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明哥、羽哥發現我不見了,就會派人找我,最遲明日,就會有人發現我在這裏。
不怕不怕,隻要挨過這一夜就好。
既來之則安之,我雙臂互抱,往裏麵走去,看看這冰窖究竟有多大。
好啊!
這是冰的世界,碩大的冰石,大大小小堆疊著,頂上一條條明的冰條,像是一串串盈亮發的水晶裝飾著這個純粹的冰窖。還有一些小塊的冰塊,奇形怪狀,晶瑩剔,像一顆顆發發亮的寶石。
每個小間都燃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與冰的亮相輝映,變幻彩繽紛的影,比雨後彩虹還要驚豔,令人目眩。
欣賞完了,就察覺到冰窖的厲害了。那無不在的寒氣無孔不,鑽,在四肢百骸蔓延,我冷得發抖,不停地蹭著、也不管用。
冷啊……冷啊……這漫漫長夜可怎麽度過?
對,跑,跳,保持軀的熱度,就能抵寒冷。於是,我又跑又跳,雖然寒氣強勢地侵,雖然收效甚微,但也要堅持下去,隻要堅持一夜就好了。
跑啊,跳啊,不知道堅持了多久,我又累又乏,眼皮不斷地耷拉下來,努力睜眼也睜不開,手腳漸漸地不聽使喚,慢了下來……好累,好想躺下來歇會兒……一會兒就好,隻要讓我睡會兒就有力氣了……
醒來時,不知道是否天亮了,隻覺得很冷,冷得無法忍,好像的髒腑都凍僵了……抱自己,一團,不停地打、牙關發抖,心揪著,很疼很疼,好像被大石著,幾百斤重似的……不,我不能凍死在這裏,二哥還等著我,我怎麽可以死?我不能死!我站起來,起來,跳起來,可是腸轆轆,又冷又,手足乏力,跳了兩下就氣籲籲,再也跳不了。
怎麽辦?明哥、羽哥為什麽還不來找我?
我坐在門邊,費力地著,越來越冷,冷得全的骨頭又酸又痛。頭有點暈,我了,額頭有點燙,糟糕,如此下去,必定會高熱。
用披風一角包了一小塊冰,捂著額頭,捂一會兒,拿開一會兒,希將讓熱度退下來。
覺好一些了,我想出一計,用披風一角包著冰塊,使勁地捶門,或者一邊捶門一邊跑跑跳跳,希恰巧外麵有人經過,聽見聲響,開門救我。
時值十月,寒冬已至,無須冰鎮,就不會有人來冰窖,因此,將我關在冰窖的人,目的在於:置我於死地!
那麽,我更不能死!不能讓的謀得逞!要堅持到有人來救我!
累了,乏了,就停下來歇會兒,可是,寒氣太厲害,堅持沒多久,我就筋疲力竭,攤在地上,再也不了了……寒迫,上的熱量一點一滴地被寒冷吞噬,我費力地睜眼,不讓自己閉眼,不讓自己就此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從此,醒一會兒,睡一會兒,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一切都很模糊……
不能死……不能死……
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死……再怎麽辛苦,也要堅持清醒,保持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昏過幾次,不知道白日黑夜,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隻覺得很累很倦,好像這個軀殼已不是自己的……一片清明中,好像有開門的聲音,好像有聲,好像有人不停地搖我、拍我的臉,好像有人我的雙手、臂膀,好像有人抱著我,那一聲聲“三妹”回在耳畔,焦急關切,痛徹心扉……
是二哥嗎?
不,不是二哥,二哥在地牢,怎麽會出來?那是……大哥?
睜開眼,那張悉而久違的臉龐激地笑了,驚喜加,他著我的臉,喜極而泣。
真的是大哥,完雍。
無法形容現在的心,開心,欣喜,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了。
大哥,這是上蒼對我的眷顧,是不是?上蒼知道我快死了,就讓你來見我最後一麵,是不是?
可是,他怎麽會知道我在冰窖?為什麽他不帶我出去?
“大哥……真好,此生還能與你相見……”
“不許胡說!你不會死!”完雍的語氣雖有責備,卻充滿了憐惜、寵溺,“是我不好,我專注於醒你,沒料到有人從外麵鎖上鐵門。”
“是我連累你。”這麽說,有人要我和他在冰窖凍死。
“我會救你出去,你放心,我會想到法子的。”他安道,上的溫熱過袍匯我的軀,雖然還是很冷,但好一點了。
隻要在他的懷中,隻要與他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就算是死,我也心甘願。臨死前能夠見他最後一麵,我瞑目了。
他輕輕晃著我的,“不要睡,睡著了就醒不來了。”
我努力睜大眼,“就睡一會兒,好不好?”
