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單皇後為深的夫君盛了一碗羊湯,完亮兩三口就吃,似乎很。勸他慢點兒吃,又夾菜給他,服侍而周到,不會兒對我道:“元妃,為陛下斟酒。”
我依言斟了一杯酒。
他不看我一眼,津津有味地吃著,“朕始終覺得,看似普通的菜最令人回味無窮,這幾道菜都是尋常百姓日常吃的,倘若做的好,那便是天下味。”
“陛下說得極是,臣妾也覺得普通的菜令人難忘。”徒單皇後笑瞇瞇道,對我使眼。
“每次來皇後這裏用膳,總能盡興。”完亮含笑拍拍的手背,給人一種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覺。
我知道的意思,將白玉杯遞給他。
他手接過,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大掌包握著白玉杯和我的手,我不好用力地出來,不知如何是好。他終於正眼瞧我,以一種冷熱相宜的眼神看我,卻不鬆手,“皇後,元妃不是應該足在合歡殿嗎?為何在這裏?”
語氣有些冷。
我想出手,卻隻能按兵不,讓他這麽握著。
徒單皇後略略低頭,惶恐道:“陛下恕罪,臣妾有些不適,就派人去接元妃來為臣妾把脈、斷癥。臣妾思慮得不周全,一時忘了元妃被足,臣妾有罪,請陛下降罪。”
的驚恐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
“皇後子違和,不傳太醫,竟召元妃,這麽說,元妃通醫理?朕竟然不知。”他的驚奇有些誇張,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冷笑,“是元妃裝得太好,還是朕識人有誤?”
“陛下息怒。臣妾隻是有點不適,不想勞煩太醫大老遠地跑一趟,就請元妃來瞧瞧。元妃隻是略通醫理,臣妾這等小癥,元妃應該能斷出來。”徒單皇後解釋道。
“你何時知道懂醫理?”完亮終於鬆了手,飲了那杯酒。
“上次陛下出城行獵,臣妾子不適,正巧元妃來看臣妾,就為臣妾把脈,臣妾才知道元妃略通醫理。”徒單皇後不不慢地說道,“元妃說隻是懂一點醫理,總不能逢人便說吧,因此就無人知道了。”
“元妃侍奉朕多年,朕不知的事,皇後竟然知道。”他冷嘲熱諷地說道。
又要解釋,他卻道:“元妃自己說。”
我緩緩道:“阿眸略通醫理,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是很彩的事,難不陛下要阿眸特意對陛下說,阿眸通醫理,可為陛下診脈、斷癥?”
完亮盯著那鍋羊湯,墨染的瞳孔微微一,眸犀利若箭,仿若將那鍋羊湯擊得碎。
徒單皇後捂著額角,雙眸微閉,眉心微蹙,“陛下,臣妾不勝酒力,可否先回寢殿歇會兒?就讓元妃服侍陛下進膳,可好?”
他點點頭,我看向,向我眨眼,要我把握良機。
今晚的巧合,不再是巧合,是刻意的安排。
九娘扶著回寢殿,宮人無聲無息地退出去,大殿隻剩下完亮與我。
他自行斟酒,一飲而盡,麵上覆著冷冷的雪。
徒單皇後已給我一個絕好的良機,我應該好好把握嗎?
突然,一陣眩暈猛烈地襲來,來勢洶洶,令人暈頭轉向,我幾乎坐不穩……怎麽回事?隻是飲了三杯,怎麽會這樣?難道徒單皇後在酒水中放了什麽?
“不想看見朕,就滾回去!”完亮語聲如霜,清冽刺人。
“是。”我站起,四肢卻無力得很,站都站不穩。
舉步,僅僅兩步,我就像是病膏肓的病人,虛弱得走不,地倒下來……一雙鐵臂及時攬住我,一雙黑眸出現在我的上方,是完亮攬抱著我。
我不慌不忙地推他,他盯著我,好像在想我是裝模作樣還是真的喝多了而頭暈腳。我直起,微低著頭,子卻還在他的臂彎裏,他冷冷地問:“喝多了?羽哥呢?”
