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見到的那些,不許告訴你母親。”好一會,嚴祺終于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看著漪如,仍板著臉,強撐著父親的威嚴,聲音帶著恐嚇:“如若不然,日后的月錢就沒有了。”
漪如道“月錢都是母親給的,又不是父親。母親問起父親緣由,父親打算如何解釋?”
嚴祺:“……”
見他氣急敗壞地瞪著自己,漪如卻到一陣心安。
他既然害怕容氏知道方才的事,可見他是真的在乎,那麼一切就有救。
“你究竟想做什麼?”嚴祺不耐煩道。
“父親不過是不想讓我將方才的事告訴母親罷了。”漪如笑了笑,“我答應父親,不過父親也要答應我一事。”
“何事?”
“回家之后,便去找母親和好。”
嚴祺一愣,臉旋即拉下來:“不去!”
“為何?”
“不去就是不去,好好的和什麼好?”嚴祺的臉上酒氣混著怒氣,仿佛要將吞了一樣,“你聽哪個長舌的說我與你母親不好?我回去剪了舌頭!”
“父親莫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漪如道,“我還知道,上次父親酒宴回來,裳臟了,母親哭了一夜。”
嚴祺看著,登時僵住。
“……哭了一夜?”他的神不定,狐疑道,“你看到了?”
“自是看到了。”漪如撇撇,“母親抱著我,哭得可難過了,卻不許我與父親說。還問我,想不想要多些弟妹,讓許多人陪我玩好不好……”
嚴祺怔忡不語。
——……那日你去宋廷機的生辰宴吃酒回來,是何人作陪?那日的裳我還收著,口脂印有好幾,你要看麼?
容氏先前說過的話,猶在耳畔。
嚴祺一下靠在車壁上,只覺手心沁出一層薄汗。
“還說了什麼?”頃,嚴祺問道。
“也不曾說什麼。”漪如道,“只說父親為了我們,每日都十分辛勞,要我好好孝順父親,日后懂事些,莫惹父親生氣之類的。”
嚴祺一時沒有言語。
“父親,”漪如扯了扯他的袖子,著他,可憐兮兮,“你不喜歡母親了麼?”
嚴祺看著,神猶疑不定。頃,他將拉到自己邊來,摟在懷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
夕西下,路上仍舊車馬如梭,都是要在城門和坊門關閉之前趕回家的行人。
馬車轔轔穿過大街,在嚴府面前停下。嚴祺帶著漪如下來,守門的仆人忙迎上前行禮。
“家中可有什麼事?”嚴祺問道。
那仆人有些錯愕,忙答道:“小人不曾聽說府里有什麼事。”
嚴祺應一聲,瞥漪如一眼,走進府里。
二人穿過庭院,一路走到容氏的院子面前,可還未進去,嚴祺卻收住了腳步。
“怎麼了?”漪如道。
“我且去換一裳。”嚴祺說罷,不待漪如說話,轉離開。
他并沒有騙人,兩炷香的功夫,他就走了回來。上果然已經換了一裳,漪如湊上前聞了聞,還有剛剛熏好的香氣。他的里顯然也仔細漱過口,有蘭湯淡淡的香味。
“如何?”嚴祺了院子里,小聲問漪如,“可還聞得見酒氣?”
漪如看著他的臉,上面似乎還敷了點薄,不由地覺得好笑。
果然是做賊心虛。
“聞不到了。”答道。
嚴祺的神松下,又對嚴正告誡:“你不許進去,就留在外面,知道麼?”
漪如笑笑:“知道了。”
嚴祺這才清咳一聲,直起腰桿,邁步。
*
時近黃昏,屋子里很是幽暗。
玉如剛醒了一會,容氏給喂了,又讓侍婢給換了尿布。玉如打個哈欠,又閉上眼睛睡去了。
容氏摒退侍婢,坐在床上,猶自發怔。
先前跟嚴祺吵架之后,容氏哭了一場,經過漪如勸,這才好了些。
可仍就心低落,提不起勁來。想找漪如再說說話,可漪如卻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嚴祺……
——“……你就是不信我!”
想到他離開時,那雙氣得發紅的眼睛,容氏愈加懊惱。
自婚以來,雖然二人難免拌,卻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爭吵。
而容氏知道,漪如說得沒錯。上說了許多,心里真正難過的,卻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嚴祺真的納妾,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到別的子那里去,跟們調笑繾綣,生兒育。
而將這無明業火,撒到了嚴祺的上……
容氏閉了閉眼。
正發怔,忽然,容氏聽到一陣悉的腳步聲。
心頭一,忙抬眼,卻見嚴祺已經站在了門前,背著,看不清那臉上的神。
停頓片刻,嚴祺走了進來。
容氏著他,心緒起伏,可張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來看看玉如。”嚴祺率先開口,走了進來。
那聲音平靜,不辨喜怒。
容氏微不可聞地應一聲,仍坐在床上。
嚴祺朝容氏邊看去,玉如睡得正香,小手握著拳頭,四仰八叉。
“怎一直在睡。”嚴祺皺了皺眉。
“白日里睡,夜里才會醒來。”容氏道。
那聲音輕輕的,有些發,還有些鼻音。嚴祺抬眼瞟了瞟,垂著眸不看他,長長的睫上,似還殘留著淚跡。
容氏以為嚴祺看了玉如之后,就會離開。
不料嚴祺自顧地在床邊坐下了。
“方才那事,我們不爭了,好麼?”沉默片刻之后,嚴祺開口道,“我不想納妾,你也別著我。若有人敢藉此說你,我頭一個頂回去。”
容氏怔了怔。
沒想到,嚴祺竟會首先來講和。
嚴祺等了一會,發現容氏沒答話,忍不住轉頭看,道:“你如何說?”
容氏也看著他,開口道:“可那說我的人,若是南侯呢?”
“一樣頂回去。”嚴祺道,“就算全南的宗族都跑過來罵我,我也不怕。”
容氏的角了。自然知道嚴祺那說大話的勁頭又上來了,但莫名的,心中卻是一暖。
“我不信。”小聲道,“他來了,你也只會什麼都應著,”
嚴祺看著,定了定神,突然,站起來。
“你去何?”容氏忙問。
“去崇郎那邊。”嚴祺道,“先前我不曾與叔祖把話說清,現在我就去說。我要告訴他,那什麼納妾的主意,趁早都收起來,用不著他為我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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