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發出的輕微吱嘎聲把尋洲從往事中拉回來,背著,他看了林焱一眼:“醒了啊?”開腔的時候有點拖音,好像剛剛他正從一個夢魘中醒來,臉上有點神恍惚。
尋洲隻穿一條灰的休閑長和白背心,坐在沙發上,子微微向前傾斜,前麵白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有七八個煙頭。
空氣有甘冽的煙草味道,林焱虛地靠在門邊上環視了整個房子一圈,主臥的梳妝臺、客廳的花瓶、照片牆上的雙人合照……
如果不是尋洲把帶回這裏,林焱都要忘了跟尋洲還有一段這樣的時,那時候還滿心歡喜地想嫁給這個男人。
“這裏什麽都沒有變。”尋洲突然開口,吸了太久的煙,說出的聲音幹得就像嚨塞了一把沙子,“如果你還願意,我們以後一家人就住在這裏……”
“哈哈哈……”林焱大笑出聲,尋洲轉頭看向他,表微微驚愕,樣子看著有點呆。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好。”林焱將視線從照片牆移到尋洲的臉上,“尋洲,我很奇怪你怎麽還可以說得出這樣的話,讓我再次回到這裏跟你生活,真是好笑,有些事你可以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我不可以,如果你覺得當年害我還不夠,你今天要不直接殺了我。”
尋洲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你想死?”
“我不想死,但是如果要跟你繼續在一起,我生不如死。”
“這樣啊。”尋洲微微垂下頭,似乎在思考林焱的話,這個明明很簡單的問題,他卻想得十分痛苦,大概過了幾秒,他說,“上次你還有一些東西在這裏,我想你可能想要回去。”
距離上次已經是七八年久遠了,林焱落在這裏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畢業證、學曆和其他各種證書。
林焱大學考了不證,滿滿一箱子證書,尋洲找出來的時候吹了吹上麵的灰。
林焱冷眼看著尋洲把一本本證書從箱子裏取出來,然後開口:“你覺得我還用得到嗎?”
尋洲停下手中的作。
“我江家兒的份還是你幫忙牽線的,你忘了?”林焱語氣平實,著點嘲諷,“這些證書曾經給我帶來很多榮耀,但是它們的主人還有一個份是監獄犯,江家已經給了我新份,我現在是江清婉。”
尋洲重新把所有的證書放回箱子,林焱也蹲下子,首先從裏麵拿出來的是大學畢業證,看了眼,撕掉。
畢業證下麵是英語等級證書,四級、六級、八級,三張拿起一塊兒撕掉。
然後學曆證書,高中畢業證,初中畢業證……
這些證書全是林焱過去的長證明,現在正要跟過去的林焱說再見了,道鎮上的也好,北京的也好,全部都不要,因為那個林焱的生命裏都有一個尋洲的男人。
箱子最下麵是照片,有的一寸照,也有尋洲的一寸照,還有兩個人的合照,背景是北京的天安門,曾經在那裏傻乎乎地問尋洲:“快,跟主席保證以後一輩子對我好。”然後尋洲罵無聊。
撕!撕!撕!全都撕掉!
幾分鍾時間,林焱撕了所有自己的照片和與尋洲的合照,撕後看到地上一堆碎紙片的時候,心底是說不出的暢快,而尋洲,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沒有稱讚說好,也沒有攔著,隻是在林焱把最後一張合照都撕掉的時候,臉上的神微微停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過去。
——
徐家倫住院了,林焱去看他的時候,一隻胳膊打了石膏,但是砸東西的能力還不錯,林焱去的時候,他正在裏麵和一個穿白領套裝的人發脾氣,把一份文件砸在地上,看見林焱的時候,稍稍收了收臉上的戾氣,對書揮手:“你先回公司。”
書撿起地上的文件,逃似的離開了徐家倫的病房。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然後同時麵尷尬。
“剛剛怎麽了,對小姑娘發什麽脾氣呢?”林焱放下帶過來的水果和營養品後,在徐家倫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那是我書,腦子笨得厲害,不訓不長記的那種。”徐家倫微微解釋了下,然後看向林焱,“昨晚有沒有事?”
林焱搖頭:“沒事。”
徐家倫:“尋洲做的?”
林焱:“不是。”
“林焱,你現在還在護著他。”徐家倫因為生氣一張臉漲了紫紅,然後劇烈地咳嗽出聲。
林焱給徐家倫遞水,徐家倫不領,揮開林焱的手。
林焱隻好把水杯放在病床頭櫃上,頓了下開口:“我不是護著尋洲,而是不想你再出事了。”
徐家倫側頭:“我已經出事了。”
“行啊,那你是要去打他還是告他?還是跟他講道理討說法?”林焱反問徐家倫,“尋洲什麽人,趙堯,你覺得我們是告得贏?打得過?還是討得到說法?”
徐家倫沉默,良久他開口:“林焱,你真是太悲觀了。”
林焱扯,不知道如何回應徐家倫的話,一個人,不相信婚姻,不相信親朋好友,最後連法律都不相信,也沒有任何信仰可以寄托,那怎麽還會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過來。”徐家倫對林焱眨了下眼睛。
林焱狐疑地看向,“什麽事?”
