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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七章 畫船載春歸去,餘情付、湖水湖煙

四月初六,六哥詔葉梓翔赴行在。

三日後,六哥下詔:賜婚予皇妹寧國長公主與神武右副軍統製葉梓翔,婚期定於三月後。

最開心的,莫過於葉梓翔。

他意氣風發,眉飛舞,逢人便笑,那眼底眉梢的笑意,甜得可以溺死一隻蒼蠅。

這日,我約他在花廳品茗,是父皇最喜歡的白茶。

當我說靖康前父皇最喜白茶,葉梓翔再次向我表明驅除金兵、收複失地的決心,承諾道:“末將定當竭盡所能,盡快迎回二聖。”

多月不見,葉梓翔並沒有什麽變化,下戎裝,換上白袍,是那個文武全才、清俊斂的將帥,是那個對我癡心不改、默默守護我的男子。

他與六哥有些相似之,文武全才,溫和,憐惜子,唯一不同的地方便在於:六哥較為風趣一些,他斂寡言,是個悶葫蘆。

假若他不出聲,我完全可以無視他,以為邊並無人陪著我。

“對了,你所作的詞,帶來了嗎?”

“帶來了。”

葉梓翔從懷中掏出一疊白紙放在我掌心,謙和一笑,“還請長公主賜教。”

我接過來,起行至窗前,展開白紙,仔細品讀。

他站在我斜後側,沉聲道:“長公主為何喜歡末將的詞?”

我笑道:“不告訴你。”

半晌,他從後摟著我,“長公主不說,往後末將便不寫了。”

子一僵,我終究沒有推開他,“你不寫,我就不嫁了。”

葉梓翔低笑,側首輕吻著我的腮,隻是一吻,再無其他。

我微覺不適,但隻能忍耐,靜靜不語。

“奴婢參見陛下。”是漠漠輕寒的聲音。

聞言,葉梓翔立即放開我,轉,躬行禮。

我倉促行禮,含問道:“六哥何時來的?”

趙俊邁步進來,一帝王常服襯得他的麵愈顯俊白,襯得俊姿容如冰玉那般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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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我一抹溫的笑意,“剛到。”

而我邊的葉梓翔,沉默持禮,有些拘謹。

這二人皆是文武全才,一為傲世九天的帝王,一為鋒芒斂的武將,看來頗多相似之,我卻知道,他們很不一樣,一君一臣,又怎會一樣呢?

在六哥的位置上,統攝全局,不得不瞻前顧後,優寡斷。

在將帥的位置上,縱橫沙場,一片報國丹心,隻需勇殺敵。

趙俊看見我手中的白紙,“湮兒,你手中拿的是什麽?”

“葉將軍新作的詞。”我折好籠在袖中,笑問,“六哥是找我還是找葉將軍呢?”

“誰都不找,我找茶。”趙俊親昵地拉著我的手坐下,也讓葉梓翔坐下,眉宇堆笑,“六哥想念你煮的茶了,便來花廳尋你,葉將軍,湮兒的煮茶功夫大有長進,今日你有口福。”

“長公主親自煮茶,末將榮幸。”葉梓翔見我們兄妹倆這般親熱,倒無驚訝神

他們一邊閑聊一邊看我煮茶,突然,六哥提起黃天之戰,問道:“朕聽聞完宗旺出現在鎮江,卿以為他為何南下?”

