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我回到合歡殿,睡到次日午時才起。
聖旨已下來,關閉合歡殿,元妃足,任何人不許出、探視。
明哥、羽哥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幾次問我,我不是默然不語,就是徑自走開,久而久之,們也就不問了。
這個結果,早已料到。隻是覺得好笑,明明是他騙我,明明是他言而無信,明明是他險狡詐,卻好像是我錯了,是我激怒他,我要承擔所有後果,太好笑了……
安之若素地待在殿,不是在樓上遠眺,就是在後苑發呆,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就像一潭死水,毫無生機,毫無希,毫無未來。
我也不去想未來,不再想著營救二哥,因為,那晚已經撕破了臉,完亮不會再信我,我也不想再曲意取悅他、不想再虛假意。再者,單憑我一人之力,本無法救出二哥;完亮已看了我,我在想什麽,想做什麽,他一清二楚,我怎麽救人?其三,他自願放了二哥,很快就反悔,再次抓二哥回來,換言之,無論如何,他不會放二哥,不會縱虎歸山。
二哥,我已無能為力,是我笨,我該死……
奇怪的是,那些痛恨我的妃嬪也沒有痛下殺手弄死我,我安然無恙地活著。也許,們覺得我被足,已經失寵,威脅不到們,們不必再費心神扳倒我;也許,完亮警告過們,們才不敢下手。無論如何,殿門關閉,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
問過羽哥,也速是否安好。說也速仍在合歡殿當值,沒什麽特別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
也速幫我救人、出逃,完亮為什麽放他一馬?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懲也速,是因為也速對我忠心耿耿,若調離也速,或是死也速,合歡殿的安全就無法保證了。
雖然與世隔絕,明哥、羽哥還是能打聽到消息。十日後,們告訴我,蕭淑妃晉封為宸妃。而這些日子,完亮每日召幸不同的妃嬪,就連那些一兩年無寵的妃嬪也召幸了。
我冷冷一笑,他這麽做,有什麽深意嗎?是他的好本使然,還是為了刺激我?
寒冬已至,下了兩場大雪,潔白的冰雪覆蓋了宮道、朱闌、綠瓦和禿禿的樹木。高樓目斷,霜雪滿樹,蘭凋蕙慘,皚皚雪,無限思量。
殿門關閉一個月後,完亮終於駕到。
午時剛過,我躺在三樓的貴妃榻上,就著熏籠上的熱氣,一團。他踩著沉重的步子走上來,睜著充的眼眸,目邪氣,步履有點浮,手足有點不聽使喚。
我坐起,暗自思量著他怎麽突然來了。他行至榻前,我聞到一嗆人的酒氣,才知道他喝了不酒。
看我片刻,他坐下來,握我雙臂,二話不說就湊過來,吻我的。我立即閃避,他的落在我的頸間,像一隻得發昏的猛在我的脖子、耳邊又啃又吻,又像一隻惡鬼想吸幹我的……酒氣彌漫,熱氣燙人,我使勁地推他,他反而將我拖至下,製住我雙臂,噬咬我的。
他想借酒行兇嗎?
我不會再讓他淩辱!
我瘋了似的推他、打他,使出所有力氣抵抗,完亮的力道洶湧如,弄得我很疼、很疼,製得我彈不得。袍敞開,中單裂了,也在他的掌下碎幾片,他的舌燙下來,上的紅鸞仿似著火一般。
用盡一切辦法抗拒,卻還是掀不他。
他的眸更紅了,駭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可怕。
也許,他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上,寒氣襲,但在他炙熱軀的迫下,並不覺得冷。
我寒聲道:“你想死我嗎?”
完亮僵住,慢慢抬頭,靜靜看我,眸布滿了憂傷與沉痛。
我推開他,扯過小毯裹,他驟然抱我,抱得很,掌心挲我的背,“朕也不想變這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朕不會再騙你,不會再傷害你……不要管趙璦,就當作不認識他,好不好?阿眸,我們住在鸞宮,隻有你與朕,沒有旁人,沒有趙璦,沒有烏祿,我們會很開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嗓音含悲,驚恐,慌。
“陛下可否當作從未識過我?”我冷冷地問。
“那不一樣……你已是朕的人……朕不管那麽多,我們重新開始,朕都聽你的,可好?”他倉惶地祈求,可憐得令人心生惻。
“都聽我的?”我心中一,“陛下放了二哥,承諾永遠不再抓二哥、囚二哥,待二哥平安回到臨安,派人送信來,我就與陛下重新開始。”
他緩緩鬆開我,盯著我,臉膛恢複了平靜。
我強調:“我隻有這個要求,陛下不答應,就請回吧。”
完亮紅的眼眸浮現一戾氣,“你非要朕嗎?”