“給我抓下,快!”徐家倫把後背對向林焱,“就在中間這個位置,不用客氣啊,重點也沒事。”
林焱:“……”
“快點!”徐家倫催促說。
林焱隔著服給徐家倫撓了兩下。
“真是心不甘不願。”徐家倫嘀咕了一聲,孩子氣道,“進去撓幾下會死人啊,這樣不痛不最難了。”
生病的人最容易蹬鼻子上臉了,林焱停下手上的作:“那我不撓了。”
“我錯了……”徐家語氣帶著點討好,歪過頭看向林焱的雙眸閃爍著笑意,“焱焱,你真特像我未來媳婦。”
“是嗎?”林焱笑了下,頓了下,“我得先回去了,下次再過來看你。”
“下次是哪次?”徐家倫立馬問道。
林焱想不到徐家倫會這樣問,麵一愣。
“這樣吧,我知道你最近忙,容許你一天來看我一次。”徐家倫這樣說。
“得你。”林焱抿了下,走到病房門外的時候,徐家倫又住,林焱轉過頭。
徐家倫向,蹦出一句:“對不起。”
“那天我……”徐家倫用另一隻沒有打石膏的手甩了自己一掌,“林焱,我從來不想扮演傷害你的人,昨天我腦子被豬油堵住了,對不起。”
“早日康複吧。”林焱說。
——
林焱從江家搬出來後,就按照之前說好的,隻需要周末回去一趟就好了,雖然這樣,虞警長幾乎一個星期都會過來三四次,基本上都是送補湯過來,知道林焱胃不好,每次都是養胃湯。
“媽,以後別這樣麻煩了。”林焱在辦公室把保溫瓶洗了下放進帆布袋裏,對虞警長說。
對兒還能喝自己煮的補湯,虞警長到心滿意足,角泛起笑意,“我現在空著也是空著,下個月你的案子就要開庭審理,到時候事多,我先給你補補,到時候別累了。”
林焱低頭收拾下辦公桌:“您也注意。”
“我跟你爸都老了,好壞都影響不大了,倒是你跟巖巖,要好好照顧自己的。”
“您怎麽老了?”林焱握上虞警長的手,“你和……爸都還年輕呢。”
“嗬嗬……”虞警長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周末別忘記了回家吃飯,媽媽給你燒最好吃的,說起來真憾,你都那麽大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吃幾頓媽媽做的飯……”
林焱送虞警長走到工廠外:“我有空常回家。”
虞警長連連點頭,下車的時候又回頭看了兒一眼,然後才不舍上了車。
林焱很想把自己從這個大漩渦裏離去,不管是江家還是尋洲,但是偏偏都不了,江家是脈相連的事實,上次和江巖的DNA檢驗已經出來了,和江巖是親姐弟的概率是99.63%;而尋洲那裏呢?有時候林焱也想當年若是沒有生下冬冬就好了,如果沒有冬冬,可能會過得輕鬆很多。不過這也隻是瞬間的念頭,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從來沒有後悔把那個小家夥帶到世界上。
法院開庭前幾天,正是舒冬期末考試的時間,考完試就是暑假了。
林焱去學校陪他吃了一頓午飯,舒冬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把不吃的豬肝挑出了餐盤。
“豬肝裏麵有富的鋅元素,多吃可以長個子的。”林焱笑瞇瞇地對舒冬說。
“你怎麽不說吃多了會鋅中毒,腦子會變笨啊。”舒冬頂撞了林焱一句,像是跟林焱杠上一樣,繼續把林焱給他買的豬肝大蒜挑出來。
“好了,那我們不吃了,冬冬還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去買。”林焱再次容許冬冬的抗議,因為心裏太清楚冬冬別扭什麽,不過有時候為人父母,就是要承孩子的指責和不滿。
“為什麽你就不能跟他在一起呢?”前幾天,冬冬這樣問過。
林焱:“因為媽媽隻想跟你在一起啊。”
“但是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啊。”舒冬很哭,但是那天他說著說著就起了眼淚。
“冬冬,上次你不是說隻想跟媽媽在一起嗎?”林焱蹲下子,問得小心翼翼。
舒冬紅著眼睛不說話。
下午考完數學的時候,舒冬請好朋友陸希睿喝飲料,然後問陸希睿:“如果爸爸媽媽隻能挑一個,你選誰啊?”
陸希睿轉頭看著好友:“你爸媽要離婚了啊?”
“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
從來沒有在一起怎麽會有舒冬?陸希睿有點想不通,不過還是給好友出了主意:“你可以要求他們在一起啊。”
“如果有用的話,我也不問你了。”
“你已經要求了啊。”陸希睿有點憾,“不過咱們小孩子的確沒什麽說話權。”
“你先回答我,如果你爸媽不在一起了,你選擇爸爸還是媽媽?”
陸希睿想了想說:“我肯定是媽媽啊,我爸爸之前說過,如果我媽媽哪天看他不順眼改嫁了,他就去當嫁妝,所以沒區別啦。”
舒冬突然很想哭,原來羨慕也是招人眼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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