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熙沒有說話,只看著。
劉婆子繼續說道:“那陣子雁娘子日里惶惶不安,時常同郎君哭鬧,哭求郎君別打發走。
“有一次老奴無意間聽到郎君說讓安心待產,以后不會把打發走,也不知是不是真。”
崔文熙輕輕挲賬本一角,“四郎當真這般說?”
劉婆子正道:“老奴親耳所聞,做不得假。”
崔文熙神淡定,并未瞧出端倪來。
劉婆子心思一,故意試探道:“那雁娘子雖然是鄉野郎,但使起手段來很有一番本事,上回從慶王府回去后就哭鬧不休,郎君問是不是在府里了委屈,卻會裝乖,說娘子待極好,還賞了一支寶石花釵,一個勁兒在郎君跟前夸娘子肚量大,諒娘子的不易,反倒讓郎君認為,比娘子會做人。”
這話把崔文熙逗樂了,一雙察人心的杏眼里含著笑意。
這個劉婆子還真有意思,這番話多半是雁蘭讓試探的,若不然這種閨中語又怎會讓一介使婆子知曉呢?
倒也沒有拆穿,只附和道:“確實會做人。”
劉婆子見沒什麼反應,微微皺眉,故意提醒道:“請娘子勿要怪老奴多,此很有一番心計,娘子還是盡早提防的好。”
崔文熙“嗯”了一聲,“我知道,你日后盯著便是,若別院里有什麼異常況,隨時通報。”
劉婆子應聲是。
崔文熙:“且回罷。”
劉婆子行禮告退。
外頭的芳凌見出來,從袖袋里取出一錠小小的紋銀塞進手里,告誡道:“莫要做那吃里外的東西,日后娘子不了你的好。”
劉婆子連忙賠笑,“娘子才是當家主母,老奴心里頭都明白。”
芳凌做手勢打發。
劉婆子得了錢銀,樂呵呵地離去了。
在回別院的路上,暗地掂了掂那紋銀,心里頭委實高興,不得院里和院外的兩個郎耗爭斗,因為這樣才能兩頭拿好,兩頭吃利。
這不,在慶王府討了好,顛顛兒地去酒坊打了一壺酒,又買了一塊豬回去犒勞自家老頭子。
市井巷子比不得那些高門大戶,破破爛爛的腌臜得很,他們家窮困潦倒,租了一屋破落院子,八口人在一起,日子過得艱難。
這里畢竟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能買得上良田宅子的多數都是商賈富農。像他們這種分的小老百姓,一輩子就這樣了吧,什麼都甭瞎想了。
劉婆子底下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都沒甚出息,雖已娶妻,卻沒有分家,一大家子在破落院兒里,全靠劉婆子養。
王老兒瘸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平日里劉婆子喜歡吃點小酒,見拎著一塊豬,大兒媳婦曹氏忙迎到門口,親熱喚道:“阿娘怎麼得空回來了?”
劉婆子把豬遞給,說道:“中午趕燉了,我飯后還得去當差。”
曹氏忙應聲好,喜滋滋地把豬拿下去燉煮。
劉婆子進了廂房,里頭傳來王老兒的聲音,“三娘回來了?”
劉婆子應了一聲,把兌換來的銅板藏進了床底下。
王老兒見到的舉,笑著打趣道:“干什麼呢,的。”
劉婆子做了個噤聲的作,“今兒運氣好,在主母那兒討了些錢銀。”
王老兒樂了,對自家婆娘很是佩服,說道:“你腳踏兩船,可得小心了,莫要踩翻了船,落得個里外不是。”
這話劉婆子不聽,皺眉道:“烏,盡說些不吉利的話。”又道,“我就指著靠院里院外掙點銅子兒,給自己留點己。”
王老兒猶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有個事兒想同你商量。”
劉婆子:“???”
王老兒:“老三想分家出去,說要靠賣豆腐營生,想從你這里討些興家的銅板,問你允不允。”
劉婆子聽了急了,懊惱道:“合著又想來哄老娘的棺材本了?”
王老兒閉不語。
他們這個家全靠劉婆子在慶王府當差支撐,他瘸了,跟廢人一樣,就沒有話語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劉婆子做主,畢竟都要靠養。
劉婆子指了指房門,王老兒拄著拐杖去掩上,坐到床沿問:“老三什麼時候跟你提的分家?”
王老兒:“前日。”又道,“我想著,他要分家出去就讓他出去,你舍點銅子兒給兩口子,萬一他們能自力更生了呢?”
劉婆子不高興道:“你當我得來的銅子兒是天上掉下來的不?”
王老兒厚道:“這些日你不是能掙的嗎?”
劉婆子:“你懂個屁!”頓了頓,“今日主母請我回去問話,我怎麼都瞅不出的心思來,讓人迷糊。”
王老兒不解問:“怎麼?”
劉婆子當即把在慶王府的問話同他細說一番。
王老兒沉片刻,方道:“這形確實讓人不著頭腦。”
劉婆子拍大道:“可不!外院那個日里作妖使手段,一門心思想往府里爬。這也在理之中,誰不想替自個兒謀個前程呢。可是里頭那個我就瞧不明白了,跟往常一樣看不出心思來,鬧歸鬧,但沒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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