我冷笑,“是陛下苦苦相。”
這是一個死結,他不肯讓步,我也不會讓步,就此南轅北轍。
他痛恨地瞪我,臉上織複雜的緒;良久,他終究離去。
越八日,八虎忽然來合歡殿傳旨,著我梳妝打扮,去瑤池殿。
明哥問他為什麽召我去瑤池殿,他說不知道,隻說一些妃嬪也在那裏。
天寒地凍的時節,瓊林苑碧樹凋零、一片肅殺,難道完亮在瑤池殿設宴?
既然妃嬪都在那裏,我便去吧,即使那裏是龍潭虎、刀山油鍋,我也要去。
略略整容,披上鬥篷,坐肩輿前往瓊林苑。
站在瑤池殿門前,就聽到殿傳出的一陣陣的嬉笑聲與喧鬧聲,像是熱鬧的宴飲。
待親眼目睹那令人臉紅心跳、荒唐的一幕,才發現不是。
羽哥未經人事,嚇得閉眼、轉,不敢看。
大殿寬敞,各置放著許多熏籠、火盆,因此殿並不寒冷。殿中有十幾個子,正在追逐嬉戲,嘻嘻哈哈,放恣;一半是位分比較低的妃嬪,一半從未見過,我不認識。這些子的姿各有千秋,大多數,上不著寸縷,數幾人隻著和。
真真一幅香豔刺激、令人脈賁張的春宮圖!
萬紅叢中一點綠,十幾個子中隻有一個男子,那便是完亮。
他著結實的上,下著,正被一個蒙著雙眼的子追著找。共有三個子蒙眼去抓其他人,此時,兩個子不當心摔在地上,其他人被絆倒,倒在一起,一團。
完亮看著那些疊在一起的子,雪白,如墨青,豔紅檀,組一副絕妙的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拍手稱快,朗聲大笑,一副放浪的樣子。
第一眼雖被這一幕震驚了,但接下來,我安之若素地站在殿門邊,冷眼旁觀。
他傳我來這做什麽?欣賞這出的好戲,還是要我加其中?
這般瘋狂放縱,這般離經叛道,這般冠絕古今,他為什麽變這樣?
完亮看見我,拿了一壺酒,坐下來,往口中倒酒,好不瀟灑、放!
有些子注意到來了一個袍齊整的人,反而奇怪地盯著我,竊竊私語。認識我的妃嬪說出我的份,那些麵生的子齊刷刷地“哦”了一聲。
他下令“繼續”,們才不再看我,繼續嬉鬧。
這些麵生的子是什麽人?他新納的妃嬪?
宮磚上鋪著的地,追逐的子率而為,或席地而坐,或躺倒翻滾,或在地上爬,各種不雅的姿態不堪目。
每個人都有恥之心,即便在人麵前也會於,為什麽們這般豪放縱、這般肆意妄為?我仔細觀察,發現們麵泛桃花、眸迷離、舉止輕佻,不似平常的神,難道們吃了令人神智大的東西?
然而,獨自飲酒的完亮倒是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隻是雙目紅、麵上有些酒。
四個子圍上前,青蔥玉指在他上上下其手,一人出丁香小舌他的耳垂,另一人跪在他前,吻他的。他仍自飲酒,偶爾向我,麵龐冷峻,瞧不出是什麽緒。
羽哥仍然背對著我,不敢看,我緩緩勾,給他一抹明明白白的微笑。
忽然,完亮擲出酒壺,青玉酒壺摔在牆角,裂碎片,響亮的脆聲對那些嬉鬧的子毫無影響。他扛起一個年輕貌的子,將放在案上,吻的脖子,狂野不羈。
不由得在心中狂笑,完亮,你想以此刺激我,真是白費心機。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生氣,也不會替你惋惜,因為,我心中本沒有你。你荒無恥、暴下流,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並不出奇,我隻當是看了一場好戲。
那子摟著他的脖子,五指他的發中,雙眸如醉。他瘋狂地吻那子,好比以前吻我那般,抵死糾纏。我從容地走過去,穿過那些逐為戲的子,站在他斜後側,淡淡微笑,“陛下私事繁忙,阿眸就不打擾陛下了,阿眸告退。”
完亮突兀地抬,轉頭看我,有些錯愕,麵上的漸漸消散。
我盈盈地笑,轉,邁步,昂首地離開這個骯髒、齷齪的瑤池殿。
雖然還未喜歡他,雖然以往對他僅僅是,但我一直以為,他文武雙全、文韜武略,雖然弒君奪位、但也勤政有為,他對我的炙熱如火、澎湃如,令人心疼,今日,我才知道,他竟然是這樣不堪的人。他僅有的優點,在我心中轟然塌陷。
並不傷心,也不生氣,隻是覺得好笑,看錯了人。
卻不知為什麽,這日睡到半夜,忽然驚醒,淚流滿麵。
好像做了一個夢,很悲傷的夢,卻完全不記得是一個什麽樣的夢,隻覺得徹骨的悲傷。
我讓也速打聽,徒單皇後今年是否做壽,他說皇後不做壽。
如此,就不必備禮了。
徒單皇後生辰前夕,忽然來到合歡殿。我已就寢,聽聞有人來訪,匆忙起。
將迎進寢殿,坐在熏籠前,我暗自揣測,來此有什麽要事嗎?
