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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 第四十章(6.17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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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要去找顧楚生,楚瑜便立刻點了人,準備了銀票乾糧武藥材,帶上了一個隨大夫和衛韞給的暗衛,連夜出府。

日夜兼程先趕到了昆與衛秋匯合,顧楚生向來是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人,怕並不會立刻離開昆,應該是在昆先逗留一段時間,讓姚勇放鬆警惕後,這才上路。

楚瑜帶著人化名到了昆後,衛秋便領著楚瑜來了顧楚生失蹤的地方,如今水勢比起前幾天放緩了許多,衛秋指了顧楚生的落水的位置道:「他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

「跳下去之後人就沒見著了?」楚瑜看著河流,打量著周邊的模樣。

衛秋皺起眉頭:「人就突然不見了。」

楚瑜沒說話,這條護城河楚瑜悉,畢竟當年和顧楚生在昆也熬了許多年,鎮守在護城河邊上那頭石獅子,下方其實是是空心的,河流過時,淹沒了下方,卻能多出大概半個人的空間,而石獅子上方張口則是氣流所過之,完全是一個用來藏人的地方。

人如果在河中掙紮著往什麼地方去,至要上來呼吸,不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唯一一個可能就是,當時顧楚生沒有走遠,就在這裡藏著。

要進石獅子腹的路有些曲折,楚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且又擔心去的人對環境觀察不夠細微,萬一了顧楚生留下的什麼記號。

於是楚瑜看著那石獅子,讓人給在腰上繫了繩子,親自攀爬下去,落河中後,憋了口氣,來到了石獅子下方中空的位置,然後探出頭來。

此時正是白日,從獅子口中落進來,楚瑜便看清了牆上斑駁的跡。

跡看上去留下得並不算久遠,楚瑜打量了和量之後,大概確定了顧楚生並沒有中毒和重傷,正打算離開時,驟然看見了一個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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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符號是用什麼尖銳的東西刻上去的,看上去極其小,可楚瑜卻仍舊辨認出那個符號所代表的意思——

東。

楚瑜反應過來。

這其實是和顧楚生、楚錦三個人玩耍時自己創出來的一種暗語,後來急之時也多用這個方法和顧楚生聯絡。可此時此刻,為什麼顧楚生會在這裡留下這個痕跡?

是他和自己的人呢現在就用這個作為暗語,還是說……

他知道要來?!

楚瑜愣了愣,一時之間居然有點荒謬,顧楚生此時居然是算著回來找他?!

是了,十五歲的楚瑜對他一片癡心,他又不是個傻的,誼他清清楚楚,如今落難,他又已經和衛府投誠,自然會猜想會來找他。

楚瑜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這人未免太看高自己,都已經嫁人了,他還以為自己這麼魅力無邊?

楚瑜一頭紮進水裡,遊回岸上,長月和晚月忙上前來架起簾子,讓楚瑜換了服,隨後便聽楚瑜提著劍道:「往上遊去尋。」

顧楚生了傷,其實往下遊走會更加省力,往上遊去,那就是要逆著水往前,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力,做這樣的事。

可是這樣的選擇的確更加安全,楚瑜並不奇怪顧楚生的選擇,他一貫是個破釜沉舟的人,把自己到絕境去,也不是一次兩次。

楚瑜帶著人往上遊一路搜尋過去,很快就聽到有人喊出聲來:「這裡的樹枝被斷!」

楚瑜忙到了河流邊上,拂開樹枝檢視了片刻,又撚了一把泥土,細細嗅了一下,隨後起道:「走。」

那泥土裡帶著浸染後的味道,應該是顧楚生從這裡經過過。

隻是他這個人一貫小心,卻連清除痕跡到乾淨這件事都有些做不到了,可見他的況的確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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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楚生留了「東」的記號給就沿著東邊一直尋找過去,走了沒多久,就聽到有人道:「夫人,這裡有碎布。」

楚瑜看了一眼,那染的碎步,見長月已經掠了出去,片刻後,傳來長月的聲音:「夫人,這裡有斷枝,應該是從這裡去了。」

楚瑜沒說話。顧楚生偶然的失誤可能存在,但是留下碎步和斷枝這樣明顯指引路線的痕跡?

