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把一份借款合同放在霍晉麵前,他看也沒看就簽了字,一邊偏過頭眉弄眼地問:“親的,你看……什麽時候再給我製造個機會,讓我再得趣一次唄?”
林渺慢條斯理把合同收起來,淺笑道:“不是說好了就嚐個鮮嗎?怎麽?上癮了?”
霍晉嘿嘿地笑:“新鮮勁兒還沒過去,一次哪夠啊……你別說,那丫頭,還真是個原裝的,我也算沒白在汽車裏睡了半宿。”
林渺似笑非笑:“那你現在就去吧。”
霍晉一愣,趕陪笑:“你看,怎麽說著說著還生氣了呢,不是你說給我找個原裝的補償我麽……”
“沒人和你生氣。”林渺站起來上樓,“以後晚上十二點以後,盡管去好了。記住,和以前一樣,別說話,別開燈。”
霍晉愣怔一秒,然後眉開眼笑,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換服,刮胡子,哼著小曲。
林渺站在樓梯拐角冷冷看著他,見他出門前不忘從手包裏拿出那瓶雪鬆香調的香水噴一噴。
嗬,林渺冷笑一聲,你看,他明知道噴香水意味著什麽,依然毫不遲疑。
轉過,一步步慢慢踱上樓去。
去吧,去吧,那裏有一個愚蠢的睡人,喝了摻了料的紅酒,每晚隻能在混沌的夢裏掙紮,沒法安睡,也醒不過來。
貪念。這世上誰在苦,都不無辜。
*
孟笑晗下班後沒去孟巡那裏,破天荒回了自己的房子,也就是和陸行舟的婚房。
二叔這幾天不知怎麽了,整天著臉,滿腹心事的樣子。孟笑晗不看,索出來躲躲。
一進門就意外地看到陸行舟坐在沙發上,握著一罐啤酒,對著手機發怔。
陸行舟結婚了以後,不好意思再占著單宿舍,從政法大院搬了出來。但他也不住這新房的。
看到孟笑晗,他有些尷尬:“我媽搬去了我的房子,我暫時沒去,到這裏待一會兒。”
孟笑晗聳聳肩膀,也坐下來:“待唄,隨便,給房租。”
陸行舟笑笑,孟笑晗有種奇怪的能力,總能把所給予的幫助表達得十分巧妙,剝去所有居高臨下的部分,隻剩善意。
孟笑晗想了想,道:“許讚懷孕這事兒,多還是有些人知道,咱倆要不就趁著這趟東風,把離婚手續辦了?後麵再有用你的時候,也好說些。”
好人做到底。這話陸行舟不好說,不如主。
陸行舟卻沒有馬上答應。他手肘放在膝蓋上,抱住頭,手指進頭發裏,一籌莫展的樣子,聲音很低:“抱歉笑晗,能不能……再緩些日子。”
孟笑晗詫異地挑一挑眉。
陸行舟抬頭看向,臉上是自嘲而悲傷的笑:“我爸媽……上周離婚了。我爸的朋友,懷孕三個月。我要是這會兒再離婚,我媽恐怕,活不下去了。”
孟笑晗呆呆地張著,說不出話。
陸行舟看出眼裏的同,知道同意了。他喝一口酒,突然想和人說說話。
“我媽狀態很不好,表麵強,實際上強撐著罷了。我知道還我爸,哪怕一見麵就把他罵到狗淋頭。我就想著,去找我爸談談,看還有沒有轉機。今天下午我去了我家原來的房子,現在是我爸和他朋友在住了。一進門,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孟笑晗瞪著他,滿臉警惕地搖一搖頭:“我不想知道你看到了什麽。”
陸行舟知道誤會了,無奈地笑一笑,接著說下去:“我看到我爸,在那個人懷裏撒。他今年六十歲了,博導,法學院副院長,倒在沙發上,花白的頭埋在那個年輕得像他兒的人懷裏,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用故作可的聲音……撒。”
孟笑晗忍耐地擺擺手:“那什麽,也不用這麽詳細……有畫麵了,衝擊力有點大。”
“何止有點大……”陸行舟苦地笑笑:“你不知道那一幕對我的衝擊力有可怕。從小到大,我爸是我家唯一的家長,隻有我媽向他撒的份。我媽脾氣不好,又氣,我爸一直寵著哄著,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他沒有原則。可我以為他甘之如飴,我以為這全是因為他,並且會一輩子。”
“我沒出聲,默默地從那房子裏退出來,直接躲到這裏。這一路上我才發現,我爸找的那些學生,全都是一個類型,勤,懂事,對他充滿崇拜。我突然有種可怕的猜測,他到底有沒有過我媽,他難道一直在演戲,一邊忍耐著,一邊補償自己……”
陸行舟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
在一個模範家庭裏生活了二十幾年,才發現自己的父母並不相,實在是件很殘酷的事。
孟笑晗淡淡開口:“我倒覺得,你爸應該是過你媽的。人不就是這樣嗎,得到了就索然無味,得不到的,才會充滿,甚至執念。”
說完才發現這話有些暗示意味,下意識看了陸行舟一眼,發現他也正看過來,兩人移開視線,有些尷尬。
孟笑晗拉開一罐啤酒:“我覺得婚姻其實沒意思的。比如我爸媽,我媽是個特別賢惠傳統的人,對我爸一心一意,順從,別人都說是天底下難找的好人。”
皺一皺眉,有些出神:“我爸對我媽也特別好,從來不發脾氣,錢都放我媽那兒,也從來沒有別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種覺,我爸不。”
歎一口氣:“或者說,我總覺得,我爸那樣浪漫又匪氣的男人,上的人,不應該是我媽那樣的……”
正說著,孟笑晗手機響起來,是李易。
接起來聽了一句,騰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你說什麽?!”
*
許讚肚子裏那個還不能稱之為孩子的小小細胞,隻存活了七周。
它變一鮮,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許讚的子宮況很不好,醫生給做了刮宮手。
像是刮掉了的一層生命。
做完手,許讚被推到流產手後的觀察區,不再是待產婦住院區了。
邊的醫護一撥撥來了又去,做各種檢查,許讚一直閉著眼睛,任憑擺弄。
孟笑晗匆匆趕來,守在床邊,握住的手,所有的安都蒼白無力:“別難過了,胎停的況常見的,這孩子大概還是緣分淺,來的不是時候吧……或者,他看你太辛苦,也不忍心你罪……”
後悔地掐住話頭,因為許讚閉的眼角溢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陸行舟沉默地站在病房外。
霍廷昀坐在李易的辦公室裏,沒什麽表。李易很無奈,走來走去:“真是沒辦法,孕酮值一直上不去,說實話,這種況,我們其實一般都按照預期流產來對待的。”
霍廷昀沒抬眼:“那天晚上我和你說讓你把孩子流掉,你確實沒有傳達給任何人麽?”
“我真沒有,那微信我都沒聽,第二天直接刪掉了。你要是後來沒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你還打過這損主意。”
他見霍廷昀還是一言不發,也有些急了:“哥們兒我真盡力了,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我爸麽?我跟他說了必須保證許讚生產順利,他幹這醫院二十多年了,這次經手許讚的醫生護士,都是他最信任的老人兒,各個經百戰。孕早期流產非常常見,真是沒有人為因素的。”
霍廷昀沒再說話,片刻後點點頭起走出辦公室。
他來到許讚病房門口,孟笑晗剛好從裏麵出來,看到他手一攔,麵無表道:“你先別進去了,說想一個人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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