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陳氏這話,漪如的心中倒生出的期待來,希他能真的去告一狀。
“阿姆怎知太子是專為我去的?”漪如不以為然,“論親疏,長沙王世子才是他親戚,正經的堂兄弟,他得知世子也在這弘福寺里禮佛,于于理都該跟他見上一面才是。他去見王世子,乃親善宗室之舉,到了阿姆這里,怎了我的緣故?”
陳氏臉一沉,似乎又無反駁,只得怪道:“你從何學來這一套一套的強詞奪理?你就不能往好想想,太子這是將你放心上了?”
漪如在心底冷笑。
太子就是不同凡響。他這等高高在上的人,下面的人全要看他臉,皺一皺眉便足以讓人如坐針氈,而稍微出些善意,就能讓人歡欣鼓舞,以為富貴有。
如從前的自己,如現在的陳氏。
而讓漪如意外的事,他這輩子比上輩子用心。上輩子,要等到十三歲的生辰,才能有幸得他如此垂,而現在,不過九歲,他這就裝起來了。
究其由,最大的源還是長沙王和世子這變數。漪如想著,覺得自己的信心又回來了。有長沙王在,無論皇帝還是太子,便都要夾了尾。他活得越長,宮里就越需要盟友,那卸磨殺驢的日子也就來得越晚。
而嚴家,也就越是安全,有進退的余地。
“阿姆放心好了,太子若真像阿姆說的那般通達理,又怎會因為我不肯跟他用膳便回去告狀?”漪如見陳氏著急,不再頂撞,耐心勸說,“再說了,我和長沙王世子是義兄妹,我來為先王妃祈福,與世子一道用膳,乃天經地義,就算圣上知道了,又能怪罪什麼?”
陳氏一時說不過,只能干瞪著眼。
漪如出討好的神,拉著陳氏的手:“阿姆放心好了,我總能時常宮去,見見太子有何難。今日我行事不妥,下次見了他定當賠罪,他大人大量,應該不會計較。”
陳氏嗔一眼:“那你可要記得,不可敷衍。”
漪如笑嘻嘻:“自當如此。”
*
太子離去之后,弘福寺恢復了平靜,漪如也不曾再見到長沙王世子。
第二日清晨,聽寺里來送早膳的僧人說,長沙王世子準備回府去了。
陳氏聽了,神大悅:“算下來,長沙王一家回嶺南的日子,大約也快了。”
僧人道:“如何,小僧不知。不過方才小僧去那邊,聽世子邊的侍說,長沙王府里近來一直在拾掇行囊,分派留守之人,想來就在這兩日了。”
陳氏頷首,與僧人寒暄了一會,打發他離開。
“走了就好。”陳氏雙手合十,寬地對漪如道,“這長沙王來一趟京中,也不知攪起了多事,連帶我們家也犬不寧。”
漪如卻覺得有些可惜。
說實話,十分希長沙王留在京中,讓皇帝再頭疼一陣子。不過知道,就算長沙王愿意,皇帝也不會愿意。因為這陣子,常聽嚴祺對容氏說,長王黨近來在朝中囂張得很,抨擊這個抨擊那個;而長沙王不但在天下人心中威不減,此番還憑著這麼個出的兒子出盡風頭,每一樁,都能讓皇帝睡不著覺。
也難怪皇帝要之而后快。
漪如想著,忽而想起來,長沙王世子實在獵會里意外亡,而長沙王卻是在押送他棺槨回嶺南之時,殞命在暴漲的黃河之中。
雖然據漪如所知,當下黃河的汛已經過去,應當不至于過個河也要被卷走。但轉念又一想,如果那落水之事,也跟獵會上的瘋豹一樣,是有人故意為之呢?
心提了提,漪如的眉頭皺起。
“我要回房去如廁。”忽而對陳氏道,說罷,不待陳氏說話,起回房。
院子邊上有一小門,漪如看著四無人,打開門閂,麻利地溜了出去。
長沙王世子的居所,聽僧人提過一,訶院,有一座小樓。那個地方,漪如路過時看過兩眼,倒是記得。
漪如穿過各院落之間的小徑,估著方向,好一會,才終于見了。
只見得這里很是熱鬧,二十幾仆從在院門前倆來往往,又是搬運什,又是擺弄肩輿,未幾,漪如就看到了長沙王世子的影。
他從院子里走出來,介于子和年之間的量,顯得單薄纖細,卻頗有拔利落之風。旁人要扶他上肩輿,他全然不理會,一步登上,徑自坐下。
見漪如突然出現,向這邊小跑不過來,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汪全忙湊到肩輿邊上,向世子說了句什麼。
未幾,世子探出頭來,看到漪如,清俊的臉上也出訝。
到了肩輿前,漪如已經氣吁吁,滿頭大汗。
“我有話要與你說。”看著世子,開門見山道。
一旁的汪全有些錯愕,看向世子。
他似覺察到漪如此來目的不同尋常,從肩輿里下來,擺擺手,讓周圍的侍從們都退下。
“何事?”等四周都安靜了,世子問道。
“世子一家回嶺南之時,可要經過黃河?”漪如道。
世子的神有些莫名其妙,道:“從長安返回嶺南,最便捷的道路是東行,自再取道運河南下余杭,經贛州嶺南。”
“要經過風陵渡麼?”漪如又問。
“風陵渡乃長安到的必經之路,自是要經過。”世子道。
果然。漪如記得,上輩子長沙王落水之地就在風陵渡,他全家歿了之后,有敬重長沙王的百姓在風陵渡邊上修筑了廟宇供奉,漪如每次去,總能見。
“去嶺南不止這一條路。”漪如道,“府上不若改取別的道路。”
世子不解:“為何?”
“我昨夜夢見了風陵渡。”漪如看著他,輕聲道,“那里有一座廟宇,里面供奉了世子一家。廟前有碑,說長沙王、王妃和世子在渡河之時,舟楫失墜,落水而亡。”
世子的目定住,狐疑不定。
漪如還想再說,忽而聽到不遠傳來小娟的聲音,似乎在四找。
居然發現得這麼快,漪如唯恐陳氏知道了又要嘮叨,忙道:“世子記住了。”說罷,便要跑來。
但才邁步,胳膊忽而被一把捉住。
世子看著,皺著眉:“你這話說得無頭無腦,就憑一個夢,莫非便要我等變更行程?可知京城到嶺南幾千里,若……”
“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世子了。”漪如打斷道,“世子若信我三分,便改道,一路保重。”
說罷,深深看他一眼,掙那手,跑了開去。
后無所靜,跑到轉角時,漪如不由回頭看,世子站在原地,一不地看著這里,面上的神不辨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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