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霽顯然在想著什麼,一邊烤著那大氅,一邊將眼睛看著火塘,目沉凝。
“你方才說,子磬也來找我了?”他問道。
漪如“嗯”一聲,看著他:“你怕不是覺得北寧侯與此事有關?”
李霽沉片刻,搖頭:“他若想害我,便不會經手這尋我之事,徒增嫌疑。一旦摘不清,他并無好。”
漪如也覺得是這道理,道:“如此是最好。不過他帶的人只有些軍,比找太子的多了,也不知何時能找到我們。”
“你我都下落不明,行宮中無論如何也是要增派人手來尋的。”李霽道,“此地并非十分偏鄙之,只是夜黑,又兼山洪毀壞道路,難以上來。等天亮了,就算你我待在此不,也自然有人會找來。”
漪如點了點頭。
李霽又道:“方才那兩個賊人,你可聽到他們說過什麼話?”
漪如回憶了一下,隨即將他們歇息時的言語復述出來。
李霽皺了皺眉:“他們不曾提過上頭是誰?”
“不曾。”漪如道,“但那人必是知道我們家和長公主的關系,也知道搬出來,我定然會跟他們走。想來此人對我有些了解。”
李霽微微頷首。
“我方才細看這兩人冠,確是宮中侍的穿著,但并非閹人,只是剃干凈了胡子。”他說,“是何人,當下難以查出。但那主使之人,恐怕是能在宮中使出手段的。再者,這兩人寧死也不肯落在我手上,能用出死士的人,非同一般。”
漪如問道:“莫不是跟那些刺客一伙的?”
李霽搖了搖頭:“若是與那些刺客一伙,他們不必這般大費周折。照你所言,天黑下雨,那原地留守的軍士也不多,若是襲極易得手,要殺你,并不比如此大費周章。”
說罷,他看著:“你可想一想,什麼人會如此恨你,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這也是漪如方才一直在想的事,驀地,心里浮起了溫妘的面容。
“我也不知道。”沉默片刻,出一苦笑。
李霽還要再說,漪如打斷道:“你呢?那伙刺客是何來路,可有什麼線索?”
“有沒有線索并無要。”李霽道,“不過天下最想讓我死的人,也就是那些。”
這言語一如既往,淡漠之中帶著輕蔑,仿佛在嘲弄那些刺客的本事。
漪如知道他素來逞強,角撇了撇。
“我早說過你不該來京城,且來了京城,也不該跑到這什麼春狩上來。”說,“今日的事,與八年前有何區別?群狼環伺,都等著你這羊來投。你倒好,果真就自己送了進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等道理,你竟是不懂麼?”
“什麼危墻。”李霽不以為然,“不過是一伙刺客罷了,連我一汗也傷不到。我征討海盜之時,死戰數回,哪次不比這次危險?”
漪如瞪起眼睛,道:“就算是這樣,你能保得下回也無事?海盜再兇猛也是在明,京城里那些想要你命的人可都在暗。且你在這京城之中又沒有千軍萬馬,勢單力孤,萬一那要你命的人做得再狠絕些,刺客派得多一些,你用什麼來抵擋?”
李霽臉上的神頗是不屑,角浮起一抹冷笑。
“你以為他們做一次沒有得手,還會有第二次機會?”他說。
漪如怔了怔:“何意?”
李霽卻道:“我說過,這些事你不必心,我斷不至于變別人刀俎上的。”
還要再說,李霽看了看手里的袍子:“你再這般烤下去,我這袍子便毀了。”
漪如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拿著的料離火太近,忙挪開些。
這個時節雖然仍舊乍暖還寒,但外出騎馬踏青都是容易出汗的,故而李霽這外袍和漪如上的一樣,并不太厚。二人說著話,那袍子漸漸干了,漪如檢查了一番,遞給他:“快穿上。”
李霽接過,依言將袍子穿好。
崔珩的大氅畢竟厚,二人一道展開,將它烤干之后,面前的這堆木柴也燒得差不多了。
漪如看著那愈發滅下去的火苗,又不由朝門上去。
只見它仍舊關著,一不。屋頂上傳來雨滴落在瓦片上的聲音,噼噼啪啪,也不知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肚子里有些癟癟的覺,漪如想起來,自己今天吃的東西,不過是汪全做的那幾串烤。
想到烤,漪如就有些后悔。
本來能吃更多,卻想著在崔珩面前要斯文,裝模作樣,細嚼慢咽。那點東西,現在只怕都已經在肚子里無蹤無影了。
“麼?”李霽忽而道。
漪如隨即道:“不……”
可話才出口,肚子里又響了一下。那聲音頗是輕微,但在這寂靜之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李霽不答話,往旁邊了,未幾,拿起一樣什。
漪如看去,只見那是個他隨配在腰帶上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麼東西。
李霽打開,拿出一只油紙包來,再打開,里面竟是放著幾片干。
漪如愣住,目一亮。
“吃吧。”李霽遞給。
漪如接過,又驚又喜:“你怎會隨帶這東西?”
“習慣罷了。”李霽道,“但凡出門,哪怕是田獵,也難保要遇上食宿不繼之事,隨帶一點吃食總無壞。”
漪如了然。
拿起一片,正要吃下去,卻忽然看向李霽。
“你吃了麼?”
“我不必吃。”李霽道,“我先前吃過,早已經飽了,你把它吃完。”
漪如疑道:“你何時吃的?我怎不知道?”
“在救你之前。”李霽不耐煩,“快吃,莫啰嗦。”
漪如并不相信。那荷包塞得滿滿的,一看就不曾過。
不多言,拿出一片干來,遞給李霽:“你吃一片我吃一片,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
李霽瞪起眼睛,漪如卻不由分說地送到他邊,道:“當下外頭又是天黑又是下雨,還要防著賊人,我等無尋找食,眼下這點更當好好計議才是。若有賊人來,你可是要負責打斗的,你若了氣力,我怎麼辦?”
他看著漪如,目定了定,又看向邊那干。
頃,他終于張。
漪如將那干塞到他里,忽而想起白日里自己喂的那只名火睛的細犬,角不由地彎了彎。
這食到底珍貴,二人各吃了兩片,就各自不再了。
漪如將剩下的干包好,放進荷包里。
那火塘里的火終于滅下去,只剩下黑炭里仍燒著橘紅的。漪如知道,接下來的長夜,不會再有這火來取暖。
幸好這墻角并不,崔珩的那大氅也能抵些寒冷,將就一夜不難。
可問題在于,這大氅只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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