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嗎？

爹爹，哥哥，大哥，二哥，上大哥……

恰時，有一抹人影急匆匆地進來，我仿佛聽見一道震怒如雷的吼聲：“住手！”

勒得死死的脖間陡然一鬆，我得以順暢地息，然而，很累，很倦，濃重的黑暗襲來……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剎那，好像有人攬抱著我。

也許，我隻是暈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雙手、雙足已經鬆綁，我坐在凳子上，靠著一個人。換言之，後的人讓我靠在他上，淡淡的龍涎香繚繞在鼻端。我微微側首，是繡工細、飛龍升騰的墨龍袍。

心中驚詫，是宋帝救了我。

“阿眸，好點了嗎？哪裏不適，告訴朕。”他的臉上布滿了關心與憂切。

“好些了，謝陛下關心。”手足恢複了點力氣，我推開他，慢慢站起。

“陛下，此不能留！”皇太後重聲道，臉龐繃，頗威嚴。

“母後，兒臣不允許有毫損傷。倘若有何不測，兒臣唯母後是問！”宋帝不甘示弱，語氣極重，所說的話也頗為傷人。

我震，沒想到他為了我，對自己的生母說出這麽不孝的話。

皇太後氣得全發抖，雙手握，“你——”瞪向我，怒指著我，“你竟然為了這個來曆不明的子對哀家說出這樣的話？”

宋帝臉紅脖子，不再是我所見的溫潤如玉，“隻要母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兒臣對母後一如既往，事事周到。”

厲聲質問：“是禍害、是妖孽，你想重蹈覆轍嗎？你置江山社稷於何地？”

“兒臣從未想過重蹈覆轍，兒臣隻是想做心中想做的事，與江山社稷無關。”溫和的人一旦怒，還真可怕，宋帝便是如此，沉朗的嗓音充滿了怒氣，“母後不必理會兒臣，安心在慈寧殿禮佛，切莫做一些讓佛祖不高興的事。”

“哀家這麽做，都是為了你，為了大宋江山社稷！”

“夠了！兒臣不想再聽這類冠冕堂皇的話！”

“哀家活夠了，哀家一把年紀，還怕什麽人說三道四？哀家隻是不想你因為一個子誤國、誤了天下蒼生。”皇太後痛心疾首地說道。

“兒臣可以保證，絕不會因為某人、某事而誤國、誤了天下蒼生，母後大可放心！”宋帝說得咬牙切齒，神冷峻，眉宇間縈繞著的戾氣。

“好……好……好……”失地長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到了今日，哀家才知道，你竟然這般怨怪哀家……這就是哀家養的好兒子……”

“兒臣告退。”

宋帝牽著我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

我聽得心驚膽戰，這對母子究竟怎麽了？吵這樣是因為我嗎？

回到福寧殿，宋帝揮退所有宮人，就連懷瑾和懷瑜也瑟著退出大殿，掩上殿門。

他坐在書案前，右手擱在案上，麵依舊冷峻，口微微地起伏，看來是氣得不輕。

我站在一側，大氣不敢出，暗自盤算著，如果他問起，我應該怎麽回答。

懷瑾、懷瑜醒來後，必定立即去向他稟報，他這麽快就找到我，直闖慈寧殿，可見他的能耐。不過說來也是，沒有幾分能耐，這皇帝也當得太窩囊了。

過了半瞬，他提起我出逃一事，語氣飽含怒火，俊眸怒睜，“說！為什麽逃走？”

為什麽逃走？

真好笑，他無緣無故地將我在此，強迫我和他同吃同住，這算什麽？我為什麽不能逃走？我就應該乖乖地待在這裏，永遠不見天日？永遠不出宮門？永遠不回家？

“說！”宋帝怒問。

“我不是宮裏的人，陛下為什麽帶我進宮？”我口而出，豁出去了，這幾日憋得太難了，我質問道，“陛下與我非親非故，為什麽將我在此？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民，一沒犯法、二沒做傷天害理之事，陛下憑什麽我？我逃走有什麽錯？難道就因為陛下是九五之尊，握有生殺大權，就可以隨便毀了一個子的名節嗎？”

他愣愣地凝視我，眼神複雜，似有疑，又好像有欣賞。

半晌，他站起，俯視我，眉宇間微含笑意，好像怒火在這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想知道原因？朕可以告訴你，因為，朕喜歡你。”

我錯愕地呆住。

喜歡我，就可以將我在他的寢殿？

不行，他不可以喜歡我！

我不自地後退兩步，“我不想待在皇宮，宮中很可怕，剛才我差點兒丟了一條小命。”

“你無須擔心，也不必害怕，朕會保護你。”宋帝前進兩步，俊臉對著我，僅有微末的距離，笑意泠泠，“倘若母後再找你麻煩，朕拚了這條命也會護你周全。”

“可是……”他靠得太近了，我再次後退，心跳加速。

“你還擔心什麽？”

“我離家已久，哥哥會擔心我的。”

