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太師嘶啞蒼老的聲音落下,四周雀無聲。
下一刻,哀凄、絕的氣息蔓延開來。
守城兵們怎會不懂,車太師開城門的決定,是為了挽救他們的命。
“車太師......”
有人聲開口,可“亡國”這兩個字太過沉重,他們顯然沒有車太師那樣的魄力。
車太師說完這番話后仿佛也泄了氣神,靠在椅背上,膛劇烈起伏。
“開吧——”
就在眾人猶豫不定之時,又一道聲音從后傳來,卻是蒼老的聲。
眾人立刻抬頭去,只見一老婦人從黑夜中獨自拄杖而來。
一頭銀發梳得一不茍,穿錦服,腳步稍顯蹣跚,卻步履堅定。
眾守城兵不識此人,車平錦卻面驚,低出聲:“顧老太君!”
眾人聞言大驚,王都能被稱一句老太君的,也就只有護國將軍莫千岱之母了!
車太師艱難地扭過頭來,看到顧老太君孤前來的那一刻,心中酸達到了頂峰。
眾人正行禮,顧老太君已經擺了擺手,溫聲開口:“車太師說得對,莫要再徒增傷亡了,開城門吧。”
莫千岱為國捐軀之事眾人皆知,如今顧老太君現開口,份量自然是極重的。
而且城樓上那麼多守城兵,大家都年紀尚輕,又有高堂家室,誰又想死呢?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良久,不知誰先開了口:
“開城門!”
接著,附和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傳到了城樓上,傳到了城外雍軍的耳朵里。
喬地義正策馬行中軍,忽而后斥候來報:“將軍,北國城樓上響起了開城門的呼聲!”
“什麼?”
喬地義猛地勒住韁繩,當即點兵再次趕往南城門,又疾言下令:
“謹防有詐,速速將消息傳給將軍,本將先行一探究竟!”
喬地義領著三千兵折返,在離南城門三十丈遠的地方停下。
這時候,吱——
厚重的南城門竟當真從里面打開了!
喬地義抬手,讓后諸軍稍安勿躁,自己則蹙眉盯著開的城門。
很快,一個影出現在了門后。
喬地義屏息凝神,可轉瞬間便滿眼驚詫,面不解。
城中......竟走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
不止喬地義,后三千兵本都已經蓄勢待發了,這會兒紛紛一臉迷茫,不知北軍在玩什麼戰。
結果這時候,老婦人忽而揚聲:“喬地義何在!”
喬地義挑了挑眉,目在城樓上環顧一圈,謹慎地策馬上前兩步。
“在下便是喬地義,來者何人?”
顧老太君微微瞇起了眼睛,瞧見一個劍眉星目、俊朗不凡的年端坐馬上,在火把的映照下,年威風凜凜、意氣風發。
“好生威武張揚的年將軍啊.......”
火在風中躍,影重重間,顧老太君喃喃了一句。
恍惚間,仿佛瞧見白袍年將軍沖策馬疾馳而來,眉眼舒展,口中高呼:
“娘!孩兒回來了!”
喬地義細細看了眼不遠的老婦人,見舉止端莊、著華貴,約猜出了的份。
他正再度開口,誰知那老婦人忽而將手中拐杖一丟,竟毅然決然撞向了一旁的城門!
城有人發出了驚呼聲:
“老太君!”
下一刻,只聽得“咚”的一聲,老婦人已經順著巍峨的城門,緩緩坐在地。
喬地義看到這一幕,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膛起伏不定。
城門影中傳來了車粼粼之聲,車平錦推著車太師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老太君,您......”
車太師來到顧老太君的旁,抖著出手去。
可是顧老太君的瞳孔已經散大了,角微微揚起,約間呢喃出一聲:“兒啊......”
車太師眼眶驟然一酸,當場滾下淚來。
方才顧老太君執意要出城門時,他已然預料到這一幕了,他只是悔愧,當初一心為王上謀劃,還曾算計了莫家長子。
一步錯,步步錯。
不,君主不明,他的忠心從一開始就錯了......
顧老太君的眸漸漸灰敗,視野中只剩模糊的火搖曳,仿佛看見兒子被挑落馬下,卻決絕自戕的畫面。
心頭錐痛得很,角的笑容卻擴大了。
兒啊,娘來見你了。
莫怕,這萬千罪孽,娘都同你一起著。
咱們將永林、永聲找回來,一家人還在一。
兒啊,你看這巍巍城樓到底還是倒了,但對這個國,咱莫家問心無愧了......
顧老太君在城門口咽了氣,車太師幾番淚下,急忙讓后守城兵將老太君的尸抬下去,妥善安置。
他抬手了眼淚,恰在這時,喬忠國與任崇也策馬趕了過來。
瞧見喬忠國的那一刻,車太師只覺恍如隔世。
上次見面還是在南離國的時候,那時他躊躇滿志,還為得了送子神藥而欣喜若狂。
如今時移世易,他已然深淵,而喬忠國再一次兵臨王都城下,卻比十七年前還要春風得意。
這腐朽的國,他已然無心再挽救了......
“喬將軍!”
車太師主開了口。
喬忠國聞聲策馬上前一步,即便面對已經落敗的敵人,他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輕蔑之。
“車太師。”喬忠國沉沉開口。
車太師了腳,后車平錦見狀急忙躬,用力將車太師扶了起來。
他懂,喬忠國之名天下皆知,爹也總是將喬忠國視為北國最大的敵人。
此番投降,爹無論如何也要站著,這是向喬忠國傳達投降的誠意,也是不想在喬忠國面前失了最后的骨氣。
車太師幾乎半個子都靠自家兒子支撐著,他頭傷口劇痛,卻依舊倔強地站直了。
他緩緩出一口氣,這才揚聲道:“喬將軍,是我們北國敗了!”
“車某在此,領南城門所有守城兵——向你投降。”
“此番城,我兒平錦亦可在前領路,送喬將軍直達王庭!”
“車某只有一請,喬將軍可否如之前的城池一般,繳械不殺,留這些守城兵與城中百姓一條生路!”
“車某別無所求,激不盡!”
車太師說著,忍著口劇痛沖喬忠國深深鞠了一躬,徹底彎下了脊梁。
后守城兵見此,又是屈辱又滿懷對車太師的激,紛紛紅了眼眶。
喬忠國看到昔日趾高氣昂的車太師對他彎了腰,心中亦慨萬千。
“吾皇以仁治天下,早已下令,北軍中人繳械不殺,更不可濫殺百姓命。”
車太師知曉,喬忠國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他整個人晃了晃,實在支撐不住,又坐回了椅上。
不待一口氣,他便把車平錦往前一推,“吾兒在此,愿為喬將軍領路。”
車平錦眼眶酸,卻還是大踏步走了出來,走到了雍軍面前。
王庭他是一定要去的,昭華還在其中,生死不明啊......
“喬將軍,請——”
喬地義見狀,先行策馬上前,手中銀槍攥,揚聲道:“爹,孩兒來開路!”
當年爹兵臨城下,卻被太上皇以六道旨意強行召回,心中怎能不憾呢?
今日,他便要直搗黃龍,為爹平心中憾事,替圣上一統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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