我凝神聽他們的對話,暗自思忖著六哥究竟知道多,不留神被滾燙的茶邊緣燙到。

我輕呼一聲,六哥立即警覺,拽過我的手,垂首對著我的手指吹氣。

六哥滿目焦慮,葉梓翔也擔憂地看著我,眼中到底浮現一怪異。

“還是很紅,為何這般不小心?”趙俊溫地輕責,專注於我被燙紅的手指,接著臂攬著我行至牆角木架前,將我的手摁在一盆冷水裏。

“不疼了,六哥。”有外人在,他這樣摟抱著我,實在不妥。

“不行,要多浸一會兒。”

“六哥,我自己浸吧,你去幫我煮茶。”

“那你要多浸一會兒,不然我就再押著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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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轉回座,笑如春明朗,“湮兒對這些小病小痛總是不在意,非要我押著才行。”

葉梓翔一笑,沒有回應。

每當我與葉梓翔一起,六哥總會突然出現,如此三四次,我便知道,六哥是故意的,故意破壞我與葉梓翔獨

越來越覺得六哥待我與以前不一樣了,雖然還是那個六哥,還是和以前一樣親昵,但覺就是不一樣,說不清道不明。我時常在想,為什麽會變這樣?

一日,雪兒和霜兒邀我去坐坐,時至傳膳時分,便與昔日的共進午膳。

能夠侍奉六哥,們對我心存激,一個勁兒地勸菜勸酒。

難卻,我多飲了幾杯,沒想到這酒後勁頗大,我又飲得急,膳後便覺得遍發熱、頭暈目眩。們勸我暫歇在們的床榻上,待覺得好些再回去。

一躺下去,就沉沉地睡過去。

這一覺,真舒服。

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覺得有人吻我的,由最初的溫轉為纏綿,由最初的試探轉為沉醉。

熱的吻向耳珠,熱氣鋪灑開來,那人的鼻息愈發重。

他的舌再次回到我的,仿佛品茗,悠閑緩慢地品著清香回甘的茶水。

我猛地驚醒。

是誰趁我睡著的時候輕薄我?又有誰能夠進雪兒和霜兒的寢殿?

心口猛跳,是六哥。

,手足一熱,後背滲汗。

六哥,六哥,為什麽變這樣?

我應該怎麽辦?

他好像沒有察覺到我已醒來,仍然沉醉於這有悖倫常的親

雖然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他趁機吻我,我並不覺得猥

軒舉的六哥,風華出眾的六哥,我從小就崇敬的六哥,與猥、輕薄這樣的詞匯永遠不相幹,風牛馬不相及。

熱吻綿,深沉,繾綣。

然而,這是不對的。

也許,他覺得大宋國勢未穩,臣民期過高,他深力太大,無排遣,而他的嬪妃都無法理解他,便想從我上尋求

也許,真的是這樣。

我保持著睡的樣子,發出一聲夢囈,就像小時候那樣,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整個天地清寂如斯。

六哥沒有任何舉

我側過,背對著他,再次呢喃道:“六哥,什麽時辰了?”

良久,六哥以指尖輕我的腮,流連片刻,躺下來側擁著我。

睡意全無,我閉目,警醒。

他什麽都沒做,靜靜地擁著我,大約一刻鍾後,起離去。

我睜眼,方才覺得後怕。

六哥,你已不再當我是妹妹了嗎?

可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呀!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除了請安,我有意無意地避開六哥,也不再約葉梓翔進宮。

六哥幾乎每日都來探我,我以各種借口打發他走,不讓他在我的寢殿多待片刻。

我還沒想好以後如何麵對他。

這日,驕當空,碧空如洗,我穿上宮服飾、帶著漠漠輕寒溜出行宮。

出宮後,尋了一家客棧換好尋常子的裝扮,然後去舟遊湖。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

來到湖邊,雇了一條畫舫,讓船夫先遊湖一圈。

湖邊垂柳依依,一川碧

斑斕傾瀉,一湖碎金。

漠漠輕寒安靜地陪著我,並不多話,我一邊賞景一邊想事,卻仍然想不出可行的法子。

我不能讓六哥深陷下去。

這事要告訴李容疏嗎?他足智多謀,應該會有法子,可是,六哥與我這種有悖倫常的事怎能讓旁人知道?

到底要不要告訴李容疏呢?

很快的,畫舫回到原點,算是遊完一圈了。

我讓漠漠包船一日,不過船家說家裏有點事,必須回去一趟,他的侄子頂替他一陣。

畫舫再次搖向湖心,卻不是原先的路線。

輕寒問道:“船家,為何不是方才的路線?”

