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到公司的時候,書進來通知了一聲,但林宛白并沒有立刻見,只讓書把人招呼到茶水間,就召集了人開了個小會,這會議并不重要,起碼沒有重要到推了王明。
而且這會,也不用一開就開兩三個小時。
但林宛白生生就這會拉長到四個小時,開完以后,那幾個人都累的要命,出門就開始抱怨,懷疑林宛白來姨媽了,后來不知道是誰說,剛剛喪夫,大家就都沉默下來,覺得有可原。
大概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
會議結束,王明仍然還在等著。
秦過來,說“你不想見王教授?”
林宛白低頭看著手里的文件,并沒有立刻回應他的問題,就這麼沉默僵持了有半個小時,林宛白合上手里的文件,說“我去見他。”
秦點頭,“去吧,公司這邊有我,你不必太掛心。好好在家里休息幾天也好,多陪陪孩子。”
林宛白淡淡應了聲,收拾了一下桌面,拿了手袋就出去了。
親自去茶水間跟王明道歉,“對不起,把您晾在這里那麼久。”
王明放下茶杯和上的雜志,說“不要,你的書很周到,我吃了不好東西,還有這茶,真是一等一的好茶。所以,你就是讓我在這里等上一天,我也能待得住。”
他微笑,態度很好,反倒讓林宛白心里生出一點愧疚,連著說了三遍的對不起,也是真心誠意。
“我請您吃晚飯吧。”
王明“好。”
地方是林宛白選的,原本想去陳曦的店,可他不再做飯店生意,那飯店也轉給別人了,只好重新找地方。
電話里,陳曦猶猶豫豫的還是問了一句,還好麼?
林宛白笑著回答,說自己好的。
這些,王明都聽在耳朵里,臉上的表,他也全數看在眼了。
掛了電話,林宛白便認真的想,要帶著王明去吃點什麼,想了一會,林宛白問“您喜歡吃什麼菜?”
王明說“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不如我帶你去好了。”
最后,兩人換了位置,由王明來開車,帶去了一家環境雅致的中餐廳。
兩人要了個包間,靠湖,進去后,王明便開了窗戶,說“這邊還有些風雅。”
林宛白點點頭,“是風雅的。”
面上并沒有太多了神,眼睛里無,顯然這景致,與而言并沒有什麼特別之,也沒能夠讓為之容。
王明點菜,還點了清酒,說是景不錯,要有酒來助興。
不過點了,林宛白也沒喝,只喝白開水,酒就免了,不想喝醉,也不想酒,覺得味道有點苦,而現在不太想吃苦的東西。
一頓飯下來,王明并沒有與談到傅踽行,一直在跟聊一些細微的小事兒,或者趣事兒。他本就見多識廣,知識淵博,肚子里東西多,這話題就不缺。
林宛白聽的時候多,講的時候,細細品味這餐館的菜,很清口,還好吃的。
說“下次要帶我媽過來嘗嘗,應該會比較喜歡。”
王明喝完一杯,晃了晃他的空杯,問“真的不喝?”
林宛白瞥一眼,搖頭,“不喝了,您也喝點。”
他笑了笑,又給自己滿上一杯,一口一口的喝,喝著喝著,臉上的笑容就喝沒了,然后長長嘆一口氣,說“我這里有一樣東西,是之前阿行讓我拿給你的。”
林宛白頓了頓,臉上笑意不減,問“什麼東西?”
王明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黑的絨袋,遞給,說“我沒打開過,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林宛白接過,并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簡單的了一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之。
王明說“你不打開看看麼?”
林宛白想了下,依言打開,里面放著一塊平安符,只有一塊平安符。
王明瞥了眼,說“這道平安符出自傅踽行師父之手,很靈的。”
“什麼師父?”
