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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四章 嬌汗浸低鬟,屏山雲雨闌

大雪下了一夜一日,整個皇宮變一座冰雪之城,屋瓦積雪,雪枝椏,地上亦積了一層頗厚的雪。這銀裝素裹的天地,寒氣人,不知葉梓翔怎樣了?可曾待折磨?可吃得飽穿得暖?

我憂心如焚,卻不敢冒然對完磐提出見他的請求,雖然他對我的寵,在金國史上從未有過。

辛夷殿,儼然是他的寢殿,天龍殿變一座空殿。

用過晚膳,我歪在暖炕上,握著一卷醫書百無聊賴地看著,漸漸地有了睡意。

來到殿外,風雪襲,寒氣袖,我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雪淒淒,凜風怒吼,宮燈飄搖,那昏黃的影也隨之支離破碎。

我一定要盡快去看看葉梓翔。

不遠出現一行人,宮燈照亮了當中那傲岸的姿與冷峻的臉膛。

他在風雪中疾行,貂裘風飛掠,像是飛翔於風雪中的蒼鷹。

被他逮回會寧,無奈之下我為他的妻、他的妃,雖然我他,也很想嫁給他,可是,若我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大宋寧國長公主的份。在金國皇宮,在他邊,我總有一種被囚覺,即使他我、寵我,即使他為我空設後宮。

磐親昵地握住我雙手,“手這麽冷,在等我?”

我頷首。

他溫一笑,攬過我,“進去吧。”

我們的後,大殿的門緩緩關上。

他攜著我進寢殿,織繡鸞圖案的青帷幔緩緩垂落,隔絕了外殿的目

所有侍與宮都停在大殿等候召喚。

我為他揮落上的雪花,解下貂裘掛起來,正要為自己解下雪貂裘,他上前一步,低聲笑道:“還是為夫來吧。”

坐上暖炕,完磐敞著外袍,慵懶地靠在大枕上,闔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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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斟了一杯熱茶,遞至他的邊,他微低下頜,就著我的手飲了大半杯。

政事繁雜,他才會這麽累吧。

“我給你按幾下,可好?”

“好。”

他轉過子,我跪在他後,在他肩上緩緩按著,力道適中,希能緩解他的疲乏。

以往常為父皇按,我已經駕輕就

接著,以指腹按著他的太,輕輕

他閉目,似已睡著。

良久,完磐拉我坐下來,笑讚,“娘子這手功夫真不錯。”

我但笑不語,起坐在他上,環著他的脖頸,微微引頸。

“怎麽了?”他略有錯愕,笑問。

人。”我聲喚道,眸凝淺笑。

他揚眉,似有疑

外袍,中單,一層層地被我撥開,我吻上他的脖頸。

他不為所,我的舌緩緩下,勾吻著他實的

立時,他全著我的側頸,片刻後從後頸著我的肩背,

猛力一,他淩袍被我拽起,拋在一側。

“氣力不小。”完磐一笑,慵然靠大枕上。

人。”我又喚了一聲,嗓音而低啞。

他聲,也不拒絕,眸底蘊笑,刻意看一場好戲。

然而,他終究忍不住。

暖炕上熱氣漸漸升騰,軀發燙,他一臂攬倒我,覆上來,反客為主,狂熱地吻我。

殿外天寒地凍,殿溫暖如春。

磐雙眸似火,蓄勢待發,“湮兒,明日我讓太醫為你診脈。”

“為什麽?”

“我要你為我生兒育,不過你子虛寒,先讓太醫瞧瞧,調理一下子。”

“若我有孕在,你怎麽辦?”

“無須擔心我。”

他沉腰,緩緩,抱我,與我共赴一場忘我的

然而,我的思緒已渙散。

我真要為他生兒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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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是大宋長公主?為什麽他是大金皇帝?為什麽和相的人長相廝守這麽難、這麽痛、這麽苦?