“羽哥在殿外等候,阿眸告退。”我瞇著眼,勉力站著,天旋地轉,連他也在旋轉。
“朕……”他的俊眸黑得純淨,卻越來越模糊。
“阿眸要回去了……”我很難,手心、腳心漸熱,費力地推他。
不知怎麽回事,推他變了拽著他,許是不想倒在地吧。
他滿目狐疑,“你怎麽了?”
我搖頭,“許是那酒太烈了……隻喝了三杯,就天旋地轉……陛下不要晃來晃去……”我使勁地睜眼,“很難……羽哥,扶本宮回去……”
忽然,有人抱起我,隻覺得很舒服,我閉著眼,天地不再旋轉,也許很快就能沉沉睡去。
可是,四肢越來越熱,五髒六腑好似有火燃燒,這是怎麽了?
好像回到了合歡殿,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我側過,喃喃道:“本宮要睡會兒……羽哥,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阿眸……”
“嗯……”
“阿眸……”
是誰喊我?是誰扳過我?我微微睜眼,看見一張眉宇微蹙的俊臉,看見陌生的幔帳與錦衾,才知道這不是我的床、不是合歡殿。我掙紮著支起子,“羽哥……這不是合歡殿……羽哥,本宮要回去……”
有人道:“羽哥不在。”
我睜大眼,終於看清眼前的人是完亮,我挪出去,“這是陛下的寢殿……阿眸該回去了……”
一雙臂膀抱著我,我知道是他,他的嗓音又低又沉,“不許走……”
我半是委屈半是氣憤地說道:“陛下妃嬪如雲,今日寵那個,明日這個……不僅如此,你連宮外的子也不放過……那些年輕貌的子與阿眸、陛下一樣,流著真完氏的……阿眸是太宗的後代,們是太祖、太宗的後代……是宗室,卻被陛下召進宮……陛下與們公然宮闈,大逆不道,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不許再說!”他沉聲嗬斥。
“阿眸要說……陛下強納宗室,天地不容……阿眸厭惡至極……如此荒無恥的帝王……如此三心二意、風流濫的男子,阿眸憎恨、鄙視……”我力地推他、打他。
“阿眸,朕也不想那樣……朕一時控製不住自己……”他的語聲難以言表的沉痛。
“陛下寵幸了那麽妃嬪、宗室……阿眸再也不要陛下了……再也不要了……此生此世,永遠也不要了……”
“你不要朕,朕怎麽辦?”
“去找那些年輕貌的子……逐為戲……阿眸眼不見為淨……”
“阿眸,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笑起來,仿佛聽不懂他的話,他的鼻子,“不要……不要……阿眸要回去了……”
完亮竟然笑起來,“你還記得。”
下一刻,他扣住我雙手,狂熱地吻我。
齒相纏,我隻覺周越發燙熱,隻想有一雙清涼的手我著火的。
他的眸心跳躍著兩簇火苗,臉膛繃如弦,急切地剝除我的袍……大掌所到之,袍盡散,散落四……他亦不著寸縷,悍實的軀閃著幽暗的澤,雙掌握著我的腰。
火愈發旺了,我不由自主地摟著他的頭。
他的眼梢凝著愉悅的輕笑,將我放倒,我默然不,既無承應,也無抗拒。
……天地不轉了,頭也不暈了,卻被大火燒得臉紅熱,我睜不開眼……
完亮移上來,我蹙眉看他。
然後,仿佛死了也要糾纏在一起,天昏地暗。
宮燈幽迷,袍散落在床尾,榻間仍有的氣息未曾散去。
厚厚的錦衾覆在上,完亮摟著我,讓我枕著他的臂膀,被窩裏暖洋洋的,我昏昏睡,思忖著是否就此和他重歸於好。
方才與他歡一場,是酒水所致,我沒有過多的主,也沒有抗拒,可是,他會怎麽想?