“那讓你哥哥到臨安來，朕給他一個差事。”

“哥哥喜歡自由自在，不喜拘束，我也不習慣拘束，宮中規矩繁多，我無法適應。”越說聲音越小，其實，我為什麽要怕他？剛才那咄咄人的勁兒跑哪裏去了？

“諸多借口。”這句話，頗有寵溺的意味，宋帝含笑著我，握著我的雙臂，眸漸漸暗沉。

不好，這樣的目很危險，我立即道：“陛下說喜歡我，可是，我對陛下……隻有敬畏之心，並無男之。再者，我視陛下為父輩……”

他盯著我，自信地笑，“現下隻有敬畏，再過不久，也許就是思慕。”

如此看來，他了心，有意“降服”我，讓我心甘願地留在宮裏。

冷靜，我必須冷靜，千萬不能衝！

宋帝我的額，憐惜而溫，“過兩日，朕冊封你為賢妃。冊封前，就先委屈你住在這裏。”

他要納我為妃？

我驚駭地愣住，這怎麽可以？他是我的舅舅，我怎麽可以為他的妃子？

他拍拍我的臉蛋，笑得風霽月，“你先歇會兒，朕去書房一趟，稍後與你一起用膳。”

我呆呆地看著他從容地離去，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絢爛的夕中。

怎麽辦？

在宮中已有三日三夜，二哥和上大哥一定急瘋了，一定在城中四找我。

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皇宮？

翌日，晚膳時分，宋帝差人來說，今晚要與劉婕妤一起用膳，就不回來了。我心中暗喜，一邊吃一邊想，吃得差不多了，自稱有點不適，讓懷瑾傳太醫來瞧瞧。

很快，太醫來了，把脈後說我脈象正常，並無什麽不妥之。我反複地強調，夜裏難以眠，臥榻至半個時辰才能睡，而且總是無緣無故地驚醒，一夜數次。太醫皺著眉頭，尋思了片刻，說我的脈象並無難眠的跡象，我說許是我吃得多、子底子好的緣故，讓他開一些寧神安睡的藥，或者點那種有助於眠的熏香。

太醫隻好讓宮人送來一些熏香，我聞了聞，的確有助於睡眠。

就寢的時辰到了，我心想，假若今晚宋帝在劉婕妤那裏留宿，那就更妙了。

果不其然，他差人來說，今晚不回福寧殿。

懷瑾、懷瑜點燃熏香，服侍我就寢，放下帷帳，我坐在榻上，看著們熄了茜紗宮燈，囑咐道：“今晚我要好好睡一覺，你們不許打擾我，不許隨意進來。除非有刺客，知道嗎？”

們應諾，輕步退出寢殿。

過了好一會兒，我凝神細聽，殿外再無聲響，便輕手輕腳地下榻，熄了純金麒麟香中的熏香，再回到榻上，靠在大枕頭，想著下一步計劃。

夜闌漸深，睡意襲來，我努力地讓自己清醒著，卻終究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著。不過隻是淺眠，沒多久又驚醒。睡著，又驚醒，又睡著，又驚醒，如此反複幾次，終於熬到子時。

黑換上自己的衫，躡手躡腳地打開窗扇，從窗臺爬出去。此的侍衛比較，我順利地離開福寧殿，沿著牆、就著夜的籠罩，悄悄地向東門潛行。

到都有衛巡視，守衛還真是森嚴，我貓著子，左閃右避，東躲西藏，不是躲在朱漆圓柱後麵，就是藏在花叢中，嚇得後背冒汗。一路行來，不知道到多驚嚇、遇到幾次驚險，有三四次差點兒被衛發現。我後怕地捂，心劇烈地跳，一抹額頭，滿手冷汗。

應該快到東門了吧，我估著，看見一隊衛從前方的宮道上走過，我立即衝過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疾奔。然而，也許是踩到了什麽溜之，我控製不住，倒在地，伴隨著一聲慘。

直地摔在地上，四肢、後背很痛，手肘有些傷，所幸有點三腳貓功夫，沒有磕到頭，不然就不妙了。

正想爬起來，我看見，幾個衛瞪大眼睛圍觀我，長戟的鋒尖對著我的子：倘若我是刺客，上早已被捅了幾個窟窿。

完了，出逃計劃失敗！

“你是什麽人？”其中一個衛喝問，“三更半夜，為什麽鬼鬼祟祟的？”

“抓起來，由上頭審問。”另一個衛道。

被衛抓住，讓他們的頭子審問，那不是要一層皮？

一個衛拽我起，我立即道：“我是福寧殿的宮，近服侍陛下。”

衛不信我的說辭，盤問道：“現下是子時，你在這裏做什麽？”

應該怎麽說，他們才會相信？我苦著臉道：“我是新來的，今夜當值，我想上茅房，不過皇宮太大了，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各位大哥，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福寧殿怎麽走？不如你們帶我回去，可好？拜托你們了。”

他們將信將疑，突然，我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不如讓朕帶你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