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沒幾天，沈玉芙又親自去了各個鋪子查看。

明德帝賜了郡主名分，雖然不食邑，但賞的都是真金白銀還有一座位於城西的大宅子，這名頭就與許多貴拉開了距離。

近來府上也送了不拜帖過來，邀參宴。沈玉芙起初去參加了兩場認個麵，後麵眾人大概都看出子冷淡，對宴會之事並不上心，也玩不到一，送來的拜帖漸漸了，能推拒的便也都推了。

清清淡淡過了幾日，在院子裏蒔花弄草。想到明德帝賞的那座郡主宅子，倒突然起了興致去瞧一瞧。

這日正驅車前往城西去，馬車路過晴窗齋，外麵時時有人發出好聲。起簾子向外瞧了一眼，見書齋外麵裱著十幅詩畫，接連有路人駐足。

想來是晴窗齋主人已挑出上佳的十首詩賦，命專人作畫並謄詩於書齋外，供人欣賞評點，這才引得才子舉人流連，嘖嘖稱奇。

隻略微瞧過一眼，正準備放下簾子時，卻見有一道悉影站在人群之外寵辱不驚。

沈玉芙記起來那道影，是曾與有過兩麵之緣的池公子。

他上書卷氣更濃了些，著一淡藍長袍，容貌俊，神俊朗，一一看過裱在齋外的詩畫，舉手投足盡是文人風雅。

沈玉芙放下簾子微微一笑，瞧他泰然自若的模樣，想來他所作之詩定然已被謄抄裱在書齋外。

馬車很快駛離了街道。

池岱站在晴窗齋外，正在琢磨他人文風，立意之巧，用以取長補短。他作詩同樣未用本名，隻化名為池尋，赫然列於其中。

池尋尋何？

尋他的手足妹妹，尋一條向上的通明大道，更尋國事運籌之法。

待將餘下九首詩細細看過一遍，又在心下琢磨一通，他抿著便快步回了私塾。

……

不久，沈玉芙的馬車在一座氣派的大宅子外頭停下。抬頭瞧了一眼，匾額是新換的，門外有兩小廝守門。

剛邁步進了府宅，管事的消息靈通，趕就迎了過來。

隨著管事的往裏去，大略巡視過一圈，這宅子雖談不上多麽軒敞堂皇，但勝在環境清幽雅致，尤其是臨街一麵牆垂柳，花園裏草木繁盛，很是惹人喜。

若離了侯府，這倒是個好住。

不過今日來並未帶行李，隻是一時興起來瞧瞧。管事的很是恭敬，早早點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整理好了宅院，又挑了幾個人修了修園裏花草，而今一見，才是這般齊整模樣。

沈玉芙很滿意，帶著人離了宅邸。

顧如琢在臨近的一家酒樓，訂了雅間，說是有了池家消息，才尋了個日子出門，順便來瞧瞧。

……

江樓上，憑窗而坐。顧如琢一手端著青玉瓷杯，品了口雨前龍井，一邊漫不經心的往街上瞧。

他已查清揚州池家之事，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之前在長公主府外懷疑過的可疑男子居然就是沈玉芙親哥哥。他當時居然還懷疑過那人是否對有不軌之心，現在想來倒是有些汗。

不過此事他暫且不提。

放下茶杯，他倚在窗臺遠眺，半波流水，一城秋盡收眼底。

他慢呷一口清茶，靜靜等著來人。

沈玉芙下了馬車，步行至此酒樓。長街上一抹月白的影驀然闖他的視線，顧如琢單手支著下頜，朝看去。

莊凜早早候在了底下，沈玉芙才進了酒樓大門，他便立刻迎了上去，言簡意賅，“姑娘請隨我來。”

沈玉芙跟在他後上了三樓雅間。莊凜把人帶到位置，將門輕輕推開，沈玉芙先是瞧見他端杯的手，頓了頓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莊凜十分有眼的悄然候在外頭，又把雅間的門給一把關上。

“上好的雨前龍井，嚐嚐？”

“嗯。”

沈玉芙在他對麵坐下，顧如琢拎起茶壺給斟茶。

自那夜互通心意以來，二人已有數十日未見。今日再見，隻道與平常無二，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才好。

沈玉芙淺啜了一口茶水，還不待問，顧如琢便自顧自說了出來。

“你想知道池家的事。”

沈玉芙抬眼瞧他，放下杯盞。

顧如琢瞧見問詢般的眼神，隻得說道：“池家現下隻餘你兄長一人。”

沈玉芙心下一愣，卻問，“那，我爹娘……”

“一年前故去了。”

沈玉芙默默不語，顯然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心中本來還存了點希冀，現下也沒有了，不過這是最壞的打算，其實也預想過，隻是當親耳聽到時，還是有些難。

顧如琢：“節哀。”

他頓了頓，繼續說，“不過你兄長如今正在盛京城。”

“而且你們，應當已經見過麵了。”

沈玉芙還疑心自己聽錯了，又問了遍，“我哥哥如今就在城中？”

“是。”

“那他在哪兒，為何不來尋我！”

“你哥哥池岱本被揚州一戶人家買做小廝，不過那戶人家小姐見他有才氣，以禮待之，反倒資助他上京科考。如今他正在城中一家私塾教書，當了夫子。”

聽到名字的一瞬間，沈玉芙立馬便想到了今日見到的那道影。原來，原來他就是……

“你說我兄長名池岱是嗎？”

“是。”顧如琢用眼神安，“他應當知道你，在長公主府養病的時候，他曾在府外駐足許久，隻不過當時我並未細究他的份。”

“池岱是我兄長，我兄長知道我……”沈玉芙聽完有些激起來，“他為何不來認我，我……我還以為自己沒有親人了。”

顧如琢輕言安，“他沒有不要你，你有親人的。”

而我，也想為你的依靠。

他溫言安的緒，“先不要急，你想見他嗎？”

沈玉芙回想起與池岱見過的每一麵，每一點細節。

初見時，看到的臉愣了愣。

詩會再見時，讓喊池大哥。

他其實早就認出來了，卻一直不知道。

兄長現下定在潛心準備明年的春闈，自己萬不可此時與他相認擾他的心神。

定了定神思，這才注意到顧如琢關切的神。

“我想見的，但不是現在。等等兄長春闈放榜後，我再去尋他。”

顧如琢盯著的眸子，對視須臾。聽到回答後，心下鬆了一口氣。

二月沈玉芙及笄，等他央了母親去沈府提親，三月春闈放榜，到時候再相認就不怕哥哥突然阻攔了。

雖然手段有些不彩，但是十幾年沒見的哥哥，突然要把沈玉芙認回來並且和親相，饒是他也無法忍半點。

他急需一個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