纏一生,痛苦一世。

從一種虛空的恍惚裏回歸,我被一串清脆的叮呤聲吸引。

那是一對鎏金桃花紋腳環,完磐為我戴在足上,以著右腳踝上那枚桃花烙印。

建炎三年前,我南歸前,一隻腳環在完磐那裏,一隻腳環由完宗旺還給我,我戴了很久。後來,完磐大婚,我和完宗旺撕破臉,被足寢房,我取下腳環,再也沒有戴上,後來該是被完宗旺收起來了。

現在,為何一對腳環都在完磐的手裏?

對了,完磐在燕京誅殺完宗旺,完宗旺死後,應該是從他上得來的。

“這對腳環,現在我歸原主,就當是我鎖住你的雙足,你再也跑不掉了。”蓋著錦衾,完臂為枕,將我摟在懷裏。

兜兜轉轉,這對腳環又回到我足上,此時此刻,心中悵惘。

想起完宗旺,心頭縈繞著縷縷的無奈緒。

他瞧著我脖頸上的象牙骷髏墜子,“你給我的定鏤雕雙鑲金象牙梳,我一直收藏著,你也要一直戴著這墜子。”

我笑,“這墜子我戴著,你也應該戴著象牙梳。”

“梳子如何戴?”

“我不管,反正你要戴著。”

“這樣吧,我放在袍裏……”

竊笑,他恍然大悟,“你竟敢耍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他輕拍著我的屁,一下又一下,我配合地嚷著,像是了重刑那般慘

與此同時,我的腦中盤旋著幾種開口請求的話。

鬧夠了,他以手指順著我散的發,嗓音沉厚,“湮兒,皇後有孕三月,原諒我好不好?我沒想到……”

我搖頭,“皇後畢竟是你明正娶的妻。”

昨日,徒單皇後突然暈倒,太醫診斷已懷孕三月,母子康健。皇太後高興得合不攏,賞賜無數。正因為如此,方才他才會說出那番話,要我生養。

他凝視我,目深邃,“我隻想要你的孩子。”

我輕笑,“這個要看天意。”

磐竊笑,翻而起,“那我多多努力。”

“我累了,明日再努力吧。”

“好吧。”他訕訕躺下,半晌又道,“你六哥下詔,移蹕臨安。”

“嗯。”我淡淡地應著,臨安臨紹興,也還是偏安江南一隅,若是移蹕建康或是江北就好了。

“你六哥應該知道了。”

“嗯。”

現下是十二月,以李容疏潛伏在金國的探,六哥必定聽聞趙玉絡被封為貴妃一事吧。

六哥,我沒有後悔北上,隻是我真的沒想過會嫁給完磐。

六哥,原諒我……

我以肘支起子,道:“阿磐,我想見葉梓翔。”

他麵容一冷,“他沒死也沒凍死,你無須擔心他。”

“阿磐,隻是見他一麵而已,畢竟他是因我而被你囚在會寧的。”我依依地求道。

“有什麽好見的?你擔心我待他還是毒打他?”

“不是……”我頓時火了,“你不讓我見他,就放了他。”

“他是大宋一員猛將,我怎能輕易放了他?”

“這麽說,你想用兵南侵?想一舉滅了大宋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六哥擄到會寧囚一輩子?”我怒道,蹙眉瞪他。

磐直直盯著我,漆黑的瞳仁凝定不,麵雖冷,卻瞧不出究竟是否生氣了。

他知道,若他南侵,我絕不會再留在他邊。

著我的下頜,深深地進我的眼睛,“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娶你,假若我不是大金皇帝,就無法娶你。至於南侵滅宋,我從未想過。”

我索攤開來說,“那你囚葉梓翔做什麽?擔心他南歸後揮師北伐?還是擔心他暗中潛會寧救我?”

“此事改日再談。”

“現在就談,他隻是保護我北上,如今你心願已達,為什麽不放他?他一直護我於左右,因我而被你囚,你教我何以堪?你是不是要我對他愧疚一輩子?”