不可能,不是他的格。

楚瑜思慮了片刻,看向完全沒有人經過一般的東方,平靜道:「往東繼續搜查。」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東邊的確看不出任何存在人的痕跡。

可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就跟著楚瑜,一起往東邊搜尋過去。搜尋到夜裡,所有人都有些累了,長月發現有個山,同出楚瑜道:「夫人,我們先進山裡歇息一晚吧?」

楚瑜也有些疲憊,應了聲後,便由衛秋點了火把,便往山裡走去。

衛家暗衛開路,晚月長月和楚瑜的人跟在後麵護衛,楚瑜走在中央,提著劍,腳步也有些不穩。

這麼找了一天,楚瑜也有些累了,想早早歇下,休息好了再找。

衛秋帶著人先進山,山崎嶇,衛秋恭敬道:「夫人小心腳下。」

楚瑜剛步,也就是這一瞬間,衛秋手中火把猛地熄滅,楚瑜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一個人拉懷中,利刃抵在脖間,一片黑暗之中,就聽得顧楚生的聲音沙啞而起,啞著嗓音道:「不許。」

上帶著泥土和混合的味道,氣息急短,明顯很是虛弱。他上的手滾燙灼熱,和刀尖的冰寒兩相對比,格外明顯。楚瑜腦子沒說話,衛秋點了火把,便看見楚瑜被顧楚生劫持在前,顧楚生手握利刃,冷聲道:「誰都別,不然我可保證不了這位夫人……」

話沒說完,顧楚生的目落到長月憤怒的臉上,他聲音猛地頓住。片刻後,他便意識到了來人是誰。

是楚瑜。

是他朝思暮想,費盡心機想要回華京去見一麵的楚瑜!

他心跳得飛快,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直到楚瑜冰冷的聲音響起來:「把刀拿開。」

聽到這話,顧楚生忙收了刀,將袖刀藏在袖中。楚瑜立刻從邊退了過來,衛秋忙上前去擋在顧楚生與楚瑜之間,冷著聲道:「你想做什麼?」

顧楚生目落在楚瑜上,本挪不開半分。

十五歲的楚瑜並沒有上輩子最後那份死氣,此時此刻的還生機,還鮮活人,甚至在真的見到的此刻,還會驟然覺得,原來十五歲的楚瑜,還帶著一份後來沒有的沉穩從容。

為什麼當年沒看到呢?

顧楚生審視著麵前的楚瑜,回顧著年的自己。

他花了二十年和楚瑜糾纏,又在楚瑜死後的二十年去回憶活著的時,然後在這份回憶裡,一點點沉淪,追逐,直到無可自拔。

年太過驕傲,那時候明明喜歡著這個人,卻又會在每次被救的時候到深深地無力和尷尬。

不是會溫婉說話的人,心思直得本思索不到自己說了什麼。若是常人也就罷了,偏生遭遇過家變的他,又是那樣敏子。

於是每一句無心之言,都會為他心裡的屈辱和嘲諷。

他們被追殺時,扛著他跑,同他笑著說,顧楚生你這太弱了,大姑娘似的,以後還是得靠著我吃飯。

如今想來,這樣的話明明如此可,當年他卻隻覺得屈辱和憤怒,於是回去提了劍,每天下午在庭院之中,雷打不練劍,一直到再也贏不了他。

他們錯過了太多年,直到死。

他習慣的假作淡定,卻在日復一日的空寂裡慢慢回想起過往,直到他死在衛韞劍下時,他恍惚想「如果阿瑜在,必然不會捨得看他這樣」時,才猛地意識到,如果當年真的沒有半分喜歡,又怎麼會為了一句話,每日在庭院苦練多年?

他看著麵前同長月說著話,抬手著自己的脖頸上刀痕的楚瑜時,忍不住紅了眼,抖了

衛秋見顧楚生一直不說話,一直盯著楚瑜,甚至慢慢要哭出來,他不由得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慌張,他上前一步,擋住顧楚生的視線,厲喝道:「你在看什麼!我衛府大夫人是你能看的嗎?!」

華京貴族府邸,能被稱為大夫人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掌管這個家中後院的子。如今柳雪退後不再管事,衛韞雖然為鎮北侯又未娶妻,於是衛府大夫人的名頭,就落在了這個原世子夫人上。

