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林暉沉下了臉:「白端端,你隻是朝暉的一個提律師,我纔是律所的運營者,營銷是提高律所知名度的必經之路,朝暉開始參與這些營銷運作後,業務量提高了一倍不止,朝暉想要繼續往前走,這是必要的。你不是合夥人,營銷不營銷不需要你批準,沒什麼事就出去吧。」
而就在白端端準備轉離開之際,林暉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還有,以後不要再我林老師了,我已經離開大學很多年了,你也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
「我知道建立朝暉時你吃了很多苦,犧牲了很多,但人不能躺在自己功勞簿上仗著過去的績,就覺得自己有資格對朝暉的現在指手畫腳,你和我說過,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的也是。」
白端端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暉,對方卻並沒有抬頭,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再給。
白端端死死咬住,放下了開門的手。
這樣直接衝進林暉的辦公室板確實逾矩,然而過去的那麼多年裡,自己不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嗎?甚至因為自己的異議和堅持,林暉纔多次沒有剛愎自用到走了岔路,當初讓朝暉揚名的好幾個大案,最終的辦案思路,甚至也是因為自己的冒死直言,才讓林暉避免了裡翻船。
一直以來,白端端以為林暉接納了這樣的自己,也認可這樣的自己,然而事到如今,才知道,林暉並沒有。
白端端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頓了頓,才道,「林par。」
*****
白端端回到自己辦公桌,心裡還是難又冰冷。
不要再自己林老師了,已經不是自己學生了,潛台詞是什麼?
不過是讓白端端認清自己,自己如今和其餘所有律師一樣,隻是林暉的員工,別覺得因為有大學裡這層關係以及有過建立朝暉時的共患難,就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
但其實林暉不用講那麼直白的,他明明可以點到為止的,後麵的話他本沒必要說的,自己並不傻。
隻是令人諷刺的,林暉以為自己是仗著過去的付出才每每指手畫腳,他本不知道,自己每次和他通時,心裡想的本不是自己為朝暉為林暉做過什麼,反而是林暉對自己的恩。
因為顧念著這份恩,自己纔不想看朝暉越走越偏,就算從商業角度來說,業務和創收越發優異,但白端端總覺得,做律師,為了贏,也是要守住底線的,很多作手法確實不違法,但未免太下作,並不值得提倡。
算了,改變不了林暉,那至自己不要為此改變就行了。
白端端斂了斂緒,重新振作起來,坐下來,又開始埋頭做那300個員工的辭退賠償方案。
下一個案子又杠上季臨,這次怎麼說都不能輸了。
白端端想讓林暉知道,自己和杜心怡不同,自己能贏,並且不需要靠那種不流的手法。
*****
涉及300個員工的勞資糾紛,不論從標的額上,還是從社會影響上來說,都是大案,一旦辦好了,在業基本會被當標杆來研讀,對於資深律師來說,是錦上添花的履歷,對年輕律師來說,則是一飛衝天出頭的好機會。
林暉指明瞭讓杜心怡一起參與這個案件,想要提攜杜心怡的心已經十分明顯了。
杜心怡也不是傻的,那些標的額小不來錢又不夠重量級的案子,幾乎沒有任何興趣,平時就算林暉也把安進其餘團隊裡,也都是靠別的律師來達「躺贏」的目的——案子辦就不負責了,但最後的分卻是要參與的。
而如今白端端手頭這個案子,就上趕著要橫一腳了。
照理說這案子有人能幫忙是好事,但白端端對於杜心怡的參與,卻是頭疼不已。
白端端原來分了50個員工給杜心怡,讓幫忙一起覈算辭退的經濟補償金,然而杜心怡拿來的計算結果,白端端複核了一遍,錯了將近三分之一。
最終,白端端隻能認命地把300個員工的方案都自己親手做了。