我揚聲道:“遊湖不能‘重蹈覆轍’,船家,還有什麽地方風秀麗,你搖過去吧。”

這小夥子沒有應話。

這遊湖的畫舫雖然不大,卻五髒俱全,風簾翠幕隔絕了船家與外人的窺視,船艙有青竹桌椅,更有青竹小榻,榻上鋪著一襲天青緞。

船家的侄子果然搖到一奇秀的地方,遠層巒疊嶂,近水清如鏡,青山碧水,藍天琉璃,一帶風直可畫。

忽然,畫舫慢慢停下來,不了。

漠漠正要出去問怎麽回事,但見那戴著鬥笠的船家侄子開風簾翠幕,徑直步船艙,軒昂剛健的子站在簾幕前,船艙立時變得仄。

漠漠輕寒迅捷起,擋在我前,聲怒喝:“放肆!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那人不為所,不驚不慌,我心下疑,試圖看清他的麵目,他的臉孔卻被鬥笠遮住。

輕寒再次怒喝,他緩緩摘下鬥笠,整張臉立時展現在我眼前。

他劍眉輕挑,深深一禮,“尊貴的寧國長公主,別來無恙?”

我驚愕得說不出話,睜目他,心中的驚喜千滔萬浪。

他怎麽也私自南下,並且悄無聲息地潛紹興?

漠漠見我沒有開口,拉開架勢打,喝道:“還不出去?”

“你們先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我下所有的思緒,淡然吩咐。

“長公主?”們錯愕不已。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們帶著疑退到船頭。

他變化不大,仍是黝黑,姿容仍是俊,眼睛仍是黑亮,是我夢中的模樣。無論穿什麽衫,無論是在哪裏,無論過了多年,他總是讓我無法將他當做仇敵,總是讓我渾然忘我,癡癡地著他。

就在寧靜的凝視中,他的眼神慢慢變了,疾步上前,擁我懷。

相擁,像要付出所有,融為一

眼眶潤。

“你怎麽來了?”過了好久好久,我啞聲問道。

“我來搶親。”完磐的聲音也低啞得漉漉的。

簡單的四個字,便讓我落淚。

建炎三年四月分別,到現在的紹興元年五月,整整兩年,忙碌時想他,清閑時更想他,我無法忘記此生此世唯一的阿磐。

坐在小榻上,他吻去我臉上的淚水,慢慢至我的,最終,纏。

兩年的分離與想念,讓我們忘擁吻,不顧一切。

在藍天碧水之間,傾心相,彼此不負。

夏衫單薄,我到他膛的滾燙,在他激烈的擁吻下輕輕戰栗。

天旋地轉,灰飛煙滅。

此時此刻,我不再是趙飛湮,而隻是一個為癡狂的子。

睜著眼,眼前是心的男子;閉上眼,腦中所浮現的仍是這張俊的臉龐。

他灼熱的氣息鋪天蓋地地籠罩著我,他眼中纏繞的了我,讓我疾速淪陷。

躺倒在小榻上,完磐吮吻著我的耳珠、脖頸、鎖骨,瘋狂而迷醉。

抱著他,的暗火悄然被他點燃,不自地回應著他、索求著他。

恍惚中,那些好的回憶曆曆在目。

辛夷林,我們溫而青的吻。

茅草屋,跳躍的火中,我們相依相偎。

月夜曠野,冷風吹拂,幕天席地,我們激如火。

阿磐,阿磐,你可知我有多麽想你,隻是,我一直抑著,因為我無力選擇你。

而今,我隻想放縱一回,解我相思之苦,你長途跋涉之累。

或許,往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小舟輕搖,我沉浮於他熱烈的念中。

大掌過一,便有一簇火苗騰起、一陣栗滾過,在他激狂而繾綣的下,我全心地付出,隻求魂靈融、互訴深

天地不在,大宋與金國不在,國仇家恨不在。

唯餘兒,唯餘火熱念。

漠漠輕寒低的說話聲突兀地傳來,我猛然清醒,阻止他進一步的舉,“阿磐……”

磐停下來,滿目熱念毫不減,抱我起來,輕吻我的額頭。

“我不許你嫁給他!”他的掌心著我的臉腮,目,“你發過誓,非我不嫁!”

