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日, 謝鏡辭的大半時間都用在了恢復上。
舊疾未愈,又在鬼域里了新傷,謝家夫妻溺兒出了名, 給尋來了一大堆不管有用沒用總之都很貴的藥材。
其余空閑的時候,便是領著裴渡和莫霄一起在云京城里四逛。
他們兩個都不是云京人, 尤其莫霄,乍一見到都城繁盛之景,激到一邊跳一邊走路, 能去僵尸片里客串。
時間轉眼而過,很快就到了問道會開始的當天。
問道會不似傳統法會,需要劍或乘坐飛舟四飛,只需以神識進玄武境,便能與大陸各地的修士相連。
有點類似于某些小世界里所謂的“互聯網”,都是千里一線牽。
修士之間, 等階高低的鴻不可逾越,為公平起見, 問道會為煉氣、筑基、金丹、元嬰乃至化神修士都設置了不同的批次,彼此之間互不干擾。
“我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大比。”
莫霄很是激:“想必能讓人大開眼界!”
他總算用對了一次語, 謝鏡辭在心里豎起大拇指。
孟小汀和謝鏡辭一樣, 之前都在學宮里累死累活, 沒有空閑時間參加此類大比, 如今終于得了機會, 同樣躊躇滿志:“聽說每一屆問道會的規則都十分有趣, 不知道今年會是如何。”
說罷想起什麼, 眸一轉,把聲音低:“對了辭辭,我聽說裴家那兩位公子, 也會來參加這次大比。”
裴鈺和裴明川。
橫豎兩個廢。
裴鈺年紀比和裴渡大上許多,卻還在金丹期巔峰打轉轉;裴明川則是靠靈丹妙藥堆出來的金丹,典型外強中干。
聽說裴鈺是上屆問道會金丹階段的魁首,這次的第一名,他必然也是勢在必得。
就看他能不能搶到啰。
*
問道會沒有太多繁文縟節,只要在規定時間進幻境,就算是了大比。
礙于裴渡如今有些尷尬的份,為避免讓他覺得難堪,謝鏡辭特意選擇了掐著最后的點來到幻境大門。
絕大多數人都已經了問道會,數幾個零零星星候在門邊,甫一見到和裴渡,不約而同出驚訝的神。
這兩位,一個昏睡整整一年突然醒來,另一個被逐出家門,聽說還心懷不軌、與邪魔勾結,除了一個“慘”字外,還有另一個共同點。
謝鏡辭神識損,裴渡則是筋脈盡斷、修為盡失,不管哪一個,實力應該都大不如從前。
現實版本的天之驕子隕落,想要吃瓜看熱鬧的人不在數。
謝鏡辭沒多加在意,徑直了大門。
進幻境后的第一覺:冷,黑,又冷又黑。
第二覺:難道這是《冰河世紀:修真版》?
與刺骨寒意一道出現的,還有一段浮現在腦海里的文字。
[歡迎來到問道會。
本次大比規則:收集幻境妖魔的恐懼值,方法不限,數值最高者取勝。
其它:無。]
翻開另一頁,是一行醒目大字:[您當前已收集恐懼值:0。]
……恐懼值?
要想讓妖魔產生恐懼,最好的方式,應該是對它們進行獵殺。
至于規則里所說的“方法不限”……是否可以理解為,待、綁架和其它種種更加過分的手段,都是被允許的?
不愧是傳說中的問道會,果真自由。
也不知道其他人會弄出哪些花樣。
等看完規則,謝鏡辭眼前的景象便倏然亮堂起來。
看見雪。
連綿無邊際的大雪肆無忌憚,覆蓋了一又一高聳的山坡。每個修士都會被隨機投放到地圖里的各個角落,如今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雪山高。
即便有靈力護,由于修為損,謝鏡辭還是難免被凍得一個哆嗦。
放眼去盡是雪白,朔風勾連出銀河般傾瀉而下的雪霧,在漫山遍野的白里,四覆蓋著龍般的風聲——
颶風勢如破竹,有如海上巨浪,險些將直接掀翻在地,謝鏡辭尚未看清更多景象,就被后一力道迅速往后拉。
等那力道消失,將籠罩的狂風也就小了許多。
被人拽進了一山。
最多僅能容納三人,口則是一條細長直,斜斜向□□倒,正巧能避開寒風。
至于拉進來的人——
謝鏡辭恍然回頭,見到一張再悉不過的面孔。
謝鏡辭難掩詫異:“裴渡?!”
沒救了完蛋了。
人設飆演技的對象是他,幻境都滿地圖地隨機投放了,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也還是他,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孽緣,簡直恐怖。
“謝小姐。”
年的目落在被凍得發紅的臉頰與耳朵,略微皺了眉:“此地疾風正盛,不如等風靜下,再出探尋一二。”
他頓了頓,終是沒忍住:“你凍了?”