「還有兩天,就要和季臨進行第一次談判了,他代理企業方,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出我們員工這裡的瑕疵點,以此來價。」白端端拿出做好的方案,「我已經把每個員工所有可能存在的被攻擊的點,都列了出來,也都做出了應對方案,不論企業最終是願意和解,還是一定要走仲裁訴訟,我們都能確保員工得到足額的經濟補償金。300個員工,為了每個員工我們都要全力以赴。」
雖然看不順眼杜心怡,但白端端一貫信奉公私分明,隻要杜心怡願意學,不會藏著掖著不肯教。
「這份整方案你可以看一下,悉一下,雖然這次員工整維權選出了員工代表,但後續企業對每個員工的方案未必都能接,可能會有修改價,這時候就需要個化通,我們必須一個個員工去確認他們對企業和解方案的接程度,所以我和你各自需要負責一部分員工的通工作,要對每個員工的況都有個瞭解。」
杜心怡接了白端端做的和解方案,點了點頭:「今天我們要見的就是員工代表?」
「對,宋連軍,在西蒙紙業裡工作了12年了,是人緣非常好的老資歷,是其餘員工一致同意推舉出來作為代表通裁員事項的。」
杜心怡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哦」了一聲。
而的話音剛落,宋連軍就到了。
「不好意思,白律師杜律師,路上有點堵車,耽誤了會兒。」
他是個一看起來就頗為溫厚的中年人,穿著樸素,戴了一副眼鏡。這次與企業談判前的通,白端端選在了律所樓下的西餐廳裡,環境不錯。
宋連軍是個十分好通的人,不出半小時,白端端就把目前的況、注意事項還有後續西蒙紙業可能做出的反饋都一一和他講清楚了。
遇到這樣明事理的當事人,白端端算是鬆了一口氣,看了下時間:「菜怎麼還沒上?你們稍等下,我去吧檯那看看。」
*****
等白端端一走,剛才苦於講解專業方案而無法的杜心怡終於開始找起了存在,擺出了一副英律師的腔調,笑道:「總之,所有的況,我都做了預案,都會有所準備。剛才讓白律師給你講解的也很清楚了。」
宋連軍愣了愣,他是個聰明人,剛纔看一直是白端端在講解方案,還以為這案子是管事的,如今聽了杜心怡這句話,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到,原來這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杜姓律師,纔是主事的。
他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對杜心怡有些忽視,連忙亡羊補牢地掏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購儲值卡:「杜律師,這個案子,還麻煩你多費心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之後還要辛苦你們了。」
宋連軍準備的是兩張各自有2000額度的購儲值卡,他其實在前期和白端端通時,就試圖塞給,隻是被不留餘地地拒絕了而已,如今發現杜心怡纔是管事的人,這購卡自然想要盡其用。
中國人的傳統思維,即便是簽了代理協議一分價錢一份服務的事,總還是覺得,再給主辦律師送個禮套個近乎,對方就能給自己辦得更用心一點。而讓宋連軍安心的是,白律師沒收,但這管事的杜律師倒是笑笑收下了。
宋連軍趁勝追擊道:「杜律師,既然咱們的方案準備的這麼詳實,那這個案子咱們該是穩贏了對嗎?」
杜心怡收了下購卡,心大好,連帶著對宋連軍一下子態度也熱上了:「你放心吧,現在勞法都傾向保護咱們勞者,西蒙紙業要轉移走那麼幾條產線,這300個員工肯定要辭退,現在還有不花錢就想清退員工的嗎?何況這案子社會關注度大,西蒙紙業又是個外企,咱們中國人自己地盤上仲裁和訴訟,還能坑自己人嗎?」
杜心怡打包票道:「總之你放心,從法律上說,西蒙紙業要辭退人,就必須要給出合理的經濟補償金,我們的方案很全麵,他們頂多就個別員工可能存在的一些瑕疵行為來做個討價還價罷了,但基本盤,我們是穩了。」
宋連軍聽了這番話,總算是吃了顆定心丸。
*****
白端端對自己走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跑到了吧檯,試圖催單:「老闆……」
結果一抬頭,白端端驚了,對方也驚了。
這不是自己樓上那個非主流鄰居是誰?
