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說“殺了你”，但又覺得對他喊打喊殺不合適。

沈青梧沉默著，與張行簡別著勁，一點點要將木匣往的方向挪，堅定萬分。

張行簡在遲疑間，覺到手上另一端傳來的大力……他默默看去，見沈青梧宛如與他拔河，握著木匣另一頭的手指開始用力。

長林在旁看得快醉了:“……”

然而長林不走。

長林最近格外喜歡看他家郎君和沈青梧的戲碼，他看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張行簡:“梧桐？”

沈青梧看著他不語，目有譴責:你別想反悔。

張行簡不得不松了手，他道:“我不是不想給你，只是這禮、這禮……是我自己做的，我怕你不喜歡。”

沈青梧不吭氣，當著他的面，搶到了木匣，低頭就打開木匣，看里面東西。

木匣中躺著一塊干凈剔的玉佩，玉佩上刻著“月照梧桐”，云煙裊裊下，月與梧桐隔空相，意境極好。

沈青梧手指玉佩上每一道刻痕:認得這幅畫的每一筆，甚至為此畫過那麼一兩筆。張行簡說不會毀了畫，他還與他一起畫。

沈青梧很快就忘了那幅畫。

不知道張行簡親自雕刻了一方玉佩。

抬頭看他。

張行簡垂著眼，輕聲:“你說博容送你新年禮，親自雕玉佩給你。我也可以送你新年禮，也可以雕玉佩給你。他不過是寫了一個‘無’字，那又不是你的名字，你卻天天掛在上。而我雕刻的，確確實實是你。

“沈青梧，你不是一無所有的‘無’，你是‘梧桐’。”

不說話，只著他，一雙清黑的眼睛目不轉睛，看得張行簡心口砰然，看得張行簡生起張。

他從未這般張過。

他生怕說不要。

他手心了汗，輕聲:“我給你戴起來……”

沈青梧打斷他，問:“其他人也有嗎？”

張行簡怔一下:“什麼？”

他很快回神:“長林他們是紅包，有其他禮，但和你的不一樣。”

沈青梧:“為什麼不一樣？因為我是子？”

張行簡:“……對。”

沈青梧:“那就是府上其他侍，也有一樣的玉佩了？還是說不一樣的？”

這個問題，張行簡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約捕捉到在意的原因，但他還沒想好該怎麼答，沈青梧已經扭頭，自己做了決定:“我去問一下。”

跳窗而走。

長林:“郎君你看，又跳窗了！”

張行簡一鼻子，微微出笑。

他坐回桌前沒一會兒，沈青梧已經翻回來。

風簾打開，冷氣從外灌。沈青梧眼眸的燦亮，讓長林看了一眼又一看。

沈青梧到了張行簡的桌前，眼睛明亮地俯視他:“別的侍都沒有。只有我有。”

張行簡這時已經恢復淡然。

他朝揚眉，含笑:“對呀。因為我不能讓旁的子誤會，因為送玉佩意義不同。”

沈青梧眉目舒展，笑起來:“我不怕誤會。再有這樣的事，你都給我好了。我又不會……”

的“不會嫁”還沒說出口，張行簡已經打斷:“我幫你系上，系到腰下好不好？”

沈青梧:“嗯。”

長林拉了張椅子，坐下來繼續觀看。他見張行簡站起來給沈青梧整理襟，幫系玉佩。

風荷舉，清月明，這般看上去，也有幾分郎才貌的影子了。

張行簡低聲問沈青梧:“你會日日戴著嗎？”

沈青梧:“會。”

張行簡目中笑意變濃，他低頭，忍不住手輕輕摟了一下。而沈青梧不放心地追問:“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有？”

計較于自己是否獨一無二，計較于自己是否得到旁人都沒有的珍寶。希自己能和旁人一樣，在某一刻得到不偏不倚的喜，認為此時在得到。

張行簡目閃爍。

張行簡慢吞吞:“其實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梧桐，你希別人有嗎？”