謝鏡辭自然是死要面子,矢口否認:“沒有。”
狂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等得無聊,干脆找了角落坐下來,仰頭問他:“這次的規則,你怎麼看?”
裴渡應得很快:“問道會想讓我們屠殺更多妖魔……甚至是折磨。”
在臨近死亡之時,所釋放的恐懼無疑極為巨大。
但死亡畢竟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一旦妖邪沒了命,就再無利用價值,與之比起來,“折磨”就截然不同。
這是種持續的漫長傷害,對于未知命運的迷茫,往往能為恐懼的一大來源。
裴渡見托腮思考,猶豫片刻,走到謝鏡辭邊,隔了段小小的空隙,小心翼翼坐下來。
無論大屠殺還是惡意折磨,全是大家都能想到的點子,更何況太過簡單暴,并不喜歡。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手段呢?
[不這樣做,難道你還打算用綠茶之力征服它們嗎?]
正想得神,猝不及防聽見耳邊傳來的聲音:[恭喜宿主發新場景,當務之急,還是來看看人設吧!]
謝鏡辭真的很擔心,有朝一日在越級打怪的時候,系統會讓向終極**oss撒嚶嚶嚶。
……那也好過對著裴渡撒嚶嚶嚶。
玄武境中的景象能向外界投放,為保護**,修士們可以自行選擇屏蔽。在講出那段臺詞之前,搶先切斷了與外界的應。
裴渡一直沒說話。
在邊的謝小姐開口之前,他始終安安靜靜,不去打擾的思考,直到謝鏡辭形一,突然脆生生道:“好冷。”
說著往手上哈了口熱氣,雪白氣團好似淌開的水流,緩緩落在荑般的手心:“手也被凍僵了……這種氣候真討厭,你說是不是?”
裴渡看見扭過腦袋,雙眼里似笑非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瞧。
至于那雙凍得通紅的手,則被謝鏡辭滿臉無辜地舉到他眼前,手指微微一蜷:“你看,指尖全是紅的……你的手是不是暖和許多?好羨慕啊。”
的作如同某種晦的暗示,亦如一縛在他上的繩索,只需輕輕一拉,就能讓他無法抗拒地隨之向前。
裴渡的心臟被懸在半空,發。
而他也的確照做了。
之中狹小擁,因為兩人間的距離格外近,所以當他出手,輕而易舉便到了謝鏡辭的掌心。
“謝小姐。”
他的很輕,只堪堪把指尖覆蓋在手心,末了遲疑出聲:“再繼續……可以嗎?”
謝鏡辭沒有回答。
人設不允許拒絕,即便在心里瘋狂吶喊了一萬遍:“裴渡你個白癡!怎麼這麼快就能上鉤!”
白癡裴渡:“失禮了。”
他們的溫都是冰涼,當年生著薄繭的拇指劃過掌心紋路,謝鏡辭很沒出息地抖了一下。
太了。
雖然修真界不怎麼講男之防,但孩子的手這種事——
不知怎麼,心口倏地掠過一個念頭:如果和裴渡在山里的是另一個人,難道他也會這麼毫不猶豫地上來?
不對。
他愿意什麼人的手,和沒有半錢關系,干嘛非要在這兒胡思想,浪費時間和心。
正值這個走神的空隙,的整只右手已被裴渡輕輕包進掌心。
不得不承認,因為修為更高的緣故,他手上的涼意比謝鏡辭上許多,加之男的手掌寬大,牢牢覆上時,溫暖綿得不可思議。
出乎意料地格外舒服。
謝鏡辭忍住了把整只手用力往里面拱的沖,那樣只會讓聯想到毫不矜持的小豬撲食。
“這樣……會不會好些?”
裴渡的聲音有些僵。
他居然如此明正大地握住了謝小姐的手。
口像是盛放著一個重重敲擊著的鼓,他竭力平復緒,才能不在面上顯出過于明顯的張與喜。
姑娘家的手得像水,冰冰涼涼,仿佛只要輕輕一,就會整個綿綿地凹陷下去。
他不敢逾矩,只有拇指用力,將它包得更。
皮與皮如此無間的覺很奇怪,謝鏡辭到他手上的力道,不自在地低下頭。
一定是因為裴渡的手掌太熱,所有才會覺得心口燥熱到發慌。
這樣的氣氛已經足夠尷尬了。
偏偏腦海中再度傳來叮咚一響,然后是系統幸災樂禍的聲音:[第一階段完,恭喜解鎖第二階段!]
謝鏡辭頭皮發麻,差點騰地站起來:“什麼第一階段第二階段?我警告你別來,系統混——爸爸!”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我也做不了主啊。]
系統語氣無辜:[你也算是個老綠茶了,應該不會不知道,綠茶人,哪有說一句話就止住的?如果裴渡打從一開始就選擇拒絕,第二階段就不會被發;但是吧,既然兩位已經這樣——咳,你懂的,自求多福。]
不!!!不想懂!!!