“陛下嚴令任何人探視,皇後不擔心……”
“不擔心,縱然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對本宮怎樣。”徒單皇後穿著紫紅羽緞鬥篷,頭上所有飾已卸下來,隻有簡單的發髻與披散的墨,顯得整張臉清素白皙。含笑看我,眼中滿是憐惜,輕聲歎氣,“你又被足了,難為你了。”
“嬪妾在合歡殿很好,皇後無須擔心。”我說的是真心話,隻是不信,“明日是皇後芳誕,嬪妾在此預祝皇後安康、福壽雙至、心想事。”
“元妃有心了,今年不做壽了,清靜清靜。”嗓音溫,“本宮今夜來,有一事相求。”
“皇後有何吩咐,不妨直言。嬪妾能做到的,必不推。”
“本宮相信你做得到。”拉過我的手,“本宮聽聞,前幾日,陛下召你去瑤池殿。”
我點頭,想說什麽?
提到完亮,徒單皇後的眼神分外溫,眼眸微微閃,“本宮嫁給陛下沒多久,便知道陛下與世間大多數男子一樣,見到貌子就無法抵抗。起初,本宮也傷心難過,後來就看開了,因為不論陛下喜歡誰,有幾個新歡,如何寵別的子,本宮都是陛下的結發妻子。除非陛下休了本宮,否則本宮就要咬牙關當一個賢惠大度的妻。”
眼中的亮,以往未曾見過,是那種對夫君一往深、生死不離的妻子才會有的輝,是從的心深散發出來的。對完亮的,深沉得無人知曉,自己曉得便可。也許,後宮眾多妃嬪,再也沒有人比更完亮了。
我道:“像皇後這樣賢惠仁善的子,天生是皇後命格。”
淡淡莞爾,“婚十餘年,陛下時常冷落本宮,但本宮不介意,隻要陛下記得回家、記得還有本宮這個妻,本宮就心滿意足了。”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可是,天好的完亮不滿足。
徒單皇後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陛下曾對人言:吾有三誌,國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帥師伐遠,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二也;得天下絕而妻之,三也。”說到此,溫婉含笑,仿佛夫君做了多麽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會怪罪他,也覺得他是對的,“陛下也對本宮說過這句話,本宮引以為傲的是陛下懷大誌,不拘於家室,而是懷江山社稷、家國朝政。如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雖然多,廣納嬪,但陛下仍是本宮心目中完無瑕的夫君。”
“帥師伐遠……得天下絕而妻之……”我喃喃道,心中駭然,這麽說,揮師南伐宋國、好本就是完亮的本。
“古往今來,帝王擁有三宮六院再平常不過,陛下也不例外。本宮不在乎陛下有多妃嬪,隻要本宮還住在隆徽殿,隻要本宮的孩兒是太子。”
“皇後襟若海,令人敬佩。”
“讓你見笑了,不過這都是本宮的心裏話;這也是本宮第一次對人袒心的想法。”
“陛下會明白、諒皇後的。”
徒單皇後的麵慢慢凝重起來,“陛下能明白多,本宮不介意。陛下能當上皇帝,費了多心思力,背了多罵名非議,本宮一清二楚;本宮隻希陛下打理好大金國江山,讓大金國更加富強昌盛,不令先祖蒙,不讓宗室、臣僚失。可是,極五年,陛下殺了不宗室,手沾鮮,被斥以‘殘暴不仁’之名,在後宮私上也做了不令人側目之事。”
的確,完亮不僅濫殺宗室子弟,而且宮闈;不僅殘暴不仁,而且荒無恥。
緩緩道:“許是本使然,但凡遇見姿尚可的子,無論嫁人與否,不論親疏貴賤,陛下都想占為己有。你也知道,臣僚之妻,長輩之妻,宗室之,陛下都強行納之;前幾日瑤池殿那些逐為戲的子便是陛下召進宮的,都是宗室。”
我驚詫,那些麵生的年輕子竟然都是宗室,皆是金太祖、金太宗的後代。
完亮竟然好、至此!每個宗室,他都不想放過嗎?
喪心病狂!
徒單皇後恨鐵不鋼地歎氣,“陛下做出這等糊塗事,臣民很快就知道了,舉國皆知。本宮規勸過,可是陛下怎會聽本宮的勸?元妃,世上隻有一人能讓陛下不再糊塗下去。”
我詫異地問:“是誰?”
“你。”
“嬪妾?”
“是,就是你!隻有你,才能讓陛下改邪歸正!”篤定道,“本宮與陛下婚十餘年,還從未見過陛下對一個子這般癡心長、這般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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