“你還不知道麼?你出事以后,傅踽行結了佛緣,就拜了平華峰山寺的老和尚為師父,做了俗家弟子。老和尚出一道符,是要花費很大心思的。”
林宛白想說不信這些,可話到邊,沒有說出來。把平安符放回袋子里,妥善的放進手袋,而后喝了口水,包間里沉默的很,這種時候也許該說點什麼,張了張,而后笑了出來,說“有點尷尬。”
王明也跟著笑笑,說“其實這樣好的,讓他放下不容易,與你分開更會生不如死,如今死了,他也許反倒是輕松了。”他說著,又嘆口氣,反反復復的嘆了三口氣。
“你們離婚,他把想給你的都給你了,剩余的那些,他準備捐給慈善機構,這事兒就到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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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說他這一輩子沒有做好什麼好事兒,他想真心真意的做點好事兒,讓我幫他。這樣的結局,他老早就打算好了。”
林宛白笑,說“我覺得他沒死。”
說這話的時候,格外認真,看著王明的眼睛,不像是那種自欺欺人的樣子。
王明嘆口氣,反問“他沒死,又如何?”
“死和沒死的區別很大,而且,他若是死了,那就是食言,我要求他好好活著,他沒有做到。王教授,你不覺得可惜麼?一個人開始變好,卻這樣死了,我覺得很可惜。”
王明說“我也不希他死,可他已經死了,還能怎麼辦?有些事兒,我也不愿意接,但總要接的。他所有的心愿,都在這塊平安符上了。我欣于到最后他總算是學會了如何去一個人,明白了一個人應當如何。唯愿你好,你好,他也就好了。”
“我看得出來,你對他還是有,可你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真的在一起,你心里又會不那麼舒服,幸福兩個字,你甚至不敢去。我們也都明白,相的人未必非要在一起,是要湊在一起,到最后的結果是抹殺掉那唯一的好,放手也是,他學會了放手,你也一樣,要學會放下。”
“人生還很長,傅林笙需要母親,不要為難自己,好好生活。”
林宛白沉默良久后,說“你能帶我去一趟平華峰麼?”
“當然可以。”
第二天,林宛白就上了王明,一塊去了平華峰。
出門的時候,林婧語親自送,心里擔憂,可明面上還是支持去,讓好好散散心,“小寶這邊你不用掛心,我會看著的。”
“嗯,我很快會回來的。”
“去吧。”
到了平華峰,不巧老和尚在閉關,不見客。
林宛白讓小和尚帶去傅踽行的廂房,隨后,便在這里落腳,準備住上幾日。
山寺多數時候并不開門迎客,環境清幽,每天面對的是青燈古佛,倒是能讓人平心靜氣。傅踽行的廂房里,沒有多屬于他的東西,只一件僧服,妥帖的放在柜里,服上甚至都沒有他的氣息。
老和尚閉關這幾天,幾乎把整個山寺都走了一遍,角角落落,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王明瞧著的樣子,像是在搜尋什麼,稍稍一想,便想到了這是在找什麼。
可能是在找傅踽行。
看著有些傻乎乎的影,王明覺得有些好笑,可也笑不出來。
這天,第二遍搜完全寺,王明拉著去涼亭里休息,順便拉一起下棋,說“這寺廟統共就那麼大,能藏人的地方就那麼幾個,你找了兩遍找不到人,就說明沒有。”
林宛白落下一子,說“我沒找人。”
“難不找鬼?”
笑了笑,“鬼能進寺廟麼?”
“明顯不能。”
說“我沒找人,我就是逛逛。”
“看出什麼門道了?”
搖頭,“沒有。”
王明說“傅踽行和小寶多來這里住過。”
“我兒子可不能出家。”
王明笑起來,“老和尚沒看中你家小寶,倒是看中了阿行,老和尚還說他與佛有緣,可他心里有你,怎麼跟佛有緣,塵緣都了不干凈。”
“老和尚還會算命啊?”
“會啊。”
“那他算過傅踽行的命麼?說他會英年早逝麼?”
王明看一眼,笑說“算命這種事兒,只能聽一半,你還全信麼。”
林宛白在山上住了一周,也沒見到老和尚出來,就下山了。下山的時候,王明覺得比之前好了一些,仿佛不再執拗傅踽行的生死。
回到北城,林宛白去了一趟云棲,蓉姨生病了,那日之后,就一病不起,每況愈下。
林宛白到了云棲,正好上雷森,他過來看一眼蓉姨,順便也是道別,他要走了。
原本就想著走之前,跟林宛白個面,現在剛剛好。
兩人去了偏廳,傭人端了茶上來。
雷森站著,林宛白讓他坐,他也沒坐,只道“說兩句就走了,不用那麼麻煩。”
林宛白看了他一眼,起,把窗簾和門窗都關上,而后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這里有監控麼?”
