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在即,嚴祺這出門的隊伍,又壯大了一些。
變化出在了漪如的弟弟嚴楷上。
嚴楷得知父親要帶漪如去揚州,卻將自己留在家中,打死不肯,一直在哭鬧。
嚴祺和容氏本不打算理會他,覺得小心就是如此,鬧幾日便也就好了。可是不料,就在嚴祺要啟程之前,教嚴楷讀書認字的盧先生突然來告假,說自己的父親病重,須得回老家幾個月。
這位盧先生是個舉人,學問不錯,卻頗不得志,年紀老大不小也不得出頭。不過,他教書教得頗是不錯。
嚴祺為嚴楷開蒙的時候,本一心找個名師大家,說出去無比有面子。不料嚴楷繼承了嚴祺不讀書的病,不管花多錢財請來的先生,來一個他氣走一個,讓嚴祺十分頭疼。機緣巧合之下,嚴祺聽說了盧先生的名聲,就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將他請了來。
不料,盧先生對教頑劣小兒頗是有一套。嚴楷跟了他,不跑,也不發脾氣了,而是乖乖坐在案前,認真識字。當他在嚴祺面前背出第一首詩的時候,嚴祺看盧先生的目,簡直仿若救星。自那以后,嚴楷的老師就是盧先生,沒有換過別人。
而現在,盧先生不能來,嚴祺要出遠門,容氏又要照顧剛出生的玉如,嚴楷這里就了管教的人。自己兒子的脾自己知道,嚴祺和容氏都明白,靠著母家仆,是定然不能將他鎮住的。
商議之下,嚴祺最終還是決定,將嚴楷帶上。
從長安到揚州,最方便的路,是先去,而后經運河南下。
容氏對漪如和嚴楷頗是不放心,啟程的時候,拉著姊弟二人,千叮嚀萬囑咐,仿佛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去。
嚴祺忍不住道:“他們隨我出門半個月罷了,又不是出嫁,這一路我都在,有甚不放心。”
容氏瞪他一眼:“就是你在我才不放心,此番他們跟著你,你萬不可跟人飲酒,宿醉不歸。”
嚴祺無奈:“知道了,我豈會那般誤事。”
車馬上路,跟崇寧侯王承業會合之后,隨從足有百十人,車輛排一隊,招搖風地離開了京城。
此事,高興的,當數嚴楷。
一路上,他嘰嘰喳喳,纏著嚴祺問這問那,一會要下車去玩,一會又要騎馬,擾得嚴祺不勝其擾。
而心思最是復雜的,當數吳炳。
路上,他頗是殷勤,盡心盡力。尤其是在漪如面前的時候,恭敬著小心,眼神頗是不定。
漪如知道,自己對他說的話,著實撼極大。甚至懷疑,若是換個人,這糾結和恐懼之下,會不會惡向膽邊生,將解決了,一了百了。
但吳炳到底還是知道的吳炳,沒有這樣的膽量。并且漪如給他的條件可謂優厚,只要他聽自己的話,不但過往不追究,甚至鼓勵他將宋廷機的錢收了,無論怎麼算,也是一筆十分劃算的易。
畢竟,不過是個九歲孩,又有什麼壞心眼呢?
*
王承業第一次被皇帝委以重任,可謂雄心,壯志滿懷。
雖然長安到,他走過無數次,也并非第一回去揚州,但此番出門,他無論看到什麼,都覺得平添了一指點江山的懷。
見嚴祺帶著兒上任,他其實頗有些看不上。朝廷命自有朝廷命的面,似這等到外地赴任半年的差使,本來就有帶家眷的,何況是一雙只知吵鬧的兒。
不過,王承業并沒有對嚴祺提出異議,反而頗是寬容。
畢竟這正使的位置本是嚴祺的,如今他只能做個副使,了王承業的陪襯。副使沒什麼事可做,嚴祺若能夠把這趟差當作游玩,而不至于對王承業滿腹怨氣,王承業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故而路上,他盡量讓手下人安排得舒服些,吃好睡好,便是路上臨時歇腳的地方也盡量找舒適的去。
到了黃河風陵渡的時候,早有當地吏得了消息前來迎接,為他們安排下了最穩的渡船。
聽到風陵渡三個字,漪如就不由地想到了長沙王一家。
假托仙人指示,將長沙王會在風陵渡落水的事告訴王世子之后,長沙王返回嶺南,就沒有走這條路。他調轉方向走西邊,去了一趟秦州,而后川,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嶺南。
這事,一度讓朝野議論紛紛。有人大罵長沙王果然有不臣之心,出了京城就與秦州的舊部勾勾搭搭,乃司馬昭再世;有人則擅長從中嗅出謀的味道,由長沙王為何往走一段路才突然折往西邊這一點深挖,得出了路上皇帝已經埋伏殺機,長沙王提前探知,故而逃去秦州的結論。
而在過河的時候,王承業喝了兩盅酒,漪如聽他跟嚴祺提到了長沙王。
“長沙王回嶺南數月,不知可曾寄書信來?”王承業看著仆人們忙著把車馬趕上船,忽而對嚴祺道。
嚴祺道:“不曾。”
王承業嘆口氣,對他說:“此事,文吉可要小心。宮宴時,我聽韋襄那匹夫在圣上面前跟長沙王一唱一和,又說什麼君立功,又搬出什麼神神鬼鬼的道理,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可惜圣上仁慈,竟是著了他的道,讓文吉跟長沙王認什麼義親。文吉是個明白人,圣上縱然一時高興,全了此事,可他和長沙王之間,到底并非尋常兄弟。文吉日后跟長沙王來往,還是要小心才是。尤其是韋襄,文吉不可不防。”
漪如站在嚴祺后,面上裝作觀風景,卻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王承業說這些,自不是真為嚴祺考慮,好心提醒他防備長沙王。他說這些,是為了拉著嚴祺對付韋襄。
在宮里,王皇后和韋貴妃是死對頭;在宮外,王家和韋家是死對頭。王家是正宮的外戚,可偏偏韋家無論家世還是能耐上都王家一頭。王承業對此頗為不忿,拉著嚴祺一道對付韋襄,是他一直以來的做法。
“我知道,多謝王兄提點。”只聽嚴祺道,“不過我看圣上對長沙王甚是掛念,上個月,他還派人給嶺南那邊賜了些時令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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