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若幹年前我砰的一聲栽倒一樣，現在我也砰的一聲栽倒。

混中，我看到鬱冬抱著我上樓，把我放在床上。

我的麵前人影晃，我看見了顧言之那張煞白的臉。

他還是那麽好看，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倆都很陌生。

小泗喂我喝了一瓶冰水，我漸漸地清醒過來。

任何事隻要發生過，總有記起來的那一天。

就算是我不負責任地想要忘掉它，但現在還是想起來了。

小泗和江翱已經把顧值給帶走了，房間裏麵隻剩下我和鬱冬。

他坐在我的床邊低垂著腦袋，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但是他的臉從來都沒有如此地清晰。

我向他出手，他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看你的後腦勺。”我說，那裏應該有我砸過留下的痕跡。

“我的後腦勺沒什麽好看的。”他說。

“我要看。”我堅持。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向我轉過頭，我撥開他後腦勺上濃的頭發。

我看到了一個三角形的傷疤，能看出來當時砸的狠的，周圍的頭皮上麵都沒有再長出發，留下了一小塊像銅錢一般大的禿了的一塊。

我出手輕輕了一下，心忽然就一團。

鬱冬很快就直起來，把頭發撥好蓋住了那塊傷疤。

“你上到底有多傷疤？是不是都跟我有關？”我的嗓子幹幹的，快要冒煙了。

“何必還要記起來？”他淡淡地道：“忘了就忘掉了。”

我問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告訴我實話。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在賣關子或是就是不告訴我，用來慢慢折磨我。

但我現在全都想起來了，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做過傷害過他的事。

所以鬱冬才不想讓我想起來。

我曾經那樣傷害過一個人，即便的是我十幾歲的時候，但是一句不懂事不足以抹掉我全部的錯。

我看著鬱冬，小時候知了的模樣漸漸清晰。

其實他和現在的區別不算太大，不過十來年的，他好像還是以前那個蒼白的瘦弱的孤獨的年。

我重新躺回床上，鬱冬幫我蓋上被子。

他冰涼的指尖到了我的手，我的手指痙攣了一下，然後就到被子裏去了。

我在床上躺了幾天，其實沒有生病，但是蔫蔫的，沒有任何力氣。

我媽媽過來看我，他看著我的樣子就流眼淚。

說：“我當時真不應該讓你嫁給鬱冬，我就知道他會折磨你的。”

“他沒有。”我看著我媽的淚眼，其實我可以理解為什麽對我以前做的那些混賬事隻字不提。

他們覺得我忘掉了就是忘掉了，不想讓我再想起來。

人對自己做過的錯事總是有驚人的忘的能力，或者是迅速原諒自己。

“筱棠，以前的事你不要太責怪自己，那時候你還小，不懂事。”

“不懂事的我卻懂得怎麽傷害別人。”

“那火又不是你放的，是孩子們聚在一起起哄，所有人都跟沒事人一樣，隻有你大病了好久，你的心腸是最好的。”

心腸好，還做出那種事。

我閉上眼睛翻了個，不想再說話了。

我媽輕我的頭發：“言之呢你也不要怪他，他和那孩子一向於敵對的狀態，他們兩個的份就注定了他們隻能是敵人吶！”

“我知道自從顧言之生了之後，所有人都看沒有流著顧家的低百般不順眼，爺爺在的時候還好，但是顧爺爺去世之後，所有人都是做他為眼中釘，都想除掉他，包括我。”

“你沒有，筱棠，你不要這樣想，顧家所有人都讓你不要跟他來往，隻有你經常和他在一起玩。”

我了解他的孤獨，整個顧家人都孤立，他在那環境裏，一個大活人愣是被他們說孤魂野鬼。

我知道顧媽當時給我符紙並不是讓我去燒死他，隻是讓想讓我和鬱冬友誼徹底斷掉。

我放火燒他，鬱冬就不會再理我，那這樣他在顧家就更加孤獨了。

隻是沒有想到這樣一來，把鬱冬給走了，正好一了百了。

隻是一個人做錯什麽事，總會得到報應的。

現在顧媽的報應來了。

我現在就算看著鬱冬，我也沒有勇氣跟他說，讓他把顧媽放了吧。

他到了那樣的傷害，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夜裏我醒來了，邊空無一人，鬱冬不在房間裏。

我起去找他，找遍整個房子也不在。

我走到了花園裏。終於在一棵樹下看到了他。

他背對著我，穿著灰的睡袍，風吹來袂飄。

他現在的樣子真的有點像個遊魂。

“知了。”我喊他以前的名字，他轉過來了。

我向他走過去，在他的麵前站住，輕輕地撥開搭在他眼睛上的頭發，出了他那隻傷痕累累的眼睛。

什麽都想起來了，雖然這個記憶令我的心很沉重，但是又忽然覺得很輕鬆。

我輕輕他的疤痕。有一句話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年，我早就應該說了。

但是我自私，我怯懦，我用失憶的方法來逃避現實。

我後麵的十幾年過的燦爛順暢，每一天都快樂無比，完全忘記了那個曾經被我深深傷害過的男生。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眼淚在此刻已經沒什麽用了，隻會覺得多餘。

鬱冬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看著他的眼睛，心髒仿佛被人用一種什麽東西重重地擊打了一下，鈍鈍的疼痛。

就是那種剛開始不覺得特別疼，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它還在綿長的持久地疼痛著。

“知了。”我深吸口氣：“我違背了我的諾言，我曾經發過一個誓言，如果我再做傷害你的事，老天就會懲罰我。”

“已經懲罰了，老天拿走了你和顧言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