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了午飯,黃昏時,琴姑姑將一大盆讓我洗,洗完才能吃飯,我又了一頓。
第三日,總算沒折磨我。
接下來的的五日,變著法子挑我的錯、千方百計地折騰我,讓我吃一頓一頓。
短短幾日,雙手變得很糙,紅紫得可怕。
十指腫痛,腰酸背痛,四肢酸,時而頭暈、頭疼,偶爾還覺得不過氣,卻隻能咬牙熬著。
為自己把過脈,是勞累、膳食不定所致。
明哥、羽哥來看過我一回,琴姑姑知道們是合歡殿的宮人,收了銀兩就讓我跟們到一個的地方說會兒話。
“天啊,就這麽幾日,才人怎麽就變這樣了?這還是人待的地方嗎?”明哥見我如此,雙眸立即了,“臉這麽尖,手這麽腫,手臂這麽瘦,子也這麽瘦,才人,您過的是什麽日子啊……”
“是不是那個琴姑姑欺負才人?”羽哥疼惜道,“以前就聽說過琴姑姑欺負、折磨宮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沒了,竟都是真的。才人落在手上,不知會變什麽樣呢,不行,奴婢拚死也要求見陛下,讓陛下親眼看看才人苦的樣子。”
“奴婢一起去。”明哥抹淚。
“不必去,陛下不會見你們的。”我心明眼亮,“縱然陛下知道我在這裏苦,我也罪不可恕,過陣子再說吧。對了,你們查到維兒的心上人了嗎?”
羽哥搖頭,“奴婢每日都去查,暫無收獲。”
明哥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奴婢帶了一些才人喜歡的糕點,才人多吃點吧。”
從食盒中取出兩碟糕點,喂我吃。
以前常吃這些糕點,覺得口味一般,今日卻覺得是絕無僅有的人間味。
最後,羽哥哭道:“才人放心,奴婢會盡快找到那個護衛,為才人洗罪名。”
明哥握我的手,悲傷道:“過幾日奴婢再來看才人,才人千萬保重。”
我點頭,含淚看們離去。
過了兩日,琴姑姑不僅變著法子不讓我吃飯,還不就打我、我,將我的手臂、上得青一塊、紫一塊。雖然心中氣憤,卻隻能打不還手,因為一旦還手,就會有更多的打罵、折磨。
這日,所有宮人都在洗,忽然召集所有人,說丟了一對玉耳墜,要到各屋去找。
難道懷疑玉耳墜被人了?
眾人耷拉著頭,皆是無打采的樣子。
接著,的兩個心腹領著幾個宮人去各屋搜,弄得飛狗跳。
等了半晌,終於,有人找到了那對玉耳墜,是從一個宮人的小木櫃裏找到的。琴姑姑聽了這話,火冒三丈地喝道:“安心,你竟敢我的玉耳墜!”
安心便是那個給我一個白饅頭、左臉有傷疤的好心宮人。
“琴姑姑,我沒有您的玉耳墜。”驚詫而惶恐,“我真的沒有……我怎有膽子您的玉耳墜……”
“那怎麽會在你的木櫃裏找到?”琴姑姑厲聲反問,十足十的兇婆子。
“我也不知道……我發誓,我沒有您的玉耳墜……”安心驚恐得手足無措。
“琴姑姑,我和安心跟著您已有多年,我們為人如何,你還不清楚嗎?”說話的是另一個宮人,右臉有一個駭人的傷疤,是一個大大的紅叉,不過相當冷靜,“這對玉耳墜是您的心之,你時常戴著,大概有三四年了,倘若安心有貪念,早就了,何必等到現在?”
“我不管,既然在的小櫃中找到,就是的。”琴姑姑斷然道,“安平,你與安心同姐妹,自然為開。”
“也許玉耳墜的真兇栽贓嫁禍給安心呢?”安平的猜測,大有可能。
“琴姑姑,安心與安平這麽要好,形影不離,許是們倆一起的,安平就編出這謊話來搪塞,躲過罪責。”另一個宮人有意針對。
倘若真的是栽贓嫁禍,那麽玉耳墜的真兇便是想將安心與安平一網打盡。
琴姑姑厲聲道:“來人,用刑!”
當即,安心和安平分別被兩個宮人押住,被著趴在地上,四個持的宮人走過來,子就要打下來。
安心喊道:“此事與安平無關,要打就打我一人。”
安平冰寒地盯住琴姑姑,“我們本沒有玉耳墜,打了我們也是白打,玉耳墜的人仍然逍遙法外,下一次還會!”
琴姑姑氣不打一來,“打!重重地打五十!”
又又圓的子打在上,弱的子都無法承那種痛。
一下又一下,子打在上的聲音響而沉實,們咬牙著,並不求饒。也許們了解琴姑姑的脾,知道再怎麽求饒也沒有用,隻有打們,琴姑姑才會消消氣,真兇是否是們,無關要。
再這麽打下去,們會皮開綻的。
安心畢竟幫過我,饅頭之恩,銘記於心。
我道:“琴姑姑,打傷了們,雖然們還要洗,不過總歸是有傷在,洗就慢了。慢一點原也不打,隻不過倘若誤了隆徽殿、蕓香殿或是落霞殿宮人的袍,那就不值了,是不是?”