我拿開他的手臂,他順勢將我摟得更,我輕聲道:“陛下就寢吧,阿眸該回去了。”
他抬起我的臉,與我麵對麵,似是命令,“不許走!”
我掙紮,他起著我,沉重地問:“不願與朕重新開始嗎?”
“阿眸要不起陛下。”
“為何要不起?”
“陛下做過什麽,不記得了嗎?”我指的是他與宗室宮闈這件事。
“以後再也不會了,阿眸,隻要你願意,我們會很開心、很快樂……”
“難道陛下不記得前不久阿眸與陛下已撕破臉了嗎?難道陛下相信阿眸、心中再無任何懷疑與芥嗎?”我譏諷地反問。
“隻要你願意,朕什麽都不介意,朕唯一在乎的是你。”完亮的指腹輕我的額頭,“鸞宮建好了,朕找個好日子,我們住進去,可好?”
我靜靜地看他,他亦默默地看我。
兩兩相,各有心思。
良久,我臂,環住他的脖頸,“三日後,阿眸再答複陛下。”
他牽一笑,俯首吻我。
其實,思考三日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不至於讓他太過疑心我別有目的。
我再次得寵,那些忌恨我的妃嬪恨得咬牙切齒吧,不知們會出什麽招對付我。不管們會出什麽招,我仍然在合歡殿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不輕易出殿,妃嬪或是不知麵生的宮人也進不來,因此,們想害我,還得費一番心思。
越三日,宮中盛傳一件事與一首琵琶曲,別珍打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繪聲繪地描述著。
一個時常尋花問柳的大臣在城中遇到一個風華絕代的歌姬,如獲至寶。半年前,這個歌姬來到中都的天香樓賣藝,貌若天仙,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歌藝、琴藝皆屬上乘,甫一登臺獻藝,就一夜名,為城中老茶餘飯後談論的歌姬。多達貴人、名門公子慕名而來,隻為一睹的風采、聆聽的歌聲,也有不人想納為妾或是娶為正室,都拒絕了,一再強調,隻賣藝,不說親。
那個大臣費了很多心思勸服那個歌姬,最終答應隨他進宮。兩日前,為了博得完亮的信任與步步高升,他將獻給完亮。
別珍道,那歌姬彈唱一曲,陛下很喜歡,立即就賞了珠寶和錦緞。
“不就是淪落風塵的歌姬嗎?不就是會彈琴唱曲兒嗎?有什麽了不起的?陛下怎麽就這樣喜歡?”明哥有點生氣,為我打抱不平。
“那歌姬彈唱了什麽曲子?為何陛下那樣喜歡?”羽哥問。
“據八虎底下的人說,那曲子悲傷、蒼涼,聽了曲子的人都忍不住唏噓、落淚。”別珍癟著,一副苦相,仿佛也親耳聽過那支曲子。
“一支曲子就讓人落淚?哪有這麽神奇的事,騙人的吧。”明哥不信。
“我哪敢編這些話欺瞞元妃?”別珍鄭重道,“元妃,這件事千真萬確。那歌姬不是簡單的人,陛下要留在宮中,如此便能每日為陛下彈唱。竟然不識好歹,說一向隨心所,不喜被宮中的禮數與規矩束縛,假若陛下想聽唱曲兒,就派人接進宮。”
羽哥驚道:“真的這麽說?不怕激怒陛下嗎?”
別珍道:“那大臣頓時就訓斥了,陛下倒是沒生氣,反而欣賞與眾不同、率直言的秉,就不勉強留在宮中。不久,那大臣就領著出宮了。”
這歌姬的確獨樹一幟,我問:“什麽?”
別珍說,那歌姬做落香。
總覺得,這個歌藝出的歌姬,和臨安城的香襲有點像。
落香,香襲,雖然名字中同有一個“香”字,、行事作風也有相似之,但我無法斷定們是同一個人。再者,香襲在臨安好端端的,怎麽會來金國中都?