“湮兒,你讓我想想,可好?”

“要麽讓我見他,要麽就立即放了他,你自己選吧。”

磐歎了一聲,平躺著,睜目著屋頂。

我拿開他的手,翻背對著他。

良久,他終於鬆口,“你要見他也無不可,我會安排。”

兩日後,完磐帶我見葉梓翔。

輾轉來到皇宮西北角,我看見一間小屋前布有重兵把守,應該就是關押葉梓翔的地方。

守衛打開屋門,我走進去,忽然腰間一,是他攬著我,與我一同進屋。

葉梓翔坐在暖炕上,舉眸過來,好像不住屋外強烈的白,瞇起眼睛。

乍然看見完磐與我這般親,他欣喜的雙眸頓時暗淡下來,側首避開我旁男子炫耀式的目與姿態。

這屋子不大,卻也幹淨整潔,暖炕上的被褥也頗為潔淨。

葉梓翔穿著棉襖,冠發有些淩,被囚在屋中兩月,臉膛失了,神寡鬱,昔日的神采不複再見。

照此看來,完磐確實沒有待他,隻是那種不見天日的煎熬與折磨,隻有被囚的人才深有會,才知道有多麽痛苦。

“葉將軍,住得還慣嗎?”完磐朗聲問道,將我攬得更

“哼。”葉梓翔瞥他一眼,桀驁不馴。

“對了,湮兒已是朕的貴妃。”完磐愉然笑道。

葉梓翔驀然我,那雙清寂的眼睛頓時睜大,震驚,不敢置信。

接著,他瞪向完磐,兩簇火焰燃燒著他的憤怒與悔恨。

我推開完磐,“你在外麵等我。”

他不想出去,見我一臉怒容,才不不願地出去,我立即關門上鎖。

“葉將軍……我應該早點來看你……”

“我隻恨自己……如果我竭力阻止你北上,長公主就不會被他捉回來……”他怒火中燒地捶擊著炕麵,萬般悔恨。

我驚得抓住他的手,“不要這樣,葉將軍,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

他又懊惱又自責,“長公主,我保護不了你……我沒用……”

事到如今,他沒有怪我,反而責怪自己,我心如刀割,更覺得對不住他,“你不要責怪自己……你這樣,我更難過……”

葉梓翔猝然抓住我的手,“你設法與李容疏的探取得聯係,也許我們可以逃出會寧,就像上次一樣……”

我搖頭,低聲道:“沒用的……他不會放我走,此次不一樣,我在皇宮,本無法出去。”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長公主,假若陛下知道你已為金主貴妃……必定大怒。”

“六哥……應該已經知道了。”隻要他逃得出去,我就無所謂了。若我一起逃,完磐勢必追不舍,如此一來,我們本就逃不掉。於是,我道,“我會設法救你出去,你安心等我消息。”

“要走一起走!”他扣住我的手臂,堅決道。

“他不會放我走,我也不想走!”我殘忍地切斷他的念頭。

“長公主……”

“別羅嗦,若我走得掉,自然會走。”

葉梓翔黯然垂眸,悲憤不已。

眉骨酸,我忍著眸中的淚意,“葉將軍,你要振作,無論如何,你要逃出去!然後揮師北伐!”

他抬眸,我半晌,終究頷首。

磐即位不久,後宮空虛,僅有一後一妃一夫人。

宗室大臣奏請充實六宮,誕育皇室子嗣,然而他不予理會,給我無與倫比的盛寵。好在我在金國並無基,沒有娘家為權勢滔天的勢力,否則那些覬覦權勢的宗室大臣怎會讓我長寵不衰?