琴姑姑一愣,似乎把這番話聽進去了。
的心腹在耳旁低聲說了兩句,麵一變,喝道:“你為們說,是不是於心不忍?玉耳墜的真兇就是你!”
真真可笑,想抓真兇,卻這般胡冤枉人,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沒主見。
“我沒有玉耳墜,琴姑姑明察。”我極力說服,“這件事頗為蹊蹺,若想抓到真兇,就要暗中徹查,您也不想您的心之再被去,是不是?”
“已找到玉耳墜,還查什麽?”那個心腹急急道。
“琴姑姑都不急,你急什麽?”我含笑反問。
“我……我隻是覺得,既然已找到玉耳墜,就不必再大費周章地查。”
“這話大錯特錯。”我淡淡道,“那真兇一日不揪出來,琴姑姑的寶就一日不安全。安心與安平寧願被打也不認罪,那麽大有可能們真的沒過。”
“你是新來的,為什麽為們說好話?”另一個心腹道,明顯與那心腹狼狽為,“難道你與們合謀了琴姑姑的玉耳墜?”
琴姑姑可能覺得我所說的有點道理,卻更相信兩個心腹,於是就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躊躇不決。
忽然,大院門外傳來一道喚聲,喚的是琴姑姑。了一眼,麵微變,立即往外趕去。我立即轉過頭,卻隻見一個宮娥的背影。
那人的袍好像是妃嬪近侍婢的宮服,對,一定是!可惜沒看見那宮娥究竟是誰。
片刻後,琴姑姑匆匆回來,冷聲道:“既然玉耳墜在安心的木櫃中找到,人贓並獲,那便是的。再打五十!”
“就算我們有罪,你也不能私自用刑。今日你打了我們,我一定會告發你。”安平氣憤填膺道。
“告發我?行,我讓你去告,就怕你沒本事!”琴姑姑譏諷地笑,“給我打!重重地打!”
方才已經說了,為什麽見了外麵那個宮娥就立即下了決定?那個宮娥是誰?如若我不出手相救,安心與安平就會皮開綻,去了半條命……雖然安心對我隻有饅頭之恩,但是那畢竟是我在西三所僅有的溫暖,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們被打而作壁上觀。
怎麽辦?
宮人手中的子就要落在們上,我道:“琴姑姑私自用刑,難道就不怕犯宮規嗎?”
子已經打下去,琴姑姑冷厲道:“誰敢將此事宣揚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在宮中,沒有永遠的,也沒有不風的牆,若這件事宣揚出去,琴姑姑,將有什麽後果,您想過嗎?”我從容道。
“你威脅我?”
“我怎敢威脅您?我是為您著想,今日這麽多人看著,您能保證每個人都不會說出去嗎?”
那兩個心腹在琴姑姑耳邊嘀咕了一會兒,琴姑姑麵不改道:“既然你想救們,我就全你,一起打!來人,押下!”
當即,兩個宮人手腳麻利地押住我,使勁地將我押在地上。
為什麽連我一起打?借機折磨我?我應該反抗,還是乖乖被打?
不,憑什麽打我?
安心急忙道:“不要打,是無辜的……琴姑姑,放了吧……”
我猛地掙紮,製我的兩個宮人沒有防備,被我推倒;我一骨碌爬起來,琴姑姑大:“反了反了,抓住!”
四五個宮人紛擁而上,抓我的手臂、頭發,在我上又又拽,企圖製服我。不知哪裏來的一力氣,我勇而戰,三五下就打退宮人,怒目而視,“再上來,我不客氣了。”
“你想造反不?”琴姑姑氣得怒吼,“抓住,今日我一定要教訓!抓住!”
“住手!不要打了……”安心淒厲地。
想抓我?沒那麽容易!
洗的宮人聽命於,紛紛圍上來,我力激戰,以三腳貓功夫對付這些魯的瘋婆子。起初,我周旋於們的拳打腳踢中,應付自如;們像撒潑似的抓、打、踢、踹,你一拳我一腳的,我防得了這個,防不了那個,防得了前麵,防不了後邊;雙拳難敵眾手,再者,這些日子總是吃不飽,子大不如前,激戰沒多久,我便覺得四肢無力,手腳慢了。
頭皮很疼,胳膊很疼,上很疼,到都疼,這些瘋婦往死裏打我。安心的喊聲、求饒聲一聲聲地傳來,悲傷,憂切……
無論如何,我不能倒下!不能示弱!必須頑強地作戰,往後才不會再被人欺負!
可是,好累,好痛……
還能支撐多久?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忽然停手,好像有人在喊“住手”,好像有人分開一團的宮人和我……終於,這場激戰結束了,打我的宮人驚懼地後退,站在一旁,我看看淩的袍,連忙整理。
喝止這場人混戰的是竟然是九娘!