接下來兩日,完亮忙於朝政,沒有召幸妃嬪,倒是落香彈唱的曲子以大火蔓延的速度在宮中傳唱開來。
明哥特意去打聽了,那曲子作《相思苦》,曲詞並不難記:
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要與君絕,豈料更相思。
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
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
這是一支直言相思之苦、之苦的曲子,的確苦難言,隻有當事人才能會那種悲愴蒼涼的況味;以琵琶彈唱,更添斷腸、斷魂的悲苦之。
完亮聽了這曲《相思苦》就賞了落香,想必是這曲中的悲苦之味了,同。
越兩日,午後,我歪在貴妃榻上發呆,他忽然駕到,興高采烈地拉起我,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羽哥為我披上大氅、戴上茸茸的手套,然後隨他出殿。
寒風雖大,晴朗的長空卻灑下金燦燦的日;明的寒而薄,卻終究讓人覺得暖暖的。
完亮扶我坐上轎輦,抬輦的宮人往西前行,我笑問:“陛下帶阿眸去鸞宮?”
“若你猜得到從湖畔如何抵達湖心的鸞宮,朕就讚你聰明。”他的左臂攬在我腰間,神采飛揚,笑意也濃得化不開。
“天寒地凍時節,鸞湖結冰,無法乘船,那……”我凝眸沉思。
“若猜不到,朕就說阿眸愚笨。”他沉笑。
“陛下天縱英明,阿眸怎比得上陛下睿智?”我側開,佯裝生氣。
“是朕失言了,阿眸是天底下最聰慧的子,行了吧。”他哄道,眸深濃。
“阿眸不聰、不慧,卻也不愚、不笨。”我仍然撒。
完亮摟我,哄了好一會兒,我才撲哧一笑。
抵達鸞湖,下了轎輦,但見昔日碧瑩瑩的綠湖變一片白茫茫的冰湖,冰寒砭骨的寒氣襲來,心立時揪,一團。四周的樹木凋零得隻剩下遒勁的枯枝,荒涼肅殺,整個天地除了灰白便是黑,唯有湖心那座鮮豔奪目、高聳雲的宮殿,在晴燦的照耀下,在灰濛天地的映襯下,熠熠閃,奪人心魄;又仿若一簇炙烈的火焰,在冰天雪地中燃燒,灼人眼目。
這座五層高的殿宇矗立在湖心,拔“冰”而起,是皇宮最高的高樓。
通達鸞宮唯一的法子便是:鸞湖已結冰,在堅的冰上,以圓木拚接,鋪一條直通鸞宮的通道,可容兩人並肩而行。
我驚歎,這要耗費多木材、人力?
不過,假若表麵的冰層不夠堅固,便有墜冰湖的危險。一旦落冰窟,就很難救上來。
他沒想到在冰上行走有危險嗎?
“如何?朕這法子絕妙吧。”完亮笑問,毫不掩飾得意之。
“高妙高妙,陛下睿智無雙。鸞湖已結冰,看似一馬平川、冰床堅固,不過也有薄弱之,倘若人走在上麵,便有落冰湖的危險,甚至有落冰窟、救不回來的可能。”
“不會吧。”他麵上的微笑凝結一朵霜花。
“中都不比上京,中都靠南,結冰的湖、河皆有危險。”
“那如何是好?難道要等到來年春後才能去鸞宮?”
我思索片刻,道:“讓宮人準備一些足夠長的繩索,一端綁在上,一端由宮人拉著,以備不時之需。”
完亮點頭,“好主意。”
當即,他吩咐八虎去取又又長的繩索。半個多時辰後,我們準備就緒,八虎讓四個侍從在湖畔拉著繩頭,再三叮囑他們,假若看見陛下摔倒,立即拉繩索,派人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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