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二人一同出了汴都，沿汴河順流而下，還撞見了在船頭橫笛吹奏的許澹。

落薇坐在船舷上，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嘆道：“許大人……實在是個多人。”

宋泠贊同道：“朝中如今鮮見如此純粹的臣子，當年你聽聞了幽州藏書閣失火之事，便將他擢瓊庭，實在是極有眼。”

他盤坐下來，抱著琴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還贈他一曲罷。”

雙船錯而過，恰被一條商船隔絕，落薇穿過船艙，遠遠地瞧見他似乎跪了下來。

“等他修完國史，或許可以請來許州做客。”宋泠在邊道，“終有一日，會再相見的。”

“等他修完國史，我們也變得很老很老了罷，”落薇側頭問道，“頭發雪白，滿臉皺紋，說不定牙齒都掉了。”

旁人說起老之將至，總帶了些不能釋懷的惋惜，但落薇說起此事，仍舊目炯炯，甚至十分期待：“想到能和你一起變得很老很老，我就覺得很高興，如今天下已定，每一日都很好，我年時做過最好的夢，大抵便是如此了。”

宋泠道：“是啊，最好還能時常見到朋友們，等大家闖不了，便比鄰而居，栽一路的花樹。”

“年子弟江湖老……真是一個圓滿的故事啊。”

小舟朝著夕盡頭駛去，只留下了一道漾的水痕。

作者有話說：

閃現！

第111章 仙人有待

宋瑤風×玉隨鷗番外·上·仙人有待

01·分明一覺華胥夢

宋瑤風推開書房門時，玉秋實已斂了昨日的失魂落魄，正端坐在案前寫著什麼。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去，手邊抖了一抖。

書房因昨日的風波變得狼藉一片，玉秋實訓斥兩個兒子之后，將他們都趕了出去，也不許下人前來整理。宋瑤風繞過倒塌的書架，在他面前站定了，淡淡地喚了一聲：“太師。”

玉秋實在手邊一盞燭火之下與對視。

當年嫁玉氏時存了什麼樣的心思，玉秋實這樣聰明的人，未必猜不出來，但不知是為了滿足次子的心愿，還是為了日后給他留一條后路，他什麼都沒有多說地默許了。

這麼多年，二人心知肚明地扮演親家人的戲碼，誰都不曾過怯。

手邊的燭火一晃，最后是玉秋實先移開了目，他彎下腰來，似乎是想從書案之下尋找什麼東西，但久尋不得，半晌都沒有直起子。

宋瑤風剛想俯看一眼，便見他抱著一個匣子起，又打開了手邊一盒朱紅的印泥，將它們一同擱在自己方才寫好的手書旁邊。

這才發現，這匣子中裝滿了玉秋實的私印。

玉秋實常習書法，好收藏玉章石章，這些私印中不乏當世篆刻名家所贈，還有一些是他親手鏤刻的。

他就這麼當著的面，為那封長長的手書蓋上了自己的印，他原本似乎只想蓋一枚，可有些擔憂世人不信，索將匣中用過的印都取了出來，一枚一枚地蓋了上去。

宋瑤風冷眼看著他的作，沒有再說話。

直到將手書蓋得麻麻、再無落印，玉秋實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回應了方才的言語：“殿下來了。”

宋瑤風道：“不知太師請我來此，所為何事？”

玉秋實低著頭，笑了一笑：“臣有件放心不下的事，想要托付給殿下。”

宋瑤風道：“太師但說無妨。”

玉秋實不語，只是低著頭看向自己剛剛寫好的東西，宋瑤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剛讀了兩句，便忍不住面大變：“這是……”

“供狀，”玉秋實平靜地回答，“當年老臣與今上勾結，謀奪嫡，上下聯絡朝中多人，布下了一場刺殺，先太子在刺殺中殞命，連累先帝傷心而亡。其中牽涉的一樁樁、一件件，每一個人、每一布置，臣已盡述紙上，思來想去，此唯有托付給公主才能放心，公主轉給皇后，看……日后能不能用上罷。”

他說到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罷了，臣不必多言，臣要說的所有事，公主難道不是心知肚明？”

宋瑤風著他一夜白盡的鬢發，將那封手書緩緩地收了起來，置于袖中。

確實是心知肚明的，不僅如此，本來還在發愁，如何能讓玉秋實在被宋瀾收監之前，為留下一些當年的證據。

蘇落薇的計劃，知道得清清楚楚，未來們若是想要為皇兄翻案，來自玉秋實手中的證據，自然是最有力的。

宋瑤風甚至沒有奢求玉秋實能親自認罪，只要他留下一些含糊的證，其余的東西，們自然造得出來。

沒想到，他竟寫了這樣長的一份供狀。

玉秋實打量著的神，忽而問道：“當年皇后要公主嫁玉氏，是為了有朝一日尋出我的罪狀嗎？”

“太師想錯了，”宋瑤風默了片刻，慢條斯理地回答，“不是皇后要我嫁玉氏，是我自己要來的，至于罪狀，我也沒有想過——太師這麼謹慎，怎麼會給我留下罪狀？出嫁之前，皇后只叮囑了我一件事。”

玉秋實問：“何事？”

宋瑤風答道：“讀書。”

一邊說，一邊微微笑起來：“爹爹慈，對我和寧樂都不算苛求，時我們讀的都是圣人典章、詩詞歌賦。隨鷗是個癡人，平素最讀書，我便同他一起從前朝史書開始讀起。我真的很想知道，歷朝歷代，都會有你和宋瀾這樣的人嗎？你們，在青史中的下場又是什麼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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