聽到這個稱呼,顧楚生才驟然回神,見楚瑜看了過來,他忙垂下頭,收斂了心神,怕被人看出自己這份心思,退了一步道:「抱歉,驟遇故人,難免失態。」

他將眼中那份熱氣了回去,閉上眼睛平復了心後,纔再次抬起頭來,朝著眾人緩緩一笑,拱手道:「在下顧楚生,見過大夫人。」

楚瑜沒說話,看著麵前的顧楚生,覺得麵前人有那麼幾分怪異。

打量著他,他過往從來不大笑。顧楚生這個人,在外長袖善舞,誰都說他脾氣好,卻唯獨對,從未有過好臉,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冷漠無言。

可此時此刻,他靜靜瞧著,眼裡尚還帶著沒退完的水汽,邊帶著近乎完的微笑。然而那笑意卻並不讓人覺得虛偽,反而讓楚瑜覺得,他似乎……

他似乎,是想讓自己用一個最好的姿態,麵對

一想到這一點,楚瑜便覺得荒謬。

收斂了自己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從衛秋後走出來,朝著顧楚生行了個禮,恭敬道:「見過顧大人,妾奉鎮國候之命前來,保護顧大人進京,不知顧大人此刻況如何,可否立刻啟程?」

楚瑜這冰冷的態度讓顧楚生愣了愣,但他立刻又明白過來。楚瑜是一個極有責任的人,既然嫁了衛珺,哪怕衛珺死了,隻要還是衛家大夫人一日,便會保著衛家的名聲,絕不會做出有損衛家聲譽的事,更不會做對不起衛珺的事。

當年當了顧夫人,也是這樣苛求自己,家裡吵得天翻地覆,也沒在外麵讓他有過半分難堪。他是曾經相約私奔的人,如今見他,自然要有所距離。

顧楚生心裡酸,卻也配合楚瑜,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道:「好。」

說著,他抬頭看著楚瑜,溫和道:「你說什麼都好。」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心都升起一種怪異。楚瑜假作什麼都沒聽到,抬手道:「大人請。」

顧楚生點了點頭,撐著自己走出去。

上明顯帶了傷,服,可他卻一聲不吭,楚瑜說讓他走,他就走。

長月和晚月知道兩人的過往,雖然有些奇怪,但到底是能猜測出來幾分,沒有多話。

衛家的暗衛卻是有些憋不住了,一群人跟在楚瑜後,其中一個忍不住上前同衛秋道:「那賊子看大夫人眼神不對啊。」

「你當我瞎嗎?」

衛秋淡淡瞟過去,就顧楚生那眼神,已經不是能用狂熱來形容的了。衛秋抱著劍,冷著聲音:「不過他現在也沒做什麼,先看著吧。等到了華京,有小侯爺收拾他。」

「要是沒到華京他就做什麼呢?」

衛秋沒說話了,片刻後,他慢慢道:「那就看大夫人的意思了。」

侍衛們在後麵嘀嘀咕咕的時候,顧楚生跟在楚瑜後,往外麵去牽馬。

楚瑜走得快,一點都沒照顧他,甚至因他這麼跟著,生出幾許煩躁來。

不想和顧楚生牽扯那麼多,牽扯一輩子已經夠了,還要牽扯這輩子?

想都別想!

楚瑜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顧楚生卻不不慢跟著,他的傷口因他作太大掙出來,他卻也不覺得疼,跟在楚瑜後,看著楚瑜活在他邊,他就覺得有那麼一湧上來。

楚瑜走到馬邊,回頭時才發現顧楚生傷口已經再次出皺了皺眉頭,詢問道:「你當真撐得住?」

要是半路死了,這趟就白來了。

聽到楚瑜問他,他微微一愣,隨後便覺得巨大狂喜湧上來。

再如何遮掩,終究是喜歡他的!

