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放假結束,時間就會變得似乎可以以分鍾來計算。
開學當天早上,顧平蕪睜開眼已經是八點鍾。床側的池以藍不在,走出去,才見他慢悠悠洗完澡出來,揚揚下催促:“要遲到了。”
的確是要遲到了,還用你提醒麽?顧平蕪心中腹誹。
從武定路到S大的路程說要半小時,還不能算上早高峰的堵車時間。就算現在蓬頭垢麵地出門,要想趕上早上的課也已經是來不及了。
可眼前這人居然還如此淡定。
“你幾點起來的?”顧平蕪不平地問。
“七點多。”
“為什麽……不喊我?”
池以藍一時無言。
“因為沒舍得吵你”、“想讓你多睡會兒遲到也沒什麽關係”這種話,池以藍是絕不會說出口的。
他選擇保持沉默。
後果是顧平蕪以為他故意害人,皮笑不笑地朝他瞇了瞇眼,著他肩膀進盥洗室了。
出門時顧平蕪忽然有種不祥的預,和池以藍或許每天都會重複踩著鈴聲進教室的尷尬場景。
開學第一堂課,和池以藍雙雙遲到,頂著教授的橫眉冷對,走到最後一排。
那裏坐著傅西塘和阿南。
見他倆走過來,傅西塘把放在旁邊座位的書包拿開了。
顧平蕪跟著池以藍坐下,輕聲對傅西塘說了句謝謝。
池以藍頓時臉變得不太好。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池六——昨晚上太累了吧?”傅西塘目不斜視看著黑板,等池以藍在側坐定,不,從牙裏微笑著出這句話來。
傅西塘是大早上收到顧平蕪的微信,說會遲到,請他幫忙占兩個座位。
於是傅西塘的思維開始四麵八方地發散:為什麽遲到?為什麽現在倆人還在一起?
他的八卦之心頓時燃起,打算問一下他倆的進程如何。誰料池以藍麵無表斜了傅西塘一眼,當沒聽到。
偌大的階梯教室因他們進而短暫地陷議論,在教授幾次強調紀律之後才漸漸安靜。
顧平蕪的教材放在宿舍,因此扯過池以藍的課本放中間,開始認真聽課。
傅西塘持續地試圖擾池以藍,和他聊“訂婚”想。池以藍始終眼觀鼻鼻觀心,當這人不存在。
沒過一會兒,卻發現手機消息一個個彈出來。
池以藍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設置了屏蔽消息的微信群組裏多了一個人,且群名片是“弟媳”。
論生日池以藍的確是最小,但平常也沒人敢把他當小老弟,這聲弟媳就不同了,既符合事實又顯得親近,是那傅西塘占便宜的好機會。
池以藍挑眉盯了一會兒群消息,殺氣漸漸從眉宇間氤氳開來。
師傅西塘咋走:@全 都出來
師傅西塘咋走:@池六 喜餅呢?紅包呢?
萬年潛水金伯南:你去訂婚禮了?
師傅西塘咋走:我去了啊
師傅西塘咋走:份子錢都隨了@池六 這賬得好好算算吧?
顧平蕪偏頭瞧見側的池以藍在看手機,湊過去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隨後一本正經地拿過池以藍的手機,開始打字。
“隨了多?十倍退給你,以後別煩我。”
還沒按發送,指梢就被攥住了。
抬眸迎上池以藍的眼睛,無辜地歪了歪頭,用口型說道:“破財免災。”
這是誠心要使壞呢。
難得這樣小孩子氣,池以藍覺得也不知道哪裏有點可,就鬆了手,有點無奈似的,點點課本,把手機收回去道:“聽課。”
傅西塘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抬胳膊往旁邊懟了一肘,下一刻卻表詭異地發出“呃”一聲,引得整個階梯教室都朝後麵看過來。
講臺上,教授比比劃劃的手也頓在半空,疑道:“怎麽了?”
傅西塘麵部扭曲說不出話來。阿南好心地抬頭道:“沒事,老師您繼續。”
桌子底下,池以藍把鞋底緩慢地從傅西塘腳上挪開,目不斜視地繼續聽課。
短暫的課間,傅西塘帶頭出去煙,走之前還把池以藍也拐走了。
顧平蕪這會兒困得要死,獨自趴在桌子上補覺。
沒過多久,周圍就響起嗡嗡的說話聲,即便刻意地低了聲音,可時不時還是能辨認出一些清晰的字句。
“那是誰啊?今天早上和池以藍一塊來的?”
“巧吧?”
“不是,你看他們都坐在一起了。”
“沒聽說嗎,他倆好像是傳說中的利益聯姻……就門當戶對,家裏做主讓在一起的那種。”
“那費靜琳是因為這個才走的?”
“誰知道……費靜琳走得也太莫名其妙了,朋友和我說,費靜琳自己不願意走的,但是沒法不走。”
“因為什麽啊?”
“朋友也不敢和我說。不過我猜肯定和顧平蕪有關。他們那些人的圈子,水特別深,都能轉院呢,你說背景狠不狠。”
那些聲音並不很大,模糊地傳進耳裏,依稀辨得出名字,卻不是能夠讓人理直氣壯地去說“請閉”的程度。
顧平蕪閉著眼,不知不覺間手腳發涼。
恍惚是兩年前,山道上那場車禍死裏逃生後,所麵臨的一切又在寰上演。
*
顧平蕪在醫院裏醒來的那一刻,意識還不甚清醒。
模糊的視線裏,先是看到了一張陌生的、帶著眼鏡的臉,穿著白大褂,遲鈍的思維轉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醫生。
“什麽覺?”醫生一直在試圖讓開口,“能說話嗎?來,試試發聲……”
艱難地張了張,聲帶的震伴隨著火辣辣的痛,讓無法開口說出一個完整的字。
哽住呼吸,搖了搖頭。
在醫生開始正式給做檢查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腳都打著石膏,一也不能。
後來盧湘和顧長德收到消息,趕了過來,那之後,是不斷有人上門來探病和問。
品種昂貴的花籃,奢侈的保養品,以及各果籃很快就堆滿了整個病房。
知道那些人在乎的不是自己,這些不過是為了做給爸媽看。
這並沒有什麽,沒有很在乎。
在乎的是,所有人問起車禍的緣由時,盧湘緘口不語的模樣,以及顧長德朝過來的,略帶失的眼神。
每當那一刻到來,都在不斷提醒,你犯的錯他們早就知道了。
可盧湘從未開口向求證,那些近乎荒誕的傳聞究竟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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