沈青梧:“不希。”

張行簡試探:“我也不行嗎？”

沈青梧一怔。

沒明白送給自己的禮，張行簡說他也有，是什麼意思。

沈青梧:“誰送你的？你現在還是我的，你上不能有別的子送的東西。”

將他上下打量，特別是他腰下。但他兩襟清風，干干凈凈，上連一丁點兒胭脂味都沒有。

張行簡微笑:“……我自然沒有了。誰會送給我呢？總不會是梧桐吧。”

玉佩其實是龍配，他打造了雙對的兩塊。

他希自己有一塊，沈青梧有另一塊。雙對的玉佩與博容的分了開，沈青梧會明白這代表的意義與博容的不一樣。但是張行簡暫時不打算告訴沈青梧。

若有一日，他功娶到了，他才會將今日的忐忑心事告訴，才敢讓知道——

沈青梧，我曾經為你這樣費心過。

而此時此刻，掩藏著心意的張行簡聽到沈青梧非常突兀地說了一句:“我也有禮送給你。”

看戲的長林:“啊？”

——你那麼懂事嗎？

沈青梧冷冷看眼長林，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一直不走。并不在意旁人的關注，只是最近總覺得長林過于礙眼，為什麼張行簡不覺得。

沈青梧努力無視長林，告訴張行簡:“你對我很好，你教我讀書，我那天在雪中去私塾……”

沉默下去，沒有說出來知道他那句掩藏的明月詩句。

沈青梧斷斷續續:“你還愿意和我下棋，下了很長時間……”

沈青梧最后低頭，看著自己腰下系著的玉佩。

知道不應該收，的直覺告訴這代表著不同。可心中另一個直覺告訴，非要不可，若拒絕，必然后悔。

張行簡真的待很好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比所有人都將放在心中。知道旁人如何看沈青梧，知道世上好人多壞人，知道沈青梧不討喜……在那麼多喜歡的討厭的人中，張行簡依然是那個最不一樣的人。

也許是因為他是的月亮吧。

看了他很多年，了解他很多年，他不是的千萬錯事中的一樁。

沈青梧重復:“我也有禮送給你。”

要回報。

要報答旁人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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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懷著期待與忐忑，還有十萬分的欣喜，等待著沈青梧的禮。

沈青梧掀簾子進來時，見到長林居然還死賴在這里不肯走。

真討厭。

剜了長林一眼，見張行簡本在出神。張行簡發現回來，才目中微微流，起相迎。

沈青梧看著他不語。

張行簡:“梧桐？”

沈青梧看眼長林。

張行簡本沒意識到長林多余，他心中一直在歡喜的禮，沈青梧看了長林一眼又一眼，張行簡才回過神:長林怎麼一直在這里？

長林催促:“你給我們郎君準備了什麼禮？我告訴你，我們郎君養尊優，一般尋常件他都不放在眼中。但是你不一樣，你隨便給什麼禮，我們郎君都會珍惜的。”

張行簡輕咳，目中噙笑:“長林，閉。”

但他暗自給長林一個贊許的眼神。

沈青梧竟也學著張行簡之前的樣子，猶豫再猶豫。

沈青梧最后說:“我沒怎麼送過別人禮。我以前送博容的劍，他也沒有經常用，看起來他并不喜歡。我此時送你的，你也不一定喜歡。

“我不像你一樣，會挑選禮。你如果不喜歡，還給我便好，我并不在意。”

張行簡溫聲:“你送我什麼，我都甘之如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和旁人不同，我會珍惜的。”

于是，沈青梧將一瓶藥，放在了桌上。

張行簡眨眨眼。

長林迷茫。

沈青梧說:“它是壯藥。”

沈青梧期待地看著張行簡。認為他這樣重的人，應該喜歡。雖然擔心他不喜歡……可覺得他應該喜歡的。

這份禮，選得很認真，花了很多錢。早就決定如果張行簡送禮的話，要回禮。

張行簡:“……”

長林角了。