“嗯。”我頷首,淚水傾瀉。

“我向你六哥提親,可好?”

我搖頭,六哥怎會將我嫁往敵對的金國?

他的俊眸染了桃紅,淺呈,水搖晃,“你要我怎麽做?湮兒,你說……”

我道:“什麽都不要做……阿磐,江南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如果六哥和葉將軍發現你的行蹤,你會有危險。”

磐堅決道:“我一走,你就會嫁人,我不走!”

“可是,你在這裏也無濟於事。”

“我不許你嫁給他!”

他語聲狠厲,雙目赤紅,狠狠地抱著我,似要勒斷我的腰。

我道:“我不會毀諾,不會嫁給他,你大可放心。”

磐深凝視我,氣道:“詔書已下,你教我如何放心?”

我伏在他前,一時無語。

雖然早已猜到他知道我下嫁葉梓翔的消息後會有所行,卻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趕到紹興。

他會不會像他皇叔那樣擄我北上?

他的心,應該如何安他?

漠漠輕寒不敢進船艙,也不敢出聲打擾,隻低聲談。

磐鬆開我,指腹著我的腮,“氣不錯,湮兒,江南的水把你養得更水靈細了。”

他握著我的手臂慢慢下,上下打量著我,突然黑眸一亮,撚著我夏衫的袖緣,“辛夷花,上也有。”

前陣子六哥賜給我六套夏衫,我說了一些要求,六套衫上便都繡著大大小小的辛夷花。

今日這行頭,上著輕羅半袖短衫,腰係冰綃長,白麵上繡著朵朵辛夷花,輕飄逸,與這夏季的湖景很合襯。

“湮兒,若不能娶你為妻,我會抱憾終。”他著我的臉頰,脈脈傾訴。

“阿磐,距離婚期還有一段日子,我會尋機拒婚。”

“你記住,若你果真下嫁,我真的會搶親。”

“嗯。”我轉開話題,“對了,樂福們好嗎?”

磐頷首,“莫擔心,們很好。”

他輕吻我的角,“去年皇叔南下尋你,你見到他了嗎?”

宗旺是我與他之間最深、最痛的一道傷口,是永遠也無法回避的。

我道:“在黃天,我被他擄走,渡江時,我躍江才逃。”

他吻著我的眸睫、眼角,“皇叔也知道你將下嫁葉梓翔,暴跳如雷,我想皇叔也會南下吧,隻不過沒我快。”

“他也會來紹興?”我故作驚愕,“他會怎麽做?”

“也許,他會向你六哥提出和親。”

“哦,六哥不會答應的。”

“若我提親,你六哥也不會答應吧。”

我俏皮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也許,他的父皇,金帝,也不會答應他娶我。

磐溫笑著,攬抱著我,著窗外的山水風

湖風送爽,午後的燥熱被帶著意的湖風吹散,我依在他的懷裏,昏昏睡。

也許,就這樣與所的人舟遊湖、聽風品茗,平凡一生,也不失為一樁事。

假若沒有戰爭,沒有敵兵侵犯。

朦朧之際,他溫存地吻我,一點點加深,綿,炙熱。

我睜目,看見他熾烈如火的眸,微微一笑。

傾心相的人,再怎麽如膠似漆也不覺得厭煩。

他的嗓音低啞人,“今晚陪我,可好?舟湖上,夜間的湖應該不差。”

心下猶豫。

如果六哥發現我突然失蹤,一定會尋遍整個行宮,甚至將整個紹興城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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