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軍向寧乾洲討要我的事,在平京城傳的沸沸揚揚,醫院的同事們都拿我打趣,我笑笑不接話,趁著熱熱鬧鬧的日子,我每日接大量患者,將我要傳出去的報不經意間傳遞出去,那些人或是我的患者,或是肩而過的路人,亦或者是萍水相逢的服務員。
就算寧乾洲有天眼,也無法從大量患者和接人群中查到我的線人。
如果彥軍真的選擇這個時候歸降,那麼歷史進程的時間線將大大提前,跟這件事有關的事件都將全部提前發生,我必須做足萬全準備,才能抹平相關事件發生時激發的矛盾沖突,引導事件向和平穩定的方向發展。
看似繁榮太平的氣象下,我卻有種風雨來的危機。
然而,彥軍歸順的事,仿佛石沉大海。每每跟隨張教授出診,那些政要開玩笑說,“到底是帥舍不得。”
我說,“家國大事,豈是一夕能定。”
就連那個把我掛在城門上的董熵也在檢時打探,“他什麼想法?”
“我哪兒知道。”我懶得跟董熵多言。
他怕彥軍真的順利歸于寧軍麾下,寧乾洲的軍權將進一步膨脹,搞不好再提拔幾個彥軍將領上來,便能削弱寧軍部元老的權力,以后董熵奪權的力就更大了。他趁我給他聽診的件時,又往我掌心塞紙條,仿佛把我當他安在寧乾洲邊的眼線。
無論這件事鬧得怎樣沸沸揚揚,寧乾洲都沒有任何靜,他著不辦。
他越是沒靜,外界便越是風起云涌。
我給紀凌修寫了封信,沒寫地址,也無落款。但他認得我的字跡,小時候,我給他寫過多書。搞不懂,他明明喜歡我,為什麼不回信。
如今又是,這三年,我厚著臉皮寫信化他,他了三年,就出了一個“好”字。
狗憋男人。
信件還未暗中傳送出去,便又是一記驚雷傳來,據說,靳安也給寧乾洲發了電報,說靳軍愿意歸順寧乾洲,讓寧乾洲把我送給他,不嫌棄我是個三手貨。
聽到這個消息,我差點氣炸了。
紀凌修的彥軍是真
的要歸順,靳安好端端的,歸什麼順?歸他個!他就是來攪局的!嫌事兒不夠大,生怕彥軍真歸順了!所以冒出來把水攪渾!讓局面真假難辨罷了!
娘親聽到這個消息,咯咯直笑,“哎呀呀,可真搶手啊。”
我說,“假的!一看就是假的!他就是辱人的!他在辱哥哥!也在辱我!”
我求,“幫我問問哥哥的意思好不好。”
“想嫁誰啊?”娘親眼如,故作嗔。
我誰也不想嫁,只是需要名正言順的份去海城跟紀凌修促膝長談一番。平日里不敢去,怕寧乾洲順藤瓜查到紀凌修,所以一直鬼鬼祟祟私信來往,好些年沒見了。
“幫我問問嘛。”我搖晃胳膊。
“你倆不能自己說嗎?”娘親刁眉揚起,不耐煩中著幾分嫵的嗔怒,“怎麼啥事兒都讓我傳話?寧乾洲是男人,有些話題他不方便講,讓我正確引導你一下,這我理解。怎麼你也來找我傳話?”
“我不敢問他。”我說,“他天天那麼嚴肅,我害怕。”
娘親冷笑一聲,“勞什子!”
娘親替我旁敲側擊,大概聽出了我的意愿,寧乾洲終于喊我去他辦公室談這事。
去見他的那天,我著規矩,上穿天藍窄而修長的高領衫,下搭樸素淡雅的黑長,配白帆布鞋。散著長發,僅兩朵笑靨花的發夾將兩側額角發別住,不施黛。
去辦公室找他。
一路上很多辦公人員看著我笑,打趣問我想嫁給誰。
“統帥可舍不得。”
“趕給咱們統帥生個大胖小子,就不會被狼惦記了!”