他對其他二不屑一顧,專房專寵。雖然皇太後極力反對,卻因徒單皇後有孕在,無暇顧及我,加之他撂下狠話,皇太後倒也沒有再來辛夷殿為難我,整日忙於徒單皇後安胎一事。

我總覺得,這表麵的寧靜隻是暫時的,更大的風浪正在醞釀著。

徒單皇後懷孕怎會如此湊巧?我南歸的兩年多,徒單皇後沒有懷孕,偏偏我回來了才懷孕?

我清楚地記得,完磐南下紹興求親,在畫舫上跟我說:

我答應你,不會再對母後‘代’了。

換言之,他不會再與徒單皇後有夫妻之實。

算算日子,他回會寧到現在,差不多三個月,徒單皇後怎會懷孕?若是他南下前所做的好事,那也不應該是三個月孕。

難道他食言了?回京後又寵幸徒單皇後?他對我的承諾隻是隨口說說的?

我不願懷疑他,可是這些疑點讓我不得不這樣想。

如果他真的沒有寵幸徒單皇後,應當知道有沒有懷孕。

對了,那晚,他祈求我的原諒,他說:皇後有孕三月,原諒我好不好?

我恍然大悟,徒單皇後真的懷孕了,他真的食言了,他所說與所做不符。

心,作痛。

在他麵前,我裝得善解人意、襟寬廣,不想流我悍妒的秉,可我的心,真的很疼。

他是帝王,我不會強求他給予我獨寵,為我空設後宮,但既然他心甘願地給予我承諾,便要做到。做不到,就不要承諾!

阿磐,你可知,我失了。

靖康國變中,金國從汴京皇宮擄掠來的宮,不是賞給宗室大臣,就是囤積在宮中,完磐命人清理那些剩下的舊,送到辛夷殿,讓我擇來擺設。

看著這些舊,時常回想起那些青懵懂的年月,想起風雅俊潤的父皇,想起意氣風發的六哥,想起我那萬千寵、無法無天的帝姬生涯。

臨近年關,他命人為我製新、打製釵鈿,按照我的意思來做,賞賜這賞賜那,辛夷殿的庫房都快擺不下了。

擇三匹雪緞和三套釵鈿,遣人送到儀殿,午後,嘉福便親自攜禮送過來。

的發髻上斜著一柄荔枝形製金簪,耳垂上掛著一對蝴蝶桃花荔枝紋耳環,金流轉,耀人眼目。我笑讚:“這套釵鈿一戴上,環環愈發明豔照人。”

嘉福抿一笑,“姐姐總是想著環環,環環‘借’咯。”

閑聊幾句,便告辭回去,我忙道:“晚些時候我下廚煲湯,你也喝一些,我遣人送過去。”

嘉福欣悅地回去了。

夜裏,完磐還沒回來,我靠躺在暖炕上看書,突然,辛夷殿的領頭侍罕不思奔進來,稟道:“貴妃,音德殿傳出消息,皇後小產了。”

皇後胎?

我大驚,忙問道:“如何胎的?”

罕不思道,今兒個晚上,徒單皇後用膳後喝了湯,半個時辰後便腹痛,三名太醫急救也保不住胎兒。

用膳喝湯?難道有人在膳食中下墮胎藥?

後宮隻有徒單皇後、嘉福與我三人,若要下藥讓徒單皇後胎,除了嘉福與我,還有誰?

難道是嘉福?

這可奇怪了,嘉福為什麽這麽做?

正自思量,殿外傳來淩的腳步聲與紛雜的嘈雜聲。

罕不思一驚,連忙出去瞧瞧是怎麽回事。

片刻後,宮中軍統領執刀直闖大殿,罕不思前來稟報,阿未和阿諾幫我披上貂裘。

來到大殿,侍衛統領按劍行禮,“太後懿旨,傳貴妃前往音德殿。”

我一愣,旋即明白,皇太後將殘害皇室子嗣的罪名安在我上了。

磐知道徒單皇後胎嗎?是否已經趕到音德殿?

而我,即使我不去,這些孔武的侍衛也會押著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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