完雍冷道:“不行!”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你我好久不見,你好好看看我,嗯?”
我輕他的臉,下,,鼻子,眼睛,額頭,沒什麽變化,還是以往我迷的容,纖長的眼睫,黑亮的眼眸,深刻的側臉。此時此刻,他朗冷峻的臉膛彌漫著憂與疼惜。
那年,他在臨安拒絕了我,要我等他幾年,之後我決定在心中抹去他,決定忘記他、忘記那段跌宕、多舛的。可是,現在才發現,心底的那張臉、那抹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對他的思念毫沒有減,隻是,我心中清楚,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與他舉案齊眉了。
也許,此生此世注定了我是完亮的人,注定了我隻能將完雍埋藏在心底,將這份封存在生命的最深,一個人默默地守著。如此,足矣。
“你不是在濟南嗎?”
“我回京述職。”完雍沉沉道。
原來,是完亮讓他回京的,也許是故意讓他回來的,讓他知道,我再次為完亮的人。
他滿目,令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去年四月,我去臨安找你,在桃花塢等了半個月,你沒有出現。後來,我托人去宮中打聽,才知道你已經不在臨安宮中。”
我低低道:“前年六月,我就離開臨安,直至今年七月……”
“是陛下抓你回來的?”他的聲音冷如石。
“嗯。”假若我不在平江府開粥鋪,也許就不會暴行蹤。
“無論你躲在哪裏,陛下總有法子找到你。”完雍低垂的眸一分分地冰冷,如冰如錐。
“對了,二哥我連累,被完亮關在地牢,你能不能想法子救他出去?”
他驚異地問:“二弟?二弟不是在臨安嗎?怎麽會被陛下抓來?”
我道:“其實,二哥是宋帝的養子,普安郡王,我被封為沁寧公主,名分上我和他便是真正的兄妹了。前年我離開臨安,他……自願放棄榮華富貴,與我在平江府開粥鋪,完亮的人找到我們,就先抓了二哥,以他要挾我。”
完雍睜目道:“你是為了二弟才……”
我連忙解釋:“不是,沒有二哥,完亮也不會放過我。大哥,是我連累了二哥,他被完亮折磨得遍鱗傷,你想法子救他出去,好不好?”
“好,我會想法子。”他淡淡地自嘲,“倘若我們沒有凍死在冰窖,我會盡力。”
“嗯。”
他的懷抱很暖和,可是,為什麽覺得越來越冷?寒氣自而外,將整個軀殼冰僵了,我頭暈腦脹,很想就此睡過去……睡過去……疲倦地閉眼……
一道著急的聲音拉回我的神智,“三妹,不要睡……不要睡,跟我說話……”
他著我的手,滿目擔憂,“是誰將你關在冰窖?”
我輕輕搖頭,“你怎麽會進宮?如何知道我在冰窖?”
完雍為我舒展手臂,“我前天回京,本想進宮,聽聞陛下出城冬獵,就等陛下回來再進宮。今晚,我正要就寢,忽然有一支飛刀進來,附著一方帕,說你有難。我不知你在中都,懷疑這是陛下的陷阱,卻又不放心,猶豫了好半晌,才決定夜闖深宮。”
這麽說,現在是夜裏,我被關在冰窖已有一夜一日,這是第二個夜晚。
他接著道,進宮後,有一個神人拋石子提示他往哪裏走,他環顧四周找那神人,卻看不到可疑的人。他擔心我的安危,無暇顧及那人是什麽人。在神人的提示下,他來到冰窖,猜到我可能被關在裏麵,卻打不開鐵鎖。這時,神人又扔來一細細的鐵,他用鐵打開鐵鎖,這才進來,看見我昏在地上。
然後,鐵門被那神人鎖上,連帶他也被關在冰窖。
此事著實詭異。
是什麽人告訴他我有難?目的又是什麽?不像是救我,倒像是要將我與完雍二人一起凍死。我與完雍之間的事,隻有數人知道,大姝妃嫌疑最大。
“三妹,不要睡……”完雍再次搖晃我,在我耳邊大聲道。
“大哥,死在你懷裏,此生無憾。”我覺自己的氣息很微弱,覺上再無一點熱氣。
“我不許你死!我還沒娶你,你怎麽可以死……”他沉痛道,驚恐得仿若我隨時會化一縷輕煙,煙消雲散,“為了我,不要睡,好不好……”
“好。”我努力地睜著眼,看著他,將他的容貌深深地刻在心中,永世不忘。
可是,濃重的黑暗一點一滴地籠罩了我,我想堅持,卻堅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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