雷森說“沒了。”
林宛白看著他,說“你告訴我實話,傅踽行在哪里。
”
雷森看著過分認真的眼神,突然之間,鼻子一酸,眼睛都紅了。
他這眼睛一紅,林宛白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話音落下,一時無言。雷森垂了眼簾,好久以后才稍稍穩住緒,說“林小姐,你保重。希你可以幸福。”
雷森站在這里的時候,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沒什麼可以跟說的,他們之間也沒什麼,以前有傅踽行,現在傅踽行沒了,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再有任何集。
可他卻覺得應該要說點什麼,最后便說出了這麼兩句話。
他覺得這是傅踽行會想要跟說的。
他是代替傅踽行跟道別。
傅踽行走的時候,都來不及與說一聲再見,好好道別都沒有。
他要轉,林宛白拉住他,抿著,就這樣與他對視良久以后,微微張,最后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出口,慢慢的松開了手,兀自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們要去哪兒?踽宛,踽宛那邊是怎麼個安排法?”
雷森并沒有同說之后的安排,他們這些人,自然有他們該去的地方。
但這些,都與林宛白無關了。
當初傅踽行不與說,那麼到了今天,雷森也不會跟代。
他說“保重,我走了。”
林宛白跟著他走到門口,看著他上車,看著車子遠去,愣愣出神,似乎關于傅踽行的一切,都在離而去。
一切都在證明著,傅踽行真的死了,這回是真的。
林宛白留在云棲照顧蓉姨起居飲食,蓉姨是心病,這一病就很難好起來。林宛白不知道怎麼開導,就只是安靜陪伴,陪一起看看電視,覺得躺太久,就拉著起來去曬曬太。
曾經覺得日子過的很快,流水一樣,轉瞬就沒了。
可如今,竟覺得日子過的那麼慢,一小時就像是一個世紀一樣久。
蓉姨說“你別在這里陪著我了,我沒什麼大病,我就是難。這難啊,我不想傳染給你,我希你高高興興的。回家去吧,如果還沒有力去上班,那就陪著小寶,好好陪陪他。”
林宛白說“蓉姨,你就當他還活著,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不方便現。”
蓉姨拍拍的手背,什麼話也沒說,仍然還是躺在床上,不愿意彈,終日以淚洗面。
林宛白陪了一陣,回了浦江。
傅林笙要準備上兒園了,林婧語開始給他學校,每天就與討論,又準備安排幾個興趣班,讓他先去試試課,喜歡什麼就繼續學。
林宛白沒有意見,覺得這麼安排很好,
林婧語當下就覺得自己可能做多了,這事兒原本應該讓林宛白來做,好讓分分心神。
可其實林宛白并沒有特別的異樣,甚至于非常的正常,還會反過來寬林婧語,讓不要多想。
這天,林宛白在家里待了半日,便穿戴整齊,拿著包出門了,也沒說去哪兒。
一走就是大半天,到了夜里也沒回來。
林宛白去了泗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去。
袁鈺君還住在這里,大門都換了一扇,來的正巧,在門口遇上剛從澳城回來的傅渺,最近很忙,全心投在工作上,這樣忙,可看起來卻比以前有神,看起來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換了裝扮,突出了氣質,有了一點強人的風范。
見到林宛白,友好的與打了招呼,“好久不見。”
林宛白“好久不見。”
傅渺沒有問來這里做什麼,而是熱的招呼進門,帶著到主宅,吩咐傭人泡茶,順道詢問了袁鈺君的去向。
傭人說在花圃里修剪草木,傅渺點頭,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坐下來,招待林宛白。
“傅踽行的事兒我聽說了,你看起來這麼憔悴,是為了他的死?”
傅渺說話直接,也沒有遮掩那一痛快勁,傅踽行死了,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人開了瓶最貴的酒,還給全公司員工放了一天假。
說“我大哥終于可以安息了。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兒。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他死了,對你都是好事兒。好了,我得去看看我媽了,你自便。”
林宛白無端端來泗北做什麼,傅渺猜到幾分,就像袁鈺君不愿意離開這里一樣。
在這座在宅子里,有傅延川的痕跡,也有傅踽行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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