看來這些日子,連公辦大樓里的人都在看我笑話,他們不曉
得我跟寧乾洲是兄妹關系,所以胡非議,難怪寧乾洲跟我拉開了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推開他辦公室的門,繚繞香煙的迷蒙撲面而來,房間里很多政要,似乎在商議什麼事,寧乾洲穿著白軍襯,袖口挽起一小截,正皺著眉頭深思慮看一份文件。
他總是一副文山會海的繁重樣子。
鄭褚托著一沓文件站在一旁,滿屋子男人。寧乾洲很惜羽,懂得避忌諱,所以邊都用的男文職做書。
見我來了,那些政要們眼神都曖昧恭維了幾分,紛紛起告別。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以后,寧乾洲摁滅香煙,不不慢將一份電報丟在桌子上,“看完再說。”
文件上是對彥海地區重要員的任命要求,彥派那邊提出他們歸順以后,要對彥軍重要員論功行賞,加進爵。也就是說,全都要提拔,在寧軍高層占據一席之地。
當然,靳安有樣學樣,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我說,“如果哥哥覺得他們提的要求不合適,條件可以再談,不費一兵一卒擴張領土,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有沒有妖呢。”我雙手按在他辦公桌上,子前傾直視他,“只需要一個我,你犧牲的并不多。”
“沒必要。”他冷靜看著我,眉峰微凌。
娘親說他很自信,我終于會到了有多自信。此刻,他冷冷靜靜回視我,眼波堅不可摧。
似乎在說他寧乾洲的江山本不需要用人去換,他瞧不上。
畢竟用人換來的領土,沒有榮譽。就算不用我,他也能做到。
那種穩勝券的樣子,讓我忽而失了語。
按照國家年齡分段標準劃分,31歲屬于大好年華的青年階段,他卻穩出了海沉浮百年的定力。
“我想試試。”我不躲不避,盯他的眼睛。
“看上誰了。”他揚眉。
我微微一笑,“彥銘。”
他似乎覺得可笑,罕見笑了聲,“彥銘大你30歲。”
他笑起來的時候,角梨渦仿佛有香氣似的,卻莫名讓人不寒而栗。
我說,“我就喜歡老男人。”
他淡淡睨我片刻,敲了敲桌面,示意我低頭。
我低頭看了眼,文件一旁放著一沓照片,照片上全是彥銘跟不同人出不同府邸的場景,這人婦似乎很多,還跟不同婦有孩子……
我凝神,寧乾洲這麼拍彥銘,不會暴紀凌修吧?我不曉得寧乾洲的報網到底有多大,至我跟紀凌修是紋不敢的。
似乎理了一下午公務乏了,他起去續茶水,順勢靠坐在辦公桌邊緣,長便顯得更修長,哪怕是這樣隨意的姿勢,都比我高出很多很多,投的黃昏影將我籠罩。
我站在他肩側,臉頰似乎能挨著他袖,“男人都一個樣,我不在乎。”
放下照片,我自然而然拉開兩人的距離,笑瞇瞇來到他前,“我就喜歡他,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他忽然抬手,屈指彈了一下我額頭,“瞎了?”
這一下真重,忽而想起龍燈花事那一夜,他站在笑靨花的璀璨風燈里,也是這樣重重彈我額頭,提醒我接糖。
我一個趔趄,腦瓜子劇痛無比,下意識捂著額頭,“我就喜歡那一卦的不行嗎?”
他沒言語,眉頭皺一瞬,又松開,半晌,他咬上一煙,“自己選的男人,后果自己擔著。”
我驚喜,“你同意了?讓我去彥海了?”
他說,“讓他來平京。”
寧乾洲讓彥銘來平京談條件,我卻迫不及待想去彥海。否則,這一來一回,不曉得要耽誤多時間去。
我開心跑出他辦公室,又折返回頭,在他辦公室門口探頭,“不準讓那個靳安來!我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