今天的非主流鄰居穿的倒是人模狗樣,看起來還像個西餐廳小老闆,他瞪著眼睛,白端端剛舉起自己桌的點選單,他就下意識地開始躲:「天化日,你別打人啊!我要報警的啊!」
「……」
白端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們34桌的菜,下單快半小時了,能不能麻煩你快點上?」
「行行行,馬上給你們上!」
白端端催完單,這才轉準備回包廂,然而大概不是冤家不聚頭,剛走了幾步,就和迎麵朝走來的季臨撞了個正著。
他竟然也在這家店裡。
季臨見了白端端,倒是一改平時的冷漠,竟是出了個笑容,他挑了挑眉:「既然這麼巧,那就謝謝你請我吃飯了。」
「誰請你吃飯?想得真!」
白端端虎著臉瞪了季臨一眼,才徑自轉回了包廂。這都什麼厚臉皮啊?還說自己要請他吃飯?這是做夢還沒醒吧?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白端端自從見了季臨後,左眼皮就開始跳,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
反倒是自己走開這一會兒,宋連軍和杜心怡倒是不知怎麼的悉起來了,你一句我一言的,相比自己,宋連軍甚至看起來和杜心怡更熱絡更信任了,這讓白端端不得不慨,或許林暉說的也沒錯,在人際往這塊,杜心怡確實比自己強得多。
然而從季臨那裡帶來的不良預,在白端端結束飯局走到吧檯準備結賬時,終於達到了頂點。
「一共是889塊。」
「什麼?」白端端皺起了眉,這家店人均一百五左右,剛才點的菜明明三個人總共也就500左右,怎麼會到889?
當即挑起了眉:「你算錯賬了吧?」
非主流鄰居顯然對白端端的武力值心有餘悸,然而還是據理力爭勇敢道:「沒算錯,你和你老公的單,一共就是889,你自己看。」他說完,就把另一張單據放到了白端端手裡。
白端端怒了:「老公?我哪來的老公?你信口雌什麼黃!」
「就那個,就那個啊,就長得帥的,但你還常常打他家暴他的那個……」非主流鄰居小心翼翼道,「人剛走呢,過來結賬和我說,讓我找他老婆拿錢就行,說平時錢都是你管的。」
這非主流鄰居說完,忍不住嘀咕道:「不僅要捱打,還要被收走財政大權,這老哥都過得什麼日子啊,沒想到他鮮亮麗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支離破碎的不堪目,怎麼每天還能這麼樂觀自信,想想人生在世,我的艱難困苦和他比起來算什麼……」
你大爺的季臨!難怪謝謝自己請他吃飯!他媽的!!!
非主流鄰居吃完季臨的這一劑毒湯,又盯向了白端端:「你別說他不是你老公啊,那天你可是自己在我門口直接承認的,別現在為了賴賬就否認啊!」
白端端簡直氣炸了,真是炮一時爽,付錢火葬場,都怪自己當初賤!結果現在就被季臨給訛上了!
杜心怡倒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們白律師哪裡有老公呀?明明是單,你別胡說八道呀,小心告你誹謗。」
非主流鄰居急了,指著門外道:「真的,你看,就那個!剛走!」
杜心怡順著他的目看去,便看到了一個拔高大的男人背影,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材極好,像個頂配的架子,的心裡了,而對方在街角拐彎的時候,杜心怡終於看到了對方的側臉。
那是一張極其英俊而冷冽的臉。
認得這張臉,是季臨。
杜心怡看向正在慪氣付錢的白端端:「白律師,原來你和季律師這麼?」
「不。這男人有病!」
白端端泄憤般說完,付了錢,才終於開啟了微信。
點進季臨的頭像,刪刪改改,寫了一大段譴責他不要臉的話,最終點選了傳送,花了自己的錢吃了霸王餐,怎麼的被罵一頓是應該的吧!白端端得意地想,饒是季臨心態再好,看到自己的花式罵人,大概也要氣到吐。
隻是……
隻是很快,微信就給出了反饋——
「季臨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朋友,請先傳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
白端端覺得,自己的心態完全崩了。
季臨竟然把自己給刪了!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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