是徒單皇後的近侍婢,怎麽突然來西三所?
方才喚琴姑姑出去的,會是嗎?
直覺不是,假若是,不可能此時才出現。
九娘麵鬱冷,睜目盯著眾人,頗有威嚴。站在一邊的琴姑姑矮了一截,不再盛氣淩人,而是賠著笑,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人忍俊不。
“打一團,何統?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九娘的聲音鏗鏘有力,威懾力十足。
“讓九娘姑姑看笑話,是我管教不善,還請您多多擔待。”琴姑姑連忙解釋。
“如若每個人都像你這般要我多多擔待,我擔待得起嗎?擔待得完嗎?我還要不要伺候皇後了?”九娘冷冷道,“若不如實說來,我就回去稟奏皇後,讓皇後發落。”
“別別別,是這樣的,昨日我丟了一對玉耳墜,查出是安心的,這三人是同謀,我就一並罰們。”琴姑姑笑道,“們不認罪,還出言頂撞我,我才略施懲戒,這麽巧九娘姑姑就來了。”
“略施懲戒?你是宮中的老人,也知法犯法嗎?雖然你是西三所的掌事,但也不能私自用刑。”九娘冷冷地眨眸,“為什麽這麽多人打一人?你想弄出人命嗎?”
琴姑姑的臉令人作嘔,“不是不是,安心三人出言頂撞我,其他人為我打抱不平,就一時衝……做了錯事,還請您多多包涵。”
的兩個心腹也幫忙解釋,說是安心、安平和我三人合謀竊,死不認罪,激起眾怒,我才被這麽多人打。
安平憤憤地道:“不是這樣的,九娘姑姑,們都在撒謊,口噴人!安心沒有玉耳墜,我和冷眸為安心辯解,跟琴姑姑說道理,琴姑姑不僅不相信我們是清白的,還私自用刑,打我們三人。冷眸不甘心平白無故地被打,琴姑姑就命令所有人打一個。九娘姑姑,事就是這樣的,我們沒有玉耳墜,我們是清白的,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琴姑姑訕訕道:“您別聽的話,這些人最刁鑽了,難管得很,您瞧,今日就不服我的管教了。”
安平的話好比奔流的洪水,“琴姑姑對上邊的人就笑臉相迎,對我們又打又罵,待,摧殘,不弄死我們不罷休。冷眸剛來半個月,不是肚子就是打罵,被折磨這樣,九娘姑姑,您自己看。”
九娘看向我,眼中似有縷縷的憐憫。
琴姑姑慌了神,“您也知道,西三所雜役繁重,若是不嚴格管教,這些人都是骨頭,做事懶懶散散,什麽事都要拖,各殿各宮的就無法按時付了。”
“既然找到玉耳墜,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你也不想這件事傳到皇後耳中,是不是?”九娘含笑威脅,“若真傳到皇後耳中,不僅們被關押審訊,你也要關押審訊,治一個‘犯宮規’的罪。”
“是是是,九娘姑姑說的是,這件事本是小事,沒想到讓您心了,是我置不當。”琴姑姑唯有賠笑。
“那便最好。”
“九娘姑姑是皇後最重、最信任的近,還您在皇後麵前為我言幾句。”
“言幾句也不是不可,隻是我不想每次來西三所都看見七八糟的髒事。”九娘的語音看似綿,意思卻明白得很,“倘若西三所再這般烏煙瘴氣,我可不敢保證哪日就傳到皇後耳中,你有何下場,我也說不準,你好自為之罷。”
“我保證,西三所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九娘看著我,卻是對琴姑姑道:“姑且瞧著吧。對了,現在落難,在你這裏洗,但怎麽說也曾經是侍奉陛下的妃嬪,哪日陛下又想起了,來這裏找人,若是找不到人,或是看到一個瘦骨嶙峋、飽摧殘的病西施,你有什麽下場,自己掂量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琴姑姑驚得麵大變,“明白了明白了,多虧您提點。”
九娘要回隆徽殿,親自送出去,鞍前馬後。
這件事到此為止,琴姑姑沒再追究,接下來的幾日,不再故意折磨我,對我頗為客氣。
也許,九娘是徒單皇後派專程來西三所的,讓我吃點兒苦。
安心、安平與我為朋友,因為我的仗義相助,們視我為朋友,白日一起洗,夜裏湊堆閑聊,有什麽好吃的也會分我一份;若有宮人欺負我,們也會站在我後,幫我、保護我。們問過我,為什麽會被貶為宮奴、打發到這裏服役,我不想說,不是沉默便是岔開話頭,們也就知趣地不再多問了。
在西三所有這樣肝膽相照的朋友,是苦中一點甜,是冷寒中一點溫暖,是黑暗中的一縷日。
接下來的半個月,每日洗、吃飯、睡覺,日子充實而忙碌。明哥、羽哥來過兩次,聽聞琴姑姑不再折磨我,略略放心。不過,們還沒找到維兒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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