他抿了抿,低頭想藏住笑,楚瑜被他這個舉嚇得頭皮發麻,總覺得麵前這個人似乎是腦子有坑,不能以正常人論。

「可以的。」

顧楚生小聲道:「你別擔心,你在我邊,我就沒事兒。」

聽到這話,楚瑜突然有種破口大罵的衝原在軍營也是學了很多罵人的話,隻是後來當了顧夫人,被他糾正了多年,才改了過來。如今再次見到他,他居然能在這麼短短一刻間讓有重溫技能的能力,也算是本事了。

板著臉扭過頭,翻上馬道「我看你狀態還好,上馬吧。」

顧楚生輕輕一笑,歪頭道:「好。」

說著,他便嘗試著翻上馬去。可他力不支,幾次都翻不上去,旁邊人都上馬等候了,就他在那裡艱難爬著。

他也沒和別人求助,就在這裡較勁兒。楚瑜不明白顧楚生怎麼是現在這個樣子,心裡有些雜,冷著聲音道:「衛秋,你幫他一把。」

衛秋愣了愣,隨後出嫌棄臉來,抬手扶了顧楚生一把,顧楚生剛坐上馬,楚瑜就駕馬沖了出去。

顧楚生連忙拍馬追上,馬顛簸得他齒之間全是氣,晚月看了一眼,不由得頗為擔心,向來心細,上前去追到楚瑜邊,小聲道:「顧公子看上去不太行,這樣顛簸下去,夫人你這是有什麼氣,也等先把小侯爺的事兒辦完再發。」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

是了,有什麼好煩好置氣的呢?

如今十七歲的顧楚生,沒有半分對不起固執要追著他去,他力拒絕,除此之外,在十七歲之前,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集。

就算有,也不過就是,十二歲戰場之上,顧楚生救了

至此之後,逢年過節,顧楚生來楚家拜訪,給楚錦一份禮,給一份。然後和楚錦在一起玩耍,來作陪。

最後一場集,也不過是他落魄之後,單方麵給他贈送東西,給他寫的書,約著他私奔。

送的東西,他都一分錢不的退了回來。而約他私奔的信,也被他送了回來。

十七歲這年,顧楚生也不過,隻是一個不喜歡的人。

再多的怨恨,也不該報復在什麼都沒做的人上。

為了泄憤去報復一個無辜的人,哪怕自己的憤怒是因為未來的那個人,這也是一種惡。

一個人可以不為善,卻不能作惡。

楚瑜慢慢平復心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的顧楚生,放慢了馬,同後麵的人淡道:「慢一點吧,不著急。」

大家聽得楚瑜的命令,便放緩了速度。楚瑜了扔了一瓶葯給顧楚生,平靜道:「先吃了補充力,很快到了客棧,我讓人你給看診。」

聽到的話,顧楚生彎了眉眼,溫和道:「嗯。」

楚瑜不再看他,走到前方去。顧楚生握著那瓶子,開啟瓶蓋,小心翼翼吃了一顆,隨後就珍而貴之的放在了口。

一行人大概行了半個時辰,便尋到了一家在外的客棧。顧楚生上帶著傷,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楚瑜便讓人給他披了外袍,隨後讓衛秋扶住他,偽裝一個病弱公子帶著妹妹出行的模樣,住進了客棧之中。

顧楚生咳嗽著上了客房,飯店裡其他人還在聊天。

「姚勇在整個州府緝拿那個顧楚生,賞金兩萬兩黃金,要我能拿到,後半輩子都不愁了呢!」

楚瑜瞟了那兩人一眼,一言不發。顧楚生化了偽裝,神坦坦,就從那兩人麵前過去,都沒認出來。

顧楚生進了客棧,剛進去便倒了下去,衛秋連忙了大夫過來,大夫進來給顧楚生診脈之後,連忙開了好個方子拿下去。

其中有幾味葯十分名貴,在這窮鄉僻野絕對取不到,好在楚瑜來時就做好了充足準備,這些常用的名貴藥材,因有盡有。

一群人忙了一夜,顧楚生總算平穩下來,大夫了一把冷汗,有些慨道:「這人真是狠人啊。普通人像他這樣的傷勢,早就倒下了。」

楚瑜沒說話,看著顧楚生睡夢中皺著的眉頭,心裡也不由得有了幾分敬意。

「行了。」看了看外麵的天,同旁邊人道:「衛秋安排一下,該休息的休息,明天還要趕路,也別耗著了。」

「是。」

衛秋領了命令,楚瑜便帶著明月和長月走了出去。臨出門前,聽見顧楚生一聲嘶啞的低喃:「阿瑜……」

楚瑜愣了愣,隨後掏了掏耳朵。

想,大概是出現了幻覺。

旁邊長月有些疑的舉,奇怪道:「夫人你在做什麼?」

「趕給我顆糖丸,」楚瑜連忙手,一臉驚恐道:「我得給自己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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