,太上皇後鄭氏和朱皇後深恥辱,回屋自縊,被人及時救下來。
不知何時,我跌倒在地,捂臉痛哭。
破鏡可以重圓?她不愿意!世人皆說,寧國候世子魏云臺光風霽月,朗朗君子,明華聽了,總是想笑,他們怕是不知,這位君子,把他所有的刻薄,都給了她這個原配結縭的發妻。而她唯一的錯,就是當初定下婚事時未曾多問一句罷了。誰能想到,讓魏云臺愛慕至極,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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