而且那個“自求多福”……
你干脆說“加油活下來”好了!!!
謝鏡辭的心有點崩潰。
當看見系統給出的臺詞作,“有點崩潰”便了“史詩級別的天崩地裂”。
裴渡察覺到謝小姐神不對,心口一慌。
謝小姐一向不喜男子的,往往與旁所有男修都保持著距離。
他如此唐突地握住的手,倘若惹來厭煩——
不等這個念頭落地,謝鏡辭被握著的那只手便倏然一。
然而并未掙,而是手臂稍稍用力,把右手往眼前。
裴渡手掌與之相接,也就直勾勾來到距離近在咫尺的半空。
他到謝鏡辭直白的視線,盡數流淌在自己手背與手指之間。
“我還是頭一回,被男子像這樣握住手。”
說罷揚笑笑,嗓音里裹挾了冰雪的涼氣,被緩慢溫和地念出來,仿佛能順著耳朵沁心底。
謝小姐是……第一次。
裴渡將角抿直,聽繼續道:“原來男子的手是這副模樣,我曾經從未認真看過。”
話音出口時,悠悠抬起空出的左手。
食指冰涼,劃過他手背。
裴渡脊背陡然僵住。
“是因為骨架大的原因吧?”
的食指用力極輕,所過之皆是的麻,有時好似蜻蜓點水,有時卻又兀地用力,去按薄薄一層皮之下的骨頭:“裴公子的皮,好像同我是差不太多的。”
謝鏡辭說著笑了聲:“我還以為男子盡是糙之,沒想到裴公子起來……還人舒服的。”
謝鏡辭:草。
草!!!這是什麼魔鬼臺詞,綠茶過期了對吧,一定是過期綠茶對吧!!!什麼“還人舒服”,有必要嗎,不能稍微矜持一點嗎!!!
第一階段引裴渡握住右手的時候,謝鏡辭很認真地思考過。
先不說他很可能會拒絕或聽不懂含義,呆坐在原地宛如一二三木頭人,就算裴渡當真有所回應,個手而已,是個年人了,手難道還能原地升天?
對不起,請上天原諒這個狹隘愚蠢的人類。
謝鏡辭是真沒想到,單純個手,都能出這麼刺激的覺,看上去淺嘗輒止,實則暗流涌,攪得心煩意。
偏生手里的作還要繼續。
食指向下,到一塊凸起的繭。
“這是練劍練出來的?”
謝鏡辭微垂眼睫,指尖順時針一旋:“你沒有用藥膏嗎?”
修真界里多的是靈丹妙藥,要想消除劍繭并不難。
像就一直有在悉心護養,因而手中如凝脂,見不到毫老繭與傷疤。
裴渡只低低“嗯”了聲。
謝小姐的于他而言,無疑是種撓心抓肺的折磨。
之間的接曖昧至極,可卻渾然是一副好奇模樣,顯然并未多想其它。于是他只能一言不發地忍,任由整繃直,耳朵自顧自發燙。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
謝鏡辭道:“要想第一眼看穿某個人,最好的兩個辦法,就是觀察他的手和——你知道另一在哪里嗎?”
他的腦袋里早就是一片空白,哪里知曉答案。
察覺到裴渡的怔愣,紅噗嗤一笑,左手從他手背挪開。
輕輕在他耳前的側臉上。
裴渡連掩飾都做不到,如同炸的貓,瞳孔皺。
“是臉哦。”
落在側臉上的手指并未松開,而是帶了幾分新奇意味地緩緩下移。
“臉上許多細節都能反映人的特,比如皺紋啦,傷疤啦,皮啦,啦——”
謝鏡辭頓了一下。
的笑聲很輕,音量亦是綿和,在外的寒風呼嘯中響起,讓裴渡不由屏住呼吸:“裴公子的……之前有這麼紅嗎?”
僅僅因為這一句話,他周的火瞬間砰地炸開。
謝鏡辭:……
謝鏡辭:救命,救命!他的臉能不紅嗎!簡直就是個無恥無賴作惡多端的流氓,被裴渡一劍了結都死有余辜的那種!
開始慶幸,還好之前掐斷了這個地方和外面的聯系。
如果被修真界千上萬的人看到這幅場面,謝鏡辭一定會憤至死。
“話說回來……臉上的皮也很,真人意想不到。”
裴渡量較高出許多,因而謝鏡辭只能仰著腦袋,現出一雙亮瑩瑩的、滿含了笑意的眼睛。
指尖帶出串串電流,重重啃噬在他神經。
裴渡聽見謝小姐說:“真奇怪,究竟是世上所有男人皆乃如此,還是裴公子與他們不同,起來才會是這樣的覺呢?”
的目毫無遮掩,讓裴渡無可藏。
他既貪這一刻的溫存,卻又擔心自己無法克制,對做出不合禮法的舉,沉默半晌,